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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照离开之后许久，我才感觉到自己回到了平常的世界。
突然离去的客人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戏剧一般的节目在欲望的海洋中沉没。
我看像桌面上东倒西歪的棋子，却见林心照的棋子被她在离开前，摆在了怪物身边。
全知和梅尔菲这时才从林心照古怪的力量下回过神来。
梅尔菲茫然的四处张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知却大口喘息着，一边谩骂。
“那个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黑色的矮子是什么啊？你给我走着瞧！”
瑞香才注意到林心照的力量影响已经消失，有些慌张地四下看去。趁着还没人注意到自己，便悄悄把枪是塞回袖口。
她尴尬地咳嗽一声，说道：
“确实是很可怕的力量，她似乎还拥有其他的能力。”
“那当然，‘方舟’最开始便是为了满足追寻力量和万能药的家伙们，制造出来的游乐场设施。只要你想象得出来，她就能拥有……这就是董事长的权利啊。”
或许是难得的休息日被搅和了，全知一屁股坐回座位上，疲惫地靠在扶手上。
本来我觉得轻松愉快的日常，现在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
“那要怎么战胜她？”
瑞香皱起眉头。
“当然是取代她成为新的董事长。她可没有厉害到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把方舟据为己有，至少现在没有。”
“听起来不太现实，还有别的办法吗？”
“那你们不应该来问我……我终究是个外来者。”
全知看上去已经忍受不了疲惫，已经快要在椅子上卷缩成球。
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冲我笑了笑。
“如果只是帮一帮咏梦和她的小伙伴们，倒无伤大雅。但如果你们准备和那个女人……乃至于墨丘利全面开战，还是不要指望我了。”
她依旧维持着她中立的态度。
我一直觉得她根本就没有半点要中立的想法，可惜全知的目的在我眼里也同样是个谜。
“为什么？你应该也不喜欢墨丘利吧？”
瑞香直率地发问了。
“我当然不喜欢！暴君去毁灭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不过是顺应本性。但这里可不是我的国家，流落在外的暴君和路边的恶犬也没什么区别……”
全知又一次被瑞香和‘智慧’无缘的目光所击败，烦躁地揉着卷发。
兴许是为了隐瞒自己的过去，她烦躁着该怎么回答。
但一向任性的她立刻选择了放弃，不耐烦地把帽子扯下来。
“好吧！我知道了！就当是和过去一样的‘交易’吧！”
她算不上凶狠的可爱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像是为了给我施压。
这还觉得不够，她立刻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一下跳上桌游店的椅子，拿食指指着我。
“你！咏梦！不，还有你们，你们三个，给我把衣服换上！”
“哈？我拒绝。”
就算不用问，我也知道她说的是女仆装。
在出门前，她们三个人就约好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虽然她们的计划，因为林心照的突然来临而破产，但我可清清楚楚地记得。
然而，就在我的拒绝刚出口，下一秒，全知便立刻变了脸。
她灵巧地从椅子上一跃，轻轻落在摆满了棋子和卡牌的长桌上，往下一低头，顺滑地趴在我面前。
“求你了！我和我的朋友都说想看！”
此时此刻，我的大脑短暂地失去了响应。
她这一系列耍宝的行为属实刷新了我对她的认知。
尽管她一向任性又自我中心，黏人又不知说话轻重。但总体来说，她在我眼里还是那位让我仰望的，无所不知、高不可攀的神明。
想来，从在朱诺广场遇到她开始，她便觉得自己的一切已经暴露无遗，就完全不打算掩饰她的另一面了。
但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全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
她很清楚，我不愿意去拒绝她们在我眼里毫无意义的请求，所以，她肯放弃她表面上本就所剩不多的威严，低下头来。
更何况，在这类事情上，连梅尔菲和瑞香都会站在她那边。
非常抱歉，说得太多太复杂了，其实只是我一时没法接受羞耻play。
这里可是桌游店啊！在这么多人面前啊！我内里还是个28岁的夕阳红俱乐部入门成员，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啊！
不对，所以说为什么桌游店会有出租女仆装的服务，你们这桌游店真的正经吗？
“我换好了。”
在我憋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时候，瑞香已经换好了衣服。
她大大方方站在我身边，那身露出度有些高的传统黑白短裙女仆装，老实说一点也不适合她。
一看上去，就像那种就算让她说什么羞耻的台词，她也绝对不会脸红和陪笑的女仆。
而且，瑞香的身材实在有些……遗憾。看起来比较文静的她，不适合露出度这么高的服装。
“一般吧，你更适合长裙那一套。”
全知抬起头来，马上下了和我一样的结论。
不过瑞香自己倒看起来很开心，她稍稍提起短裙的裙角，颇有风韵地轻笑着说：
“是吗？阿斯加德现在古典风格正流行，我还挺想穿穿看这种华丽的衣服的。”
“我……我马上去换！”
梅尔菲急急忙忙从座位上站起来。
“那好吧……”
我也从座位上起身，走向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于桌游店的更衣室。
但走到一半，我就想起梅尔菲可能还在里面，就这么傻站在门口。
我偷偷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正笑着聊着什么的全知和瑞香，稍稍松了一口气。
或许从朔月开始，我已经习惯了被人牵着走了。
朔月现在又在做什么呢……她所说的命运，又会在什么时候来临？
我总是忍不住去朝最坏的方向想……也许是明天，也许就在莫拉的事情结束之后，也许……就是现在。
曾经在动画、漫画和电影里看到的、因双方立场和理想背道而驰，最终刀剑相向的角色们，也少有能互相理解，再握手言和的例子。
他们在背叛和历史洪流中的挣扎……我和他们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我……甚至只是个没有崇高的理想，只是为了一些私人原因，就带着这些信任我的人，往无底深渊中坠落的自私的家伙罢了。
“我还真是个无一是处的混账啊……”
也许因为林心照带来的疲惫，我不自觉地将想法脱口而出。
我的话刚出口，更衣室的门后便传来‘咚’的一声。
“不……不是的！咏梦才不是一无是处的人！”
我愕然的听着门后传来梅尔菲的声音，摇摇头。
“你可别说什么我是温柔的人这种话，我的良心会痛的。”
“你确实拯救了我……是你告诉我的。我们所做的一切并非全部毫无意义……如果能成为谁的依靠，也许就能拯救谁……”
我无法直视她们真诚又天真的目光，也无法回答她们认真对待一切的话语。
我只是……活在谎言里的寄生虫罢了。
我一咬牙，狠狠地推开门。
门后的梅尔菲被吓了一跳，差点被门砸到脑袋。
她还没换好衣服，身上只穿着女仆的连衣裙，我却无暇顾及她的状态，用关上门。
我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却有些有气无力的对她说道：
“你还不明白吗？！梅尔菲……我只是在利用你，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多半有什么隐瞒着我……我打从一开始就计划着这些，接近你……我和林心照那个女人没有区别！！！”
说到最后，我已经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歇斯底里地吼出了声。
梅尔菲咬着嘴唇，娇弱的身躯不住地颤抖，她张了张嘴，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
她赶忙伸手拭去泪水，却强忍着悲痛，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我早就知道了啊！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有人来接近我这样不起眼、又土气的人……”
“但是……但是！就算是在利用我……你也向我……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向我伸出手了……我……没有什么力量、也不懂什么红魂，我只是……想要……像你一样……”
她的呜咽声和平白无奇的话，让我浑身无力。
我接不上她的任何一句话，正如我从未对谁袒露过真心。
“……我只是……像我一样软弱无能的人……也能成为你的力量……”
最终，她脱离地跪倒在地上，纵情放声大哭。
无论是她的悲伤、还是瑞香的依赖，罪魁祸首毫无疑问是我自己。
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呢……明明会影响到之后的计划，缺少了梅尔菲，一切都无从谈起。
明明……我也不想看到她痛苦的模样。
我突兀的想起朔月和老王在我打断插手梅尔菲的事情是，嘲笑着我、让我记得负责。
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吗？我不禁叹息一声。
我走上前去，俯下身子，轻柔的抱住正嚎啕大哭的梅尔菲。
她的哭声便如婴孩一般，风轻云淡一般地消失了。
“……抱歉、梅尔菲。是我的问题。我不相信你愿意参与进这些危险的事情里……我……不愿意去看见……”
对不起，梅尔菲……我只不过是只会说些空话的坏家伙。只是借着自己的能力，肆意妄为的蠢货罢了，不是你想象中的好人。
“……嗯。”
她抽泣着，轻轻靠在我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