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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日夜。
我抵达了森林的尽头。
出现在我眼前的终于不再是黑褐色的潮湿树皮,也不是令人作呕的奇异绿色,我得鼻尖再嗅闻不到那些植被析出的清香,我的足尖不再踩踏泥潭一般腐败的叶片。
由那些植物的末路所延伸而出的,平整的道路。
用水泥所铺平,由车辆所碾压,经由机械的工作而呈现得毫无平仄可言的道路。
混凝土与玻璃交织而成的长方体建筑塞满了视线之中的每一寸角落,所见之处,那些人类曾经聚居盘身的高楼大厦井然有序,但却又高低各不相同地排列着,同我曾经身处的深海不同,同我先前见过的森林更不同,这里的一切仿佛都被某种方正的规矩所束缚着,以至于其序列着一种怪异而畸形的整洁。
我抬起伤痕累累的脚尖,轻轻踩上了那洁净的道路,向着道路的另一头,那座城市的内部缓慢的步去。
奔逃的劳累与楼房的遮掩并没有让我从恐惧之中脱身。
那苏醒的恐惧好似嗅闻着鲜血气味的猎犬一般,肮脏地跟在我的身后,无论我是否寻到一隅休憩的巢窝停下喘息,无论我是否一刻不停的拔腿逃窜,它却仍然一步不离的跟在我的身后,仿佛随时都会追上我,啃咽我身上所剩无几的血肉。
两日夜未曾休息过的疲惫仿佛剧毒一般肮脏的渗进了肌肉与骨骼的缝隙,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一般,我本能性的开始环绕周遭的城市。
这里同我印象中的城市无般一二。
人类的房屋仿佛疫病的脓包一般,将原本属于森林的土地尽数占据殆尽,整个视网膜所能眺望到的尽头,除开那些高低各不相同的房屋,仍然是高低各不相同的房屋,朝阳万暖的锈红初光将那些高大楼房的剪影透在街道之上,投在我纤瘦而虚弱的影子之上。
但这里,却充斥着...违和感。
说是违和感,也就是说,我能够感到这座城市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就算这么察觉到了,也没有办法从具体找到分毫的蛛丝马迹。
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来了,刺目的光反射在大楼玻璃质地的窗户上,反射得我的眼睛生疼,而在我已经开始模糊而摇晃的视线中,各式各样的广告招牌从视线的边角缓慢的向后倒退着,各式各样的,各式各样的,或者是我听过的,或者是我没有听过的,我仔细辨别着那些混乱的文字,好让我重新能够打起精神。
我很想休息。
但我不能睡在路旁。
如果是在森林之中的话,我或许会直接找到一个稍稍安全一些的地方便躺下休息罢,但在这里不行,在城市不行,在森林时,我或许是动物,可以随意选择一处安全的地方安眠,但到了城市里,我便成了文明的人,而文明的人是不能睡在道路之上的。
这是城市的规矩。
规矩...
我望向街边的橱窗,橱窗之上,赤裸而瘦弱的少女也望向我。
在那一刹那,我突然理解了这座城市的违和感在哪里。
倘若这真的是那样文明的城市,又怎么会容许赤裸的我在街道上漫步呢?
我透过橱窗,看向我的背后,看向我背后的街道,看向我背后的城市。
有停靠在路边的车辆,但是没有行人,没有除了我之外的行人,一个都没有,那些敞开的窗户中没有,道路上没有,甚至是那些停在马路中间的车辆也没有,没有人类的踪迹,连一丝都没有,仿佛整座城市之中的人在某一个瞬间集体消失了一般。
而也正是在这个瞬间,我突然理解的并非仅仅只有城市的违和感,还有那笼罩我的恐惧究竟是何。
——孤独感。
仿佛是被蚁虫所啃咬一般的孤独感爬上了我的皮肤,从眼球与泪腺的缝隙之中钻进了大脑的内侧,肮脏蛾怪异的撕扯着皮肤内侧的疼痛感,那是一种很奇异的疼痛,无论是和足尖被石块嵌入的痛楚还是与皮肤被荆棘撕裂的痛苦都毫不一致。
我分明没有感觉到我的身体受到创伤,但是那疼痛却仍然止不住的刺裂着我的眼眶,肮脏的摩擦着我的内脏,好似要从身体的内侧将我剥开,伴随着细密的麻痒与扭曲的痛楚。
我步入了街边的服装店。
“打扰了。”
即使明知道店里根本没有人,我却仍然这么说了。
明明没有人,但店中却满满当当的挂满了衣服,有属于男孩子的运动衫,也有属于女孩子的裙摆,仿佛结满了果实的果树一般,随时可以便于采摘。
我丝毫没有经过挑选的从衣架上提下了几条裙子,疲惫的站在服装店的中心更换着,不断的更换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一条又一条的裙子,衣料摩擦的声音嘈杂的充斥着我的耳膜。
我穿着衣服。
我同我自己说。
我同我曾经的同伴不同。
我是文明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