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φ眺望着远方。
恒星因引力和物质斥力的平衡而得以存在，这一点在这个宇宙中也一样。但此刻，平衡再也无法维持。有的恒星爆发出整个宇宙间最耀眼的光芒，在即使对于叛序者而言都无法衡量的能量释放中分崩离析。幸好，叛序者建造的巨构，目前来看，还能将它释放的致命射线抵挡。有的恒星，内核温度在瞬间降低，外周物质向内的收缩也无法将其重燃，它立刻熄灭，只剩下漆黑的残骸孤独地漂浮在茫茫的空间中。更有恒星被不平衡的引力牵引着接近另一颗，将阻挡在其间的巨构吞噬，旋转着与之合并，甩出物质流和引力波。然而，合并后的“恒星”不再可见，只能从它周围的吸积盘的形态，以及它背后的空间扭曲得知——这两颗质量不高的恒星，就这样合并成了黑洞。
这样的事件在这个宇宙时刻发生着。这些只是一小部分，常数娘们能看得到的一小部分。更多微小的，但其影响不可忽视的变化，在这个宇宙的每一处发生着，它们最终会将这个宇宙撕裂。
在黑暗的太空背景下，这些在宇宙濒临毁灭时绽放的火花虽然比炼狱还可怖，但也壮丽到难以言喻。但是，遥远的距离足以磨灭一切绮景，即使在常数娘的眼中，它们也被简化成了几束射线、几条数据，即使想象力贫瘠到无法还原这些景象，我们也只能依靠它。可即使能够亲眼捕捉，这些画面也都只是宇宙濒死时的刹那光景，在那之后，当这个宇宙的物理定律完全成为混沌，唯一不变的只剩下变化本身时，谁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
心跳稳定下来之后，孙雨晴回想着之前的经历。
在她意识到自己原本的记忆时，就几乎可以猜出α^-1的目的。
她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原本世界的记忆就越模糊。她会认为这个世界才是她真实存在的世界，然后对整个世界产生仇恨。
但自己不会选择仇恨整个世界，她以现在的思维想着。以她的性格，她即使产生了攻击性，也只会将其指向自己。自己哪怕再死一次，也不会恨这个世界，只能恨自己连自己都无法改变，更没有能力去改变整个世界。即使记忆消失，在原本的环境里形成的性格也已经烙在了她的心里。
三个女生，看上去应该是常数娘，出现在她的眼前。其中一个是她在幻境中遇见的，另外两个则很陌生。她们如同女神一般美丽。
“你恢复了，孙雨晴。”
“要回去吗？”
“我想先对这个文明说几句。”
孙雨晴深吸一口气：“叛序者们，你们听好了！既然你们囚禁了我，还费那么多心思给我创造人类的环境来折磨我，那就给我听好了！
“我才不管什么大道理！大道理留给沈凝和林玥给你们说！我珍惜我在这个小小星球上的日子，即使会有不顺心的时候，我也很喜欢这个世界！我有权利说出我自己的喜欢！你们没有权利剥夺我的生活！”
她没有听见任何回应，但她的心中已经舒服多了。
π陈述：“我们可以将你在人类的宇宙中重塑，但这个你的意识是无法去到那里的。留在这里的话，毁灭性的灾难要波及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你也活不了多久。”
孙雨晴果断说：“那就毁灭掉这里的我吧，只要那个宇宙的我能继续过上普通的生活，我就无所谓！”
她再度失去意识。
———
重力感。身体与厚实的毛衣和羽绒服的重力感。孙雨晴稍微回忆了一下，叛序者的模拟里也包括了重力感，但现在，竟连这种感受都能让她如此怀念。
或许是因为，这证明她确实站在了这里吧。
有点冷。孙雨晴现在穿着和离开这个宇宙时一样的淡黄色羽绒服，只是脸上感受到的寒意让她缩起了脖子。
理应存在的感受都切实存在着，这让她的心中产生一种激动。她开始关心起四周。
熟悉的街道，除了休息日外每天都会走上两遍，有时吃午饭时也会在这条街上徘徊，孙雨晴当然记得。天空被浅灰色的云层遮盖，并没有带来压抑的感受。路旁的店铺仍然正在开张，光顾的人寥寥无几。她发现一家奶茶店的招牌被拆掉了，门口贴着大大的“旺铺招租”四个字。她感到有些可惜，她还没有来得及把这家店里感兴趣的奶茶款式全部尝试一遍。
但这点遗憾不算什么。是啊，比起之前的噩梦，这简直不值一提。
左侧是校门，门前的大树已无树叶，但底下的草坪依然翠绿。门口由苍川市走出的著名艺术家题字的“苍川中学”四个大字，对于本地人，甚至全省人而言是教育优秀而开放的代名词，学霸的诞生地，也是她初中时拼死拼活努力的目标。在那个时期，目标就是如此明确而单一，不似现在。校门顶端拉起的横幅表明这是高考英语口语考试的考场，但这似乎已经考过了，横幅却没有来得及拆下。
“孙雨晴！”响亮而清脆的喊声让孙雨晴收回视线，看见林玥飞扑向她。
两人相拥，羽绒服的隔离让她们的身躯无法更近地接触，但抱起来很有弹性。切实的温暖让孙雨晴热泪盈眶。
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她很害怕自己曾做出的选择，害怕自己在那之后真的会死掉。还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她看见父母在林玥的身后，抹着眼泪。让他们担心了，真是对不起，她想。
拥抱完林玥之后，孙雨晴被钱熠然一把搂过去。
钱熠然大哭起来：“笨蛋！说要看着你拯救完世界凯旋的呢，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我差点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这不是已经凯旋了吗？”孙雨晴想笑一笑，但觉得正在流着眼泪的她笑起来或许会很奇怪吧。
孙雨晴的父亲抚摸着她的脸庞：“雨晴，我不怪你私自离开我们，你能做出这个选择，经历了那么多，真的很勇敢。只要你能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就好。”
“嗯！”孙雨晴的眼睛更酸了。
而沈凝只是远远地看着数人，目光中含有忧虑。
孙雨晴的意识有没有被叛序者动手脚？她在那个宇宙的经历，对她的未来会有什么影响？
“放心吧，她仍然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除了让她成长的那些以外，这一切的影响都会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α来到她的身边。
“……嗯。那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除了这几人和夏一梓、罗默宇外，所有常数娘和第一推动也都在校门口，为了见证事件的尾声，也为了道别。
α^-1也只是平静地看着孙雨晴的归来。
林玥对她说：“孙雨晴已经回来了，接下来我们将会彻底修复这个世界的物理定律。α^-1，你的计划失败了。”
“你们会这么说，只能说明你们不知道我们眼中的成功。”
“那看来确实是我误会了——你们眼中的成功是指证明了神的存在，还是……自我毁灭？”
α^-1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前者倒确实是个喜人的发现。至于后者，毁灭我们所占领的宇宙的同时也是毁灭自我，我不否认。既然你们如此选择，我又能做什么呢？不过，如果你们侥幸在群星中存活了下来，侥幸触碰到了宇宙的边缘，你们会理解我们。你们可能不会后悔现在做出的选择，但是，你们也终会和我们走上同样的道路，将终于到达的文明的巅峰亲手摧毁——因为那里什么都不存在，只剩下被物理定律囚禁而得到的痛苦与虚无。”
林玥坚定地说：“不，我们不会。我们永远也不会放弃追求另一种选择的可能性，希望的可能性。能够迈上追求希望的道路，这本身就是一种希望。”
“那倒是一种有趣的选择。永别了。”
α^-1背对着她们，无声地消散。
她是回去了，回到另一个宇宙了吗？她还能回去吗？那个宇宙变成什么样了呢？这些都不是在这里的人能够回答的问题了。
一个白发白袍的人走向孙雨晴。祂是如此神圣，孙雨晴只是愣愣地看着祂，说不出话。
“啊，从异界回归的人类，我好像还没有向你自我介绍过。我是这两个宇宙的造物主，人类叫我第一推动。你所见到的常数娘，也是我的造物。”
对，有神。离开这个宇宙时的记忆浮现在了孙雨晴的脑海中，这让她突然发现了什么。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希望这不会冒犯到您。”
“我没有你们人类的情感，也不会在乎所谓亵渎。无需考虑我的感受。”
“那么，首先，您对于这个宇宙，是无所不知的吗？”
“由于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的存在，即使我能几乎无限精确地读取数据以消除混沌，我仍然无法准确地预测未来。但是，在某一个时间点向后的不远的未来，我可以以相当的精确度预测，包括生物体的选择也是有序可循的。”第一推动似乎期待着她接着问下去。
“所以，选中我的也是你对吧？你选中我这个普通人，是料到了叛序者会让我们做出三选二的选择，让我来做那个送死的人吗？”孙雨晴苦笑。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叛序者会杀了你们的可能性。但我并不是为了这个理由而选择你的，你被选中是有随机性的。大可放心。”
“好吧。其实如果你回答‘是’的话，我也无所谓。”
第一推动转向面对所有人：“各位，你们做出了选择，这很好。是时候让这个宇宙恢复正常了。”
所有常数娘手牵着手，围绕着《常量数集》。
细微的水滴落在孙雨晴的鼻尖，带来一丝寒意。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羽绒服，这才发现停驻在淡黄色布料上的是细小的晶体，过了一会儿才融化进了布料。
这冬天的精灵光顾了南方地区，苍川市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