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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打火的轰鸣声在公路上回荡，让这半山腰上的深夜，显得更加沉静。
澪提着工具箱，掀开越野车引擎盖，试图找出问题所在。
尽管眼睛对于黑暗已经十分适应了，但月光的微弱实在是让人难以辨认机器的外形。
难道要生火吗？不行，火光太显眼了。实在不行，要么坐在车里等到白天，要么直接下山。只是两种方法都十分危险，今晚能不能安然度过，还得看这俩人的运气。
至于我自己？我要是一个人的话，想活下来不要太简单。只有那个嚎叫者有些棘手，在不顾及她们的情况下，是可以应付的。
问题就在于，自己不可能把她们抛下，几个月来好不容易遇到活人，可得护住了。
“也不知道那两个大叔怎么样了……”
纪晓岚无力的瘫在驾驶座上，数次的尝试让她早已磨光了耐心，车门也随意的敞开着。
澪关下引擎盖，走到主驾的车框边，背靠着车框，怀里抱着狙击枪，偏头看向公路的弯道处，时刻提防着周围的环境。
“澪妹妹，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澪没有回答，不过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示意季晓岚把自己的背包从副驾上拿过来。
打开不容易被挤压的夹层，从里面掏出原先的那包烟。
“澪，澪？你……还抽烟吗？”
澪打开烟盒，两指夹出烟蒂的部分，递向季晓岚。
“那你抽吗？”
紧了紧眉头，季晓岚摇了摇头，看向澪的目光也有些不愿意。
“不，我不抽，我知道它在市场上值点钱，但我不明白如今这个时候，这种东西究竟有什么意义。”
“嘶～呼……正是因为我们处于现在这样的世界，这种东西才更值钱。”
澪将香烟凑在鼻子下，深深地洗了一口气，令人迷醉的烟草香，总能吸引着人想要去尝试第二口。
这种沁入心脾的通畅感，能让人在这一刻尽情地放松大脑，忘掉一切，单纯的享受这令人愉悦的一瞬间。
将香烟放回烟盒，重新盖好塞回背包。从身上的战术小包里拿出一片有些皱的口香糖，掰成两半，分给了季晓岚。下意识的想看一眼后座，却发现周围太黑了，隔着车窗和铁丝网根本看不到。
“湘湘睡着了？”
“……嗯，我刚上车打火的时候，她就在打呵欠了。”
澪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背包扔给了季晓岚，让她放回副驾。自己则走到引擎盖边，抱着枪翻身躺了上去，背靠着前挡风玻璃，抬头望着夜空。
“现在……得有两三点钟了吧……你快睡吧，我守着，离天亮还有段时间。”
“那刚才那个嚎叫者怎么办，它死了吗？”
“没。”
“……那我怎么睡得着。”
“那是你自己的事。”
被澪一句话噎住，季晓岚还是想说些什么，想来想去也没想起什么话题，但今晚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都怪你，澪妹妹，你好歹骗骗我，说它死了，这样我说不定能睡着呢。”
“那我说，这片山头的丧尸已经被我清理完了，你现在能睡了吗？”
“唔……我不信……”
“……唉……”
隔着玻璃传来一声叹息，少女白色的长发披散在挡风玻璃的曲面上，纤细的发丝对着微弱的月光，在它的渲染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虚无缥缈，那么的寂冷。
季晓岚伸出手，指尖触碰着面前的玻璃，似乎隔着这层壁垒都能感受到面前人留下的体温。
炽热，而又冰凉。
“湘湘刚出生的时候，医院里就已经有人被传染了。”
季晓岚自顾自的低语着，不管面前的人是否听得到，又是否在听。
“医院里挤满了从市中心出逃的人，那时候近半个城市都成了沦陷区，临时组建的第一道防线被攻破一个缺口的时候，混进来一部分隔离区的人。”
“这些人身上携带着病毒，他们自身虽然没有被感染，但是病毒通过空气，接触到了有伤口的病人……”
季晓岚嚼着口香糖，十分平淡的叙述着那段充满血腥味的往事。
“我们的母亲躺在担架上……我一直待在她身边看着她……她变得越来越虚弱……后来，她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
澪沉默地听着，她知道，逐渐丧失视觉能力，那是感染病毒后，开始病变的初期症状之一。
“她的瞳孔越来越涣散，眼白开始出现黑斑……下巴也开始变得僵硬，越来越难以说话……”
“没过多久，军队来转移民众，还有少量的医护人员……可是几乎所有的伤员都被要求留下……”
“后来我才知道，防线被攻破的时候，医院就成了隔离区，只有较为健康的妇女和儿童，才能离开……”
“医院里已经有感染后发病的人，因为失控而被关起来了。”
讲到这里，季晓岚捂着胸口，死死地揪住自己的外衣，瞪大眼睛，回想着那个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那群混蛋，知道自己只能留下来等死，全都疯了！根本就毫无人性！他们把担架上的母亲，和另一个已经病发的人，竟然，竟然关在一起！”
观察病房的厚重玻璃窗上，溅洒起一层红色的粘液，凄厉地不似人的声带所能发出的尖叫，即便经过房间隔音的处理，也如同尖刺般，一遍又一遍的扎进心口，不停地钻着心，带来大脑极度抽搐的痛。
时隔多年，季晓岚一直逼迫自己尽可能的不去想起母亲，那个一直鼓励自己照顾好妹妹的母亲，那个即使看不见了，也要朝着自己的方向露出微笑的母亲……
但她做不到。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
躺在玻璃上的少女终于偏了一下头，用余光瞄了一眼身下，趴在方向盘上的女孩。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吸了吸鼻子）我不说这些，我怕你……呼……我怕你睡着。”
“呃……不好意思，我不明白，这和我能不能睡着有什么关系？”
“？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触动吗？你要是睡着了，什么时候被吃了都不知道。”
澪偏回头，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这个故事触动的点在哪里，似乎想到了，但又好像不确定。
“我没有父母，而且我白天也会睡觉。”
“？！”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对我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过，有时我也会思考，我为什么要活着？”
澪坐起身，跳下引擎盖，走到车门边，将手搭在车门上，随意地瞟了一眼后视镜，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所以我干脆以此为目标，我要先活下去，然后，再去找活着的意义。”
两人的目光隔着黑暗也相互对视着，季晓岚承认自己的确还不了解这个女孩。
“我可是很自私的，我现在只是想让你们活着，所以你们现在就得活着，其余的事情……”
澪起身后退一步，将车门不重不轻地关上，在季晓岚愣神的时候，迅速抽出匕首，转身对着车后一掷。
“嗤！”
一只丧尸头上扎着匕首，缓缓跪下，从而也露出了身后不远处，那持续律动的星点黄光。
“……都和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