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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秩序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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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现在所感受到的,不过是旧秩序的余温。在世界范围内建立起新的秩序前,我们再也无法得到片刻安宁。”
  车队一路颠簸行进着,已经过去了几天。期间并没有遇到什么盗匪——兴许是被随行的民兵吓得不敢露面,亦或者是不想被车顶的机枪打成筛子;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像之前的钎城居民一样,也被随意执行的法令堵在了某座城市或某个村子。
  有领袖、有武装、有人民、有物资,至少目前为止,这座移动的城市仍维持着秩序,正在消逝的,“和平”年代的秩序。
  绝望的呢喃、沉重的低语、痛苦的呻吟、婴孩的哭泣、窃窃私语声、啜泣声、争执声、梦呓声、吃吃的笑声、风声、树叶沙沙声、书页翻动声、引擎轰鸣声、若有若无的口琴声,还有更多更杂的,几乎无法分辨来源的融为一体毫无违和感的嘈杂声,统统交织在一起,连同汗臭味、尿味、香水味、机油味,以及更多无法分辨来源的气味,炖成了一锅温热的粥。
  “这样的环境下,你感受到什么?”王弹拉了拉闭上双眼,瘫倒在座位上,已经快要睡过去的凯彻。
  “什么'感受到什么'?”凯彻睁开眼,显然他刚刚才略微清醒一点的大脑没能完全接收王弹刚刚提出的问题。
  “就是说,嗯,怎么说呢......”王弹挠了挠头,“你现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能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嗯,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的话,就是车里要比外面更闷热一些。”凯彻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那么除了这个以外呢?凯彻?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王弹不厌其烦的追问。
  “没有,现在我感觉......甚至跟身处闹市,不对,长途旅行一样,只是组团的人......多了非常非常多。”仍未彻底清醒的凯彻活动了一下肩颈,理了理乱成一团的碎发,语无伦次的说。
  “好像一切照旧,对吧?”王弹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让久坐的自己舒服一点。
  “......是这样。”凯彻把满是油污的手随意的在裤子上擦了擦。
  “可是,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变了啊。我们以前的生活,再也回不来了。”王弹叹了口气,“你我现在所感受到的,不过是旧秩序的余温。在世界范围内建立起新的秩序前,我们再也无法得到片刻安宁。”王弹十指交叉,身体后仰,活动了一下手臂。
  王弹微微起身,环顾四周,旋即再次坐下,“不只是你我——所有人,所有人的生活都将天翻地覆。只是,他们中的多数人,却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那我们做好准备了吗?”凯彻反问道。
  “我没有答案,”王弹打了个哈欠,“要交给时间来回答了。”
  就在凯彻刚想追问“那你怎么知道他们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一阵激烈的争吵盖过了其他所有声音,整个车厢似乎都为之一震。
  一个是戴着眼镜的文弱书生,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一个是外貌比前者大不了几岁,但凶狠的气势此刻已然破体而出。此刻二人正在争吵。
  “你们应该都看到了吧?那是我的东西!他偷了我的东西!”哪怕对方的气势已经压的书生几乎喘不过气,他仍然毫不退让,梗着脖子争执,随即又一次上前争抢。
  “这上面有写你的名字吗?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东西?”青年用一只手死死架住前来争抢的书生,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个小物件,从露出的部分看,应该是一支钢笔。
  “上面......有我的名字!给我!我指给你看!我指给你们看!”青年更加拼命的争抢着,眼镜掉了,一边的镜片摔得稀碎,另一边也布满裂纹。
  “就算......上面有你的名字,这又能代表什么?这又能证明什么?我在银行的墙上写上了我的名字,银行就是我的了吗?”尽管这番话完全是强词夺理,但一丝喜色却悄然从青年的脸上滑过——满车厢的人,并没有一个参与到他们的争执当中。
  没错,一个都没有。甚至大多数人连看客都不是,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们中的一部分忙着现在手头的事;一部分在看着这一切,也许是在某种意义上的“记录历史”;也许其他人在缅怀过去,或者只是之前被突如其来的战争给吓得失魂落魄,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你们两个!停下!”一声暴喝响起,原本几乎在打盹的维持车内治安的民兵被争吵惊得一个激灵,起身快步走近,拉开扭在一团的二人。
  “现在是非常时期,都安分点!有什么事下车再说,别在车上给大伙添堵!”话音刚落,民兵不小心一脚踩在了眼镜上。可怜这副破破烂烂的眼镜,尽管刚才镜片几乎完全摔坏了,但刚才二人扭作一团都没受到波及,这下却被这无意的一脚给彻底报废了。
  “他偷了我的东西......”尽管眼镜因为这个人几乎彻底报废了,书生却好似看到了青天大老爷,拉住民兵,希望民兵能为他讨回公道。
  “我刚才说了什么?”民兵扯开书生的手,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有什么事下车再说!你是不是想挨揍?”
  书生赶紧住嘴,摸索着拾起破破烂烂的眼镜,摸索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那副怅然若失的神情,似乎他才是有错的那个。而握着钢笔的青年此刻却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甚至还不忘把钢笔拿出来把玩,宣泄着无声的炫耀。
  那支钢笔至少镀了金,一看就价值不菲。能隐约看到上面刻着人名,至于到底是谁的,车上没人知道,除了它的原主人。
  民兵没有询问任何有关这件事的情况,也没有为这件事做出任何其他举动,只是回到座位之前不忘补上一句:“大家都记好了!有什么事下车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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