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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三日，星期……（划去）阴。”
“整条手臂已经结痂了，没有被咬伤的部位也是，昨天晚上就已经布满了黑斑。到现在，从手腕到肘关节的皮肤上都盖了一层厚厚的黑痂。”
少女坐在篝火边，对着洞穴内的火光，在大腿上的日记本里不断地书写。
“还有持续蔓延的迹象……从来没有见过的症状，新的变异类型？不知道……”
松开手指，笔杆从指缝间滑落，澪再次仔细地打量着厚重的右臂，照这样下去，很快，她可能连写字都办不到了。
黑色的痂块像是霉变一般，一点一点的吞噬着自己。上面掺杂的深色血丝，如同寄生植物的根须穿插其中。
整条手臂如同打了石膏一般沉重，除了这种感觉，还有自己日益严重的体力下滑。
“也许是没有了食物补给的原因，才会这样吧……病毒感染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洞穴的前方就是一片湖泊，天还亮的时候，澪就去那附近看过。通过湖面的反照，澪发现不止是手臂，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出现了黑斑，脸颊上甚至也无故结起了指甲盖大小的黑痂。
以这块黑痂为中心，周边的毛细血管一片紫红，红的泛出了皮肤。
几根凸出的血管缠杂着四处延伸，其中有些正沿着自己的脖子一路通向左胸口，应该明天早上起来，全身都会布满黑斑，黑痂和这些异样的血管吧。
“至少除了疲劳和饥饿，还没有其他不适的症状。”
在纸上敲了敲笔头，澪抬头望向洞外。昏暗的夜色下，得益于篝火照在洞穴上的反光，还是能勉强看见，湖边简易的捕鱼笼静静地半浸在水面上。
“要是运气好，至少今晚就不用饿肚子了。目前来看，丧尸病毒还感染不了鱼类，这已经算是人类天大的幸运了吧。”
“呼～就这样吧……如果还有命，明天再写。”
少女合上日记本，夹上笔，看着篝火烈烈地烧。
夜晚微弱的虫鸣，和远处传来的某种夜行禽类的叫声，带给人一种难得的安心感。
澪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怎么样，也许自己还能再活过一晚，也许会变成一个新型的丧尸？又或者，病毒会直接把自己吸干，慢性扼杀？
至少现在什么都不做的话，就是等死。很可惜，自己现在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有那么一瞬间，澪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这个世界很不真实，从自己那虚无缥缈的“前世”既视感来看，世界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模样。
对现在自己的存在也很没有实感，这副身体在自己几个月的适应下来，虽然没有任何的不适或异样，但是澪能肯定，当时的那个充满了未知液态物质的培养罐，绝对不是自己生命的起点。
或者，这的确就是自己的身体，只是出现了某些变化……然后自己却忘记了。
“……明明什么都还不知道，就要结束了吗……”
“我究竟……忘掉了什么……”
那份被溶液浸湿的单张档案显然只是洒落出来的一部分。它其实更像是一个简洁的封面，只有自己的照片，作为名字的代号，还有性别。
哦，还有一个看不懂的……像是等级的标志。最重要的是，档案下面还有水印，那应该就是这一切的答案。但很遗憾，因为是湿的，只有模糊不清的笔画留在上面。
“X……那个X是什么意思？也不像是等级啊……”
啧，当时的记忆很多已经想不起来了，真麻烦啊，应该是刚刚醒过来，意识很混乱的原因……
甚至自己连周围的环境都没怎么观察过，只有那一张档案记得很清楚。然后，也记不得自己怎么离开的，可能过了好几天，才发现自己还光溜溜的趴在某个城市沦陷区的角落里。
想到这，澪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那，那岂不是等于自己可能，可能在大街上果奔了好久？哇哇哇，幸好是沦陷区，不然真的……好，好羞耻……”
不知是篝火的热量，还是因为羞耻的原因，少女的脸上泛起了难得的红润，树根脉络般的血管也微微亮起流动的红光。这样的疤痕让原本精致的脸带上了瑕疵，不过，这种不完美的伤痕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整体的靓丽。
冷静下来后，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
“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还不好说呢，我怎么还有在这里害羞的功夫……唉，说不定是死到临头了，反而潜意识里觉得一了百了，死了得了。”
“哗啦！哗啦啦！”
湖水水面拍打的浪花声，表明有什么东西被困在了笼子里，这也表明，今晚某人十分幸运的可以尝尝鲜了。
澪正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僵硬得打不直了。
看着湖水掀起涟涟波纹，澪深吸一口气，单手扶着洞穴的内壁，强行撑着因为乏力而有些失衡的小腿，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挪向湖边。
“嗵！”
“……诶？”
毫无征兆的脱力感，让澪忽的一下跪在了湖边，小腹以下的身体就这么突然的，失去了知觉。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澪伸手撩起衣服，低头一摸，腹部的皮肤类似于涂满了胶水并干燥后的硬质感和磨砂感，指尖所触及的位置都渐渐失去了触感的反馈。
而这种全身硬化的症状，正迅速地向全身传递。
“可恶……什么时候……”
意识到这一点时，澪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求生的本能让她极力地想要抬头，让喉间的气管尽量保持通畅。
但这种硬质化显然不是由外向内的……
胸腔，打，打不开！不……应该是肺部……没法扩张了……
都不对，到底怎么回事……
短短数十秒，少女就几乎感知不到全身了，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如同缺氧一般的头痛和晕厥让她的意识也开始濒临崩溃。
“不……行，不能就这么，转化……至少，至少要……以人类的身份……离开……”
澪用仅剩能动的那只手，竭尽全力地扣住地皮，任由湖边干燥的杂草和石砾在身下刮磨，企图朝着洞穴内的篝火爬去。
洞穴的内壁上，是火光照耀着某件修长物品所投下的影子。
“……”
姐妹啊，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恨你，什么枪不好，你咋偏偏就是把狙呢？
这得捅到喉咙里才能摸到扳机吧？不打头的话，那还能在自己转化前把自己打死吗？
手臂传来的酸痛和无力感，在这一刻，宣告了终末的到来。
“呵……”
……算了，老娘爬不动了……
连手臂的痛觉也感受不到了，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意识快要消散了吧……
唉……可惜，这辈子还没活明白呢……
这鱼明明都快到手了，结果还是做了饿死鬼，划不来啊……
……摆烂了，爱咋咋地吧……
洞穴内的篝火随着夜色的浓郁而黯淡下来。
在灰烬与湖边之间，静静地躺着一块炭色的，蜷缩的人形“石像”。
“哗啦，啪！”
鱼尾拍击着湖面，唯有浪花愿意替它去诉说夜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