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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贫恶从舟䴂城回到村子里时,已是半夜三更。
他此刻心情非常愉悦,一边哼着歌一边走到家门口,然后打开门悄悄走了进去。这个时候妹妹早已入睡,为了不打扰到妹妹,贫恶每次夜里回到家里时都是轻手轻脚行动的。
今天月光额外昏暗,透过窗户的光很微弱,导致贫恶只能依稀看见通向自己床边的路。他走的非常慢,尽量不让自己踢到什么瓶瓶罐罐,或者是不让自己踩到时而会躺在地上入睡的法人。
很快,贫恶便安然无恙来到了床边。他将外衣脱去,然后躺到了床上,顿时一身疲劳都消散了不少,很是惬意。他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种种奇异的事情,感觉这一切来得有些虚幻,有些脱离日常,让他感到些许的不真实。
其实,贫恶讲的那个故事,根本就是骗邓林的,也是用来骗自己的。他多希望事实真就如此,但这看似可爱的故事只不过是贫恶心中那梦想的邂逅罢了。
有些事情藏在贫恶的心中,他深知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一旦被人背叛,后果便不堪设想。他那残酷的岁月里,曾不止一次被信任的同伴所背叛,
所以他有一个比任何人都更加紧闭的内心。
况且,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单纯,这么理想的相遇,贫恶也不是这么善良的人。两人那真正的故事,还要从贫恶小时候在船上生活那段时间开始讲起————
那是多年前一个晚上,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啪嗒啪嗒击打在甲板上,海面稍许上下起伏。
一艘庞大的船只航行在海上,船的甲板边缘,伫立着一名男孩,和一名年龄更小的女孩。两人都被雨水淋湿了全身,勾勒出衣服下瘦弱的身体。
“跳下去!自己给我跳下去!没听懂吗?”
“不…求求你…”
男孩很多次想把眼前这个女孩推入海中,但是他却做不到。他此刻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孩是那么碍眼,仿佛是一颗怎么也甩不掉的牛皮糖般,黏在自己身上。
他曾赋予了女孩新的生命,然而现在却不得不将其回收。
海匪头子说了,如果他今晚再不将这个女孩杀掉,那么死掉的人将会是他。男孩站了很久,他每次看这个女孩在哭泣时,都会心软。以前如此,现在也一样。他曾下定决心要将她杀掉,但一到动手的时刻,就变得没有办法下手了。海匪们说得对,心软之人是终究无法留在船上的。
即将被推入海中的女孩恨海匪,恨这船上的所有人,但唯独不恨男孩。
男孩知道这是为什么。他还记得,以前在那座燃烧的村子里,他第一次见到女孩时,是在一片火焰中。女孩跪在烧焦的尸体旁边,抱着地上的尸体,低声哭泣。女孩的身体外面批了一块湿布,帮女孩杜绝了空气中的高温,使女孩得以活下来。
这个海匪团伙十分强大,是这片海域的霸主。要是附近有哪个村落不肯上缴钱财,得罪了他们的话,那么这个村落便会寸草不生,被洗劫一空。这是男孩第一次被海匪带下船,与海匪一起进行抢劫。他无法做太复杂的事情,所以就被赋予放火的任务,将藏起来的活口全部消灭。
理所当然的,这个房子的火就是他放的。但是现在,他却看到了本来需要被烧死小女孩,看到了这个比他还要小的孩子。对于只见过海匪和奴隶的男孩来说,这个女孩是这么新奇,这么可怜。
而且,他人生里第一次看到了小孩的哭泣。
男孩又想起,当时将她偷偷摸摸抱回船上的时候,她虽害怕的瑟瑟发抖,但看向自己的眼神却非常清澈明亮。
那时,她被男孩藏在船上那狭小的房间中,一起生活。
在海上漂泊的每一天,男孩都在帮助海匪们打理船上的杂物,从而在海匪那边得到食物。海上的生活是无趣的,艰苦的。只是现在多了一个小女孩,这才让他稍微有了一点乐子。
女孩从一开始害怕,到后来的熟悉,再到后来的依靠。他们每一天晚上都会聊天,女孩会问男孩天上飞过的鸟,会问男孩水里游过的鱼。会在暴雨天打雷中紧紧抱住男孩,会在起雾的日子和男孩偷偷溜出房间,避开船员耳目,去船上玩耍。
思绪突然回到现实。甲板上,男孩再一次放弃了将女孩推入水中的打算。他最终还是带着女孩重新回到了房间里。但是一想到明天就将面对海匪头子的怒火,他便开始烦躁。一烦躁起来,他便开始殴打女孩。女孩默默忍受着,并未叫喊哭泣。然而打完之后,他却看见女孩竟然递了一块毛巾给他,要帮他擦头上的雨水。
女孩一直未曾改变,然而男孩却变了太多太多。看着眼前的毛巾,男孩不由再次开始回想起曾经的那段时光。
那时他还不会殴打女孩,那时他也不会这么烦躁和绝望。
每当到了发放食物的时候,男孩便会将自己分到的食物和淡水拿出一半来给女孩吃。因为这点,不久之后,他便瘦的跟一根竹竿一样了。于是有一天,他被船上的海匪头子叫走了,只见海匪头子沉着脸,用低沉的声音问他:
“喂,小子,你怎么越来越瘦了?”
“…分到的食物太少了,我感觉吃不饱…”
“你放屁!”
那头子啪一声,甩了男孩一个巴掌,然后喝到:
“说!你是不是把食物分给别人了?分给谁了?”
男孩这点小把戏显然骗不过精明的海匪。他最开始虽不肯说女孩的事情,但当他被海匪头子打了十个巴掌,硬生生将一颗牙齿打掉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说,他将之前抢劫的一户人家的女儿带了上来。
“你是像我一样海上无情的战士!却为了救人而把自己的食物分出去?”
海匪头子看了一眼男孩,被男孩的举动惹得怒火中烧。他举起木棍就要继续教训男孩,但是当他看到地上的那颗牙后,便只是瞪了男孩一眼,而后摔门而去。他说每天分的食物是不会变的,他让男孩自己解决食物问题。
头子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抛弃女孩,明白真理。但是他没想到,男孩竟然利用空余的每一分每一秒来钓鱼。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的时间,而正因如此,男孩才总算是勉强养活了自己和女孩,不至于被饿死。
晚上,女孩吃着生鱼,有些疲倦的将头轻轻靠在男孩的肩膀上。她问男孩,自己要一直生活在这艘船上了吗?
男孩说是的。他却看见女孩开心的笑了笑,说了句谢谢你。那是男孩人生中第一次被人道谢。残暴又粗鲁的海匪是不会道谢别人的。他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心里痒痒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随后,他红着脸将头转到一边,不再和女孩继续聊天。
女孩时常会陪在男孩身边聊天。男孩虽总是一副看上去不愿意和女孩聊天样子,但他其实什么都愿意和女孩说。他告诉女孩自己出生在海上。他的爸爸是海匪,妈妈则是一名奴隶。他出生三年之后,妈妈便又怀上了一个孩子。可是分娩的时候因为海上潮湿,伤口感染疾病死掉了。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孩也因为没人哺乳而被丢入海中。
他说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船上的关系极为混乱,他的妈妈每一天晚上都会服侍不同的海匪。所以当他的妈妈死去之后,他便感受不到爱为何物了。为了在凶残的海匪之中存活下来,年幼的他学会了服从,学会了低头。撒娇哭泣,礼貌待人在这艘船上讨不到任何好处,唯一能获得食物的方式便是工作,海匪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男孩虽然年龄比女孩大上不少,但这艘船上没有其他任何同龄人能够和同男孩聊天。所以男孩每次聊天的时候都非常开心,他感觉女孩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快乐。只是那时他还尚不懂得如何表达这份情感。
好景不长。海匪头子很快就发现这样饿不死男孩和女孩。他没收了男孩的钓竿,又将男孩狠狠的打了一顿,然后将他重新丢回房间中。
女孩连忙跑到男孩的身边,想要去安慰他,但是男孩却猛地甩开了女孩的手,然后生气吼道:
“别碰我!”
这是女孩第一次见男孩生气。她看着烦躁的男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事物,连续的痛苦和饥饿改变了男孩的性格,教导他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像一个海匪。情感和性命,在这里无法做出抉择的人,将会承受巨大的痛苦。船上每个海匪都是这么过来的,无人例外。
男孩甩开女孩的手后,突然发现这样子做似乎有些不太好。但是他无法去安慰女孩,他不断的想,都是因为这女孩,才导致了他被痛苦所折磨。没错,都是因为这个女孩。他想麻痹自己心中的迷茫。
失去了鱼竿之后,为了活命,就得另寻出路。于是男孩学会了偷窃。然而在精明又警惕的海匪中进行偷窃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他失败了很多次,每次失败之后,都有非常悲惨的下场。他被折磨,被殴打,被威胁吃一些人类味觉上无法承受的东西。而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差,对待女孩也越来越凶暴。
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是,在这环境的磨炼之下,男孩终于练就了一副偷天换地的本领。他可以用钓竿将厨房里的食物钩出来,也可以快速在狭窄的天花板上爬行,不发出一点声响。几个月下来,他每天如此,在船上偷一点点食物分着吃。就算有时候偷到的食物不够两人吃,他也依旧会分给女孩,自己从未吃过独食。
他成功了,他没有做出残酷的抉择,却安然无恙。
当然,这终究只是暂时性的。头子每天都在减少分给男孩的食物,但他却发现男孩反而越来越胖起来。有一天晚上,他故意欺骗男孩自己去睡觉了,而后蹲在甲板上,将男孩抓了个现行。
当晚,所有的海匪都被男孩的惨叫声所吵醒。男孩满脸鲜血淋漓的走进房间中,他脸上被头子砍了两刀,伤口深可见骨,非常可怕。女孩想上去为男孩擦血包扎,但是却被男孩一把推到墙上。她头磕在墙角,晕了过去,而男孩则坐在地上,握紧了双拳。他没有去理会地上的女孩,也没有处理自己的伤口。他不想再这样了,已经受够了。
思绪又重新被拉了回来。他摸摸脸上已经长好的伤口,条件反射般接过女孩递来的毛巾。然而他却并没有使用,而是将毛巾用力甩在女孩的脸上,接着躺进被子里。
是的,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他想要下手,却始终下不去手。这已经是最后一次机会了,男孩却依旧做不出抉择。他不明白,他不理解,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不到,不知道要怎么去选择。
他只是不想死。
于是当晚,他终于狠下心来,下定了决心。
可是第二天,当男孩醒来的时候,他却发现女孩不见了。
这一刻,他便忽然发现,原来类人所谓的下定决心就如同泡沫般不堪一击。他突然发了疯般开始满船寻找女孩的身影,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木桶里都找过了,但是哪里都没有女孩的踪迹。他问遍了船上所有的海匪,终于一名值夜班的海匪说,昨天晚上,他看见女孩一个人跳入了海里。
男孩愣住了,他伫立在原地,小小的世界顿时变得一片空白。许久后,他手中用来撬开木桶的小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这才将他惊醒。直到这时,男孩才终于意识到,原来根本不是自己做不出抉择,而是自己早已作出过抉择了。
是的,从那时候将女孩抱上船的那一刻起,他的抉择就从未变过。那不断变化着的只是他的情绪,而非他的心。
头子脸上的阴云散了不少,他走过来,似乎想要夸奖男孩终于开窍了。然而失魂落魄的男孩却突然一刀将海匪伸来的手砍下,随后纵身一跃,跳入了海中。没有女孩的船已经没任何东西可以留恋了,他痛苦万分,想就这么草草了结自己的生命。
落入海中的人一般不可能存活,可奇迹却发生了。那是违背了常理,将不可能的事物化为可能,便可被称为奇迹。
男孩飘了半天之后,被海浪卷到了一座小岛上。而正是在这小岛的沙滩上,他竟看到了女孩也躺在那里。
海匪通常没有信仰,所以这并非是什么神迹。况且,恐怕就连神明也是无法降下这样的奇迹的。
人们往往只有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他发疯般跑向女孩,竟欣喜发现女孩还活着。于是那之后,他和女孩一直在这座岛上努力生活,直到不久后,被一艘商船救起,两人这才得以回到大陆上,开始新的生活。
这就是贫恶珍藏在心中的故事。除了那像是自己老父亲般的店主外,他不会对任何人说这个故事,就连假法人也不知道。他不愿意提起这段往事,也不想再次被这段往事所缠上。今后的生活必须越来越好,再也不能有痛苦的日子。
想到这,贫恶不由想起了邓林的承诺。而一想到邓林的承诺,他便有些兴奋的睡不着觉。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开始想自己和妹妹的未来————
(那猪头看样子不像是会食言的人,等到妹妹十四岁之后,就让他在舟䴂城内准备一家…一家什么店好呢…
对了,妹妹一直都很想吃蛋糕来着,啊,之前因为实在是太贵了,所以一直没有给她吃,但是这次生日她肯定可以吃到了吧,回头让那猪头去买一个好了。
嗯…以后就开一家猪头店…等等,不是猪头店,是蛋糕店,和妹妹一起做蛋糕赚钱。蛋糕这么贵,肯定可以赚很多钱吧?妹妹负责挤奶油,我负责做面包部分…她肯定会挤一朵小花在上面,或者挤一个机关锁?她一直都很喜欢玩机关锁…那蛋糕卖得出去吗?
早上起来,我先去开店,买东西,让妹妹睡一会儿懒觉,但是不能睡太久。然后我买完东西回来之后,把她叫起来,两个人一起制作今天的蛋糕,一边做一边卖,由她来接客…不行吧,要是有哪个小猴子被她迷住可就不好了。她怎么能和猴子说话呢,那很可怕的。特别是旁边那个小崽子,以后肯定天天来买蛋糕,必须把妹妹藏在厨房里,然后我来接客,这样才安全。
不开店的日子里,我们就坐在安静的店内,一起看报纸,或者看书,不过我不认识太多字,妹妹则完全不识字,这大概行不通吧。
说起来,今天好像额外的安静。怎么没有法人的呼噜声?他是又跑外面玩去了吗?)
贫恶发现了些许的异样,便停下幻想,开始专心听起房间内的动静来。
但是他发现他什么也听不到。不仅法人的呼噜声不见了,甚至连以往令人安心的妹妹平稳轻微的呼吸声也消失了。
于是贫恶猛的睁开了双眼,他跳下床,冲到妹妹床边,这才发现妹妹的床上竟一个人也没有!他急忙打开了油灯,油灯明亮的光线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墙壁,更是照亮了地板上那一行红色的大字————
今晚,我们在金河山上等你,一个人来。
贫恶呆呆的看着地板上的字,心里那点渺小的幸福开始逐渐消散起来。他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站稳后又感到一阵绝望。他头上冷汗一滴接着一滴滑落脸颊,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贫恶认识这字,他曾无数次看过这字体。那是因为海匪头子是船上唯一一个懂文字的人,每一位船员都是在他那边学文字的。贫恶不可能忘记,也从没有忘记。
可是,为什么,为何他能找得到自己?自己跳入海中,按常理来说不可能活得下来,他们更不可能知道自己还活着。明明都已经安稳度过那么长一段岁月了,又为何偏偏要在这种即将获得幸福的时候找过来?
贫恶咬着牙,内心痛苦万分。
不管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便只能硬着头皮去应对。况且,既然连那种奇迹都能发生,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不会发生呢。
贫恶如此想到。
……
金河山,是贫恶所处村子周围的一座小山。这里人烟稀少,远离交通大道,道路坎坷,通常不会有人来这边闲逛。
此刻,在山上的某一个洞窟内,正有五六十个人坐在里面。他们人数虽多,却没有一人说话,非常安静。
那为首的一人,体格庞大,有些许肥胖,光头下是一双充满威严的深邃眼睛和满脸的络腮胡。有时,可以从胡须中看见那包住门牙的下巴。他面色凶恶,却又带有一丝雄才大略,与半分高瞻远瞩。
平时的海匪头子是个严肃又不苟言笑的人。但是今天的他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海匪们看见他时而咧着嘴巴痴痴笑着,时而用力拉扯自己那只断臂,面目狰狞。那样子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与形象可言,让海匪们有些无语。
一旁,一位尚有些年轻的海匪向一旁的老海匪问道:
“喂…头子怎么变成这样了?他发什么疯?”
“别开玩笑了…等等,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别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吗?我们今晚等的那小子一直是老大的心魔。有时在船上的时候,晚上不是可以听见老大在那摔东西嘛?其实就是老大想起这小子,所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为什么?之前发生什么了?”
“这你也不知道?老大见这小子聪明,本来一直把他当接班人来培养,想要把他变得和自己一样伟大,但第一老大没有什么教导人的天赋,第二这小子也天生就不是做狠事的料。所以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老大的底线,甚至偷偷摸摸带了个女娃上船,这些老大其实都忍了。可是老大也没想到,他最后竟然为了女娃,把老大的手给砍断,又跳入海中自尽,让老大这么多年的心血都付之东流,你说老大能不生气吗?现在他忽然得知这小子还活着,变成这样倒也正常。”
山下,贫恶已经抵达了。他如约而至,没有带任何人,只身一人来到金河山,这里正有两位海匪在站岗。其中一位贫恶认识,而另一位则有些面生,想必是后来加入进来的新海匪。
他们看到贫恶之后,示意他将双手举起,然后走到他身边将他绑起,蒙上双眼,带上了金河山,来到一处山洞口。到了山洞内,两人将贫恶头上的头套一摘,顿时眼前景象出现在贫恶面前。
他一眼便看到了熟悉的海匪头子,此刻头子正坐在一个椅子上,身边放着一个大箱子。其他海匪则坐在周围,围成一圈,像是观看表演的观众一样,很是安分。
海匪头子见到贫恶后,突然开始慢慢的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厉害,这笑容有种说不上的快乐与阴森。他一边笑一边将一个地中海假发戴在自己的光头上,随后又将自己的鼻子贴成猪鼻,这才说道: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你知道吗,本来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没有人可以在海中活下来,但是最近我才发现你竟然没死!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小鬼?我这几年来做梦都是你啊!做梦都是你!”
海匪扬了扬他那只断掉的手,接着说道:
“没想到我还能有再看见你的一天啊,哈哈哈哈!我是真的没想到啊!怎么会这么幸福,这么幸福!”
“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问我做什么?问得好啊,问得好!喂,已经开始了,你们几个别磨叽了,动作快点!”
海匪头子说完,几个海匪突然从洞里搬出了一个水缸,又搬出了一个巨大的烧烤架。他走近贫恶,将他带到了水缸旁边,然后将他头浸进水缸里,一直持续到贫恶大口大口喝水,挣扎,这才让他抬起头稍微的呼吸一两口,随后,再次将他浸下去。只见贫恶一头绿发竟被慢慢洗去颜色,露出了里面那原本的蓝色。
这样重复了几次之后,贫恶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鼻子里和肺里全部都是水缸里的液体。严重缺氧让他无法再思考任何东西。
“哈哈!怎么样?我们一帮兄弟攒了几天的尿好喝不?”
头子见贫恶眼神迷离,没有回答自己,便也不笑了。他觉得毫无反应的人有些无趣,便又将贫恶绑在一根木杆上,把他衣服脱光,架在了烧烤架上,随后点起一把火,开始烧烤贫恶。
“这就叫,水火两重天。掌声呢?你们掌声在哪里?”
周围的海匪们听到头子话之后,纷纷响起了掌声。掌声中夹杂着贫恶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慢慢的,他皮肤多处被烧焦,毛发也被烧光了,浑身上下乌漆嘛黑中带着一些肉红色,凄惨不堪。
然而头子并没有烧死贫恶。他将半死不活的贫恶从烧烤架上取了下来,用手掌拍了拍贫恶的脸颊,让他清醒了一点,然后说道:
“怎么样?这水火两重天有没有意思?”
然而他却听到的却是贫恶微弱的恳求声:
“是有意思…所以…到底怎样…才能放了她…”
头子闻言,一张脸瞬间变得黑沉沉。他往贫恶脸上吐了口口水,然后恶狠狠说道:
“我就知道你嘴巴会这么贱。你倒是提醒我了,人都是很坚强的,但是人心很脆弱啊。我知道只是单纯折磨你是没有用的。你喜欢那个女孩,喜欢的不得了,所以我今天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想看吗?”
海匪头子边说边将身边的盒子打开,将其中的东西取了出来。那正是被堵上嘴巴的贫恶的妹妹。
此时,妹妹正被装在一个长箱子里,只露出来一个头。她看见贫恶之后,不断发出呜呜声,但贫恶却完全听不懂她想要表达什么。贫恶面色难看,艰难发出声音,向海匪头子问道:
“你是…到底…怎么找到的…”
“怎么找?铺火本就是沿海的地域,你说我为什么会找到你?这么久来,我一直!我一直在发布你的悬赏,从未停过!终于在最近让我找到了啊!我就告诉你吧,是一个老头,一个带着眼镜的老头!他为了得到那巨额的赏金,就来找我们了!”
头子说到这,便故意停顿下来,因为他想欣赏贫恶此时的心情。一如头子心中所期待那般,贫恶在得知这件事后,瞪圆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让头子心中无比舒畅。他便大笑着继续说道:
“哈哈!你这人还真是容易让人背叛啊,以前如此,现在也一样。不过这老头也是奇怪呐,那可是足够他享用几辈子的财富,他却中途反悔了,不想帮我们了。所以我就把他手指切下来,可是你知道吗!他不肯说!我又把他皮剥了大半,他还是不肯说!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一副金钱熏心的样子,为什么后来直到死了都不肯说呢?我不明白啊!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既然知道你在这块区域,那么找到你不过只是时间问题。唉,所以你啊,根本就不适合当一个战士啊!”
头子说到这,故作痛心叹了口气。这时,那地上虚弱的贫恶发出嘶哑的声音缓缓说道:
“那我为你…做一辈子…仆人…放了她…”
“放放放,就知道放!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不不,也不能这么说…反正你只要在一旁看着就行了。喂!你们几个过来,先将他嘴巴堵上,免得一会儿叫个不停,打扰我的兴致。”
旁边的海匪连忙依照命令,将贫恶的嘴巴用毛巾堵上。海匪头子见一切都已准备完善,便说道:
“嘿嘿,我最近啊,有幸在一个诡术师那边学了两手诡术。你应该不知道什么是诡术吧?这次就让你开开眼界好了。首先来表演这个,名字叫什么我忘了,不过问题不大。”
贫恶只见他将妹妹连带着盒子一起放在一个台子上,然后拿出一把锯子,开始对准妹妹的腰部的位置锯起盒子。贫恶见此,瞬间将身上的绳索绷的笔直。他两只手抓着地上的泥土,指甲深陷入地面。他嘴里不停发出呜呜声,却没有一点用处。锯子缓缓的切入盒中,而他只能在旁边,这般眼睁睁看着妹妹被海匪头子锯成两半。
台上的妹妹也是疯狂发出声音,听得贫恶心疼无比。随着锯子越来越深,里面突然涌出了大量鲜红色的血液,沾满了头子手中的锯子。那血液顺着盒子滴滴答答往下流,头子看着这些血液,脸上便露出夸张的笑容说道:
“啊呀————表演失败了啊!不过算了,就这样吧。”
于是头子手中的锯子又继续动了起来,伴随着妹妹的惨叫,又带着一串又一串鲜血,终于将盒子给锯成了两半。
贫恶可以感觉到,妹妹的叫声很是痛苦,他也同样非常痛苦。他死死抓住地面,将指甲盖都抓翻过来,可是他却完全感受不到手上传来的疼痛,因为此时有更为强烈的痛楚掩盖了这些微弱的疼痛————
妹妹被杀了。
待贫恶得出这结论后,便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再不想看到妹妹最后那痛苦的样子了。
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台上的妹妹却突然像是中了诡术一般,完好无损的躺在那边,虽然身上有着鲜血,可并没有被锯成两半。
贫恶见状顿时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他听到头子哈哈大笑起来,对自己说道:
“嗨嗨!看到了吧?都是假的!你妹妹根本就没有事!怎么样?掌声呢?这还不配你们献出掌声吗?”
语毕,周围这才响起了剧烈的掌声。头子便满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接下来是第二个诡术,来人布置一下现场!”
贫恶的眼睛又被人蒙住了,黑暗中,他听见了前面器械移动不断发出的摩擦声。随后,当他被摘去头套后,一个巨大的绞刑架代替了之前的台子出现在贫恶面前的空地上,这绞刑架上面还有一根绳索,随着寒风在那边不断摇晃。
只见头子从旁边搬来一个木凳,他站在木凳上,对贫恶说道:
“这个诡术…应该是叫做无声的消逝?大概吧,反正是目前最火热的一款诡术,你可要好好给我看着,要是敢让我发现你移开了眼睛,我便马上把她杀了,听到没有?”
贫恶闻言艰难的点了点头。接着,头子拿出了一块黑色的布,遮住了绞刑架上面的绳子。他抖动了一会儿手中的黑布,然后猛然一收,贫恶便看见妹妹被吊在那绳索上面,憋红了脸不断挣扎。
不过有了之前的经验,贫恶便想,这头子估计又想折磨自己,可能过一会儿就会把妹妹放下来了,所以他起初的时候便不是特别的担心。
可是,一分钟,两分钟,头子却始终没有把妹妹放下来。妹妹依旧在上面挣扎着,表情非常痛苦。直到此时,贫恶那稍稍平静的心才再次剧烈跳动起来。他曾经在舟䴂城内看过绞刑,一般人要是被吊这么久,都已经离死不远了。
然而头子依旧没有要放下妹妹的意图。
随着时间的流逝,贫恶的双手又不知不觉再次抓进土壤里。他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能坚持多久,他只知道之前看过的那些绞刑犯这个时间点早就咽气了。
又是几分钟过去。妹妹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在一片寂静的世界中,再也不动了。
妹妹真的被杀了。
贫恶一想到这结论,脑中便再度一片空白起来。这一瞬间,他将自己的理智丢了个精光,一心只想用翻指甲的痛苦来减缓一点他心中的疼痛和绝望。但是他发现手上早已没有哪怕一块指甲可以给他翻了。这烧焦的双手鲜血淋漓,伤口处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
海匪头子见妹妹不动之后,这才将妹妹取下,平放在地上,随后取出了妹妹口中的布。就在这时,贫恶却突然发现妹妹大大吸了一口气,而后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贫恶有些茫然的看着地上死而复活的妹妹,随后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因为高兴而颤抖起来。在他放松的一瞬间,那手上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由吸了口凉气,开始痛的在地上满地打滚起来。
而后,他看见海匪头子将妹妹身上的绳子松了开来,然后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对自己说道:
“嗯,我的仇就到此为止了。你带她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贫恶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海匪头子,他本以为头子又要搞什么新花样来折磨他了。但是他发现没有,他安然无恙的将虚弱的妹妹抱出了山洞。于是他头也不回,抱着妹妹就开始疯狂飞奔起来,跑着跑着却忽然感觉胃里一阵难受,然后控制不住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呕!”
就这样,贫恶边跑边吐,吐到最后竟只能在地上缓缓的爬行,爬过了最后几百米,这才终于背着妹妹回到了家中。他用疲惫不堪的眼神向身后望去,发现身后没有任何人追过来。
虽说没人追来,但贫恶的内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害怕。这实在是太反常了,深知头子为人的贫恶已经大致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是他不敢去面对。
“已经结束了…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于是他开始不断欺骗自己,他宁愿就这样活在自己美好的想象中。
他将妹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直到这时,妹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眨了眨眼睛,茫然环顾四周,随后轻声问道:
“哥哥?哥哥你在吗?好黑呀…”
贫恶连忙去一旁点燃了油灯,然后回到床边,用手掌轻轻摸着妹妹的脑袋,说道:
“我在的,我在的,你先别说话,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好黑呀…哥哥,我看不到你…”
这时,贫恶在油灯微弱的光芒下,忽然看见妹妹的眼睛上面覆盖了一层白膜。她的鼻子也在不停往外面流血。他吓了一跳,连忙用自己的袖子帮妹妹擦去脸上的鲜血。他又听见妹妹轻声开口说道:
“你是在说话吗?哥哥…附近好安静…他们之前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我感觉好难受…我有点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没事的!没事的!你别流血了,你别往外流血了!对了,你不是要吃蛋糕吗?你等下,我去将蛋糕取来。吃完蛋糕后你会变好的,你会变好的…”
贫恶呼吸紊乱,手忙脚乱的来到厨房里,可厨房里哪里有什么蛋糕。他找了一块比较新鲜的面包出来,往上面撒了些糖和盐,然后冲回床边,将面包撕下一小块,小心翼翼塞进妹妹的嘴中。
妹妹吃了一会,随后轻轻说道:
“哥哥…这蛋糕没什么味道呢…”
怎么会没什么味道呢?明明加了盐和糖的。
于是贫恶自己也尝了一口。这面包撒上了糖与盐,怎么会没味道呢?怎么会不好吃呢?怎么可能会不好吃?这可是妹妹唯一能够吃到蛋糕的机会,怎么可以不好吃?
妹妹虽虚弱,却能够感到哥哥的手在颤抖。她仿佛知道哥哥心中的想法一般,拼尽全力弯起嘴角露出微笑,轻轻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但是很好吃…”
妹妹的声音越来越轻了。贫恶连忙用颤抖的双手帮妹妹盖上了被子,然后安慰道:
“没…你…没的,没事的,你…睡一觉就好了,没事的…你只…被,是被吓到了而已,不会出事的…不会的…”
妹妹耳中听着哥哥熟悉的声音,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见。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一直微笑着,笑着慢慢睡着了。在贫恶的眼中,她一直都睡的这么安详,这么甜蜜。
随后贫恶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抱住女孩,最后一次为她擦去了脸上的鲜血。
……
清晨,太阳初升。
昔苦一大早就爬了起来。他每天早晨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扫地拖地,做早饭,去外面给花草浇水,可谓是忙的不亦乐乎。
但是今天,本应安静的街道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昔苦看见那人一张脸被烧的黑里透红,头上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只有两只眼睛突在眼眶外面,眼球上布满了血丝,显得很是可怕。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也都是烧伤。
这人笔直来到店门口,站在了正在给植物浇水的昔苦的面前。那峥嵘的面相看的昔苦稍稍有些害怕,他连忙问道:
“你找谁?”
这人瞪着那双血丝大眼,低沉回道:
“找一名胖子。”
昔苦一听胖子,便明白他是想找邓林了。于是他让此人在门口等待,自己来到了邓林的房间门口。邓林才刚睡下不久,便被昔苦一阵敲门声所吵醒。当他得知门口站着一名怪人,说是要找他后,便披上了肥肉大衣,戴上猪头面具,来到了门口。
邓林并未因为这人外貌而感到不适。他冷静又仔细观察面前这人,在看到了这人脸上那两道显眼的伤疤之后,便立马将他认了出来。于是他问道:
“有事?”
贫恶开口,发出嘶哑而疲惫的声音说道:
“请你…帮我抓一个人。”
“谁?”
“乐金海匪团的那位团长。”
“乐金海匪团吗…”
邓林低头沉思了几秒,随后摇头说道:
“说实话,我有可能会受伤。目前的你还买不起这力量。”
贫恶突然跪了下来。他将自己的头抵在地上,撕心裂肺大喊道:
“求求你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能将他抓住,我这辈子都可以交给你!”
听到这报酬,就连邓林都不禁有些动容起来。他想问问贫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出于性格,他还是将这好奇心给藏在了心底。他缓缓吐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他人在哪里?”
“昨天半夜,所有船员都在金河山上。”
“…我接受这个委托。不过我可保证不了他的生死,没关系吧?”
贫恶并没有回答邓林这最后一句问题。他抬起头,只是和邓林双目对视着。
邓林仿佛在他那无神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点点痛苦的火光,静静燃烧。
……
邓林出发之后,贫恶便回到了家中。他无力的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冰凉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人的一生总是在不断失去,只是他如此年幼便连续两次失去了自己的妹妹。
贫恶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后,门口突然传来关门声。只见法人脖子上带着红斑,轻手轻脚走进房间里,和坐在床上的贫恶眼神撞了个正着。贫恶只是看了法人一眼,什么也没有表示,便又低下头去了。
法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见贫恶这副样子吓了一大跳,站在原地不敢动弹。随后,他又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妹妹,他连忙走向床边,想看看妹妹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却突然听见贫恶大喝一声:
“滚!!!”
“不是的,我只是…”
法人连忙想为自己辩解,话才刚说到一半,就又听见贫恶大喝道:
“你从哪来,就滚哪去!听不懂人话!?”
法人被贫恶愤怒的样子吓得面色惨白,而后他又突然看见了妹妹的头发上满是鲜血。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贫恶会如此生气了。法人颤颤巍巍想掀开盖住妹妹头部的被子,然而却被贫恶一把抓住了手腕。
良久的沉默之后,法人才终于听见贫恶用嘶哑的声音轻轻说道:
“你敢碰她一下试试?”
那之后,法人便走了,他没告诉任何人他去了哪里,所以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
正午时分,海螺太阳高挂在头顶,晴空万里。
金河山密林中,舟䴂城的执法队正在商讨该怎么制服山上的恶贼。执法队接到报告的第一时间便赶来了这里,封锁了金河山周围的所有道路,将恶贼封锁在山上,准备一网打尽。
乐金海匪臭名昭著,铺火地区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里面的成员可不是什么花架子。他们个个装备精良,实力强悍,冷酷无情,已经让不知多少执法之人有去无回了。这次执法队吸取了前人的教训,将舟䴂城内所有的可用人力全部带过来了,共有差不多两百来人。
执法队的队长与他身边的战略师正谈论着此次行动的具体措施。队长见众人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便向战略师问道:
“这次我们有多少胜算?”
战略师轻叹一口气,有些力不从心说道:
“我们还是太小看他们的实力了。刚才侦查的人传来新消息,说他在外围看到了两门雷火巨炮。本来我是准备让众人举盾慢慢推进,靠近之后用人数压过去。但是现在这方法行不通了。”
“那换一条路攻上去呢?”
战略师摇摇头,说道:
“金河山地形易守难攻,他们根据地四周都是无法通行的峭壁,想要攻上去,那便只有正面一条道路。他们在这条道路上设尽埋伏与陷阱,筑起防御墙,在高处架起巨炮,根本就不可能打上去。”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现在也只能暂时维持现状。我们将他们困在山上就行,让传讯的人赶紧向其他地方求援,让他们带一些攻城用的大型武器过来。就凭我们这点人,还不够人家一炮呢。现在也只有破坏了他们的阵地,我们才有获胜的可能。”
队长听闻战略师的想法,也跟着一起叹起气来,他无奈说道:
“看来,现在也只好按兵不动————”
……
“————只好按兵不动,然后我们就放火点燃他们身后的那一片树林,把他们往山上逼,等他们进入到我们射程范围内之后,直接一网打尽,这样一来,舟䴂城里所有财务就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头子发表完自己的想法之后,底下众人顿时拍手叫好,开始拍起头子的马屁来。其中一名海匪还对此计划有一些不解,便问道:
“要是火烧到我们这边来该怎么办?”
“放心吧,我已经命人在周围砍出一圈防火地来,那里的植物都被砍光了,火势蔓延不过来的。到时候你们只需要注意空气中的烟尘就行,做点准备,不要吸入太多烟。”
“可是金河山与众山相连,要是点燃了金河山的话,到时候引发森林大火怎么办?”
头子闻言严肃的摇摇头,凶狠说道:
“这陆上怎样关我们什么事情?火势再猛,又烧不到海上,你怕个什么。要知道,这火一旦烧开,那么所有人都只会被大火吸引注意力,便没有人会来管我们了。”
底下众人又是一阵拍手叫绝,各个都惊叹头子的冷酷与智慧。头子咳嗽一声,挥手止住喧哗,然后大声说道:
“等到我们将舟䴂城的财产蚕食干净之后!我们就可以一举成为整个海域的霸主!海上的帝王!然后收编海上的其他战士,再向别的大海进军!到时候我们可不只是被称为乐金海匪了,而是乐金归属!那时候你们都是我的臣子!都可以成为一片海域的霸主!”
“霸主!”
众人跟着头子一起大喊起来,未尝败绩的他们气势如虹,对此次交战势在必得。
……
执法队派了一个小队隐藏在前线四周,用来探查海匪的情况。一旦海匪那边有什么动静,小队成员便会立马通知大部队,以作出不同的应变。
小队里面的成员两人一组,各自分散在四周,将海匪的营地包裹在其中。遇到情况则一人回去汇报,一人继续盯着,这样可以避免出现情报断层。
其中一组成员正监视着营地左侧方的动静,这时组中一人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密林中出现一个骑着大黄牛的东西。他连忙拿起腰上的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才发现那骑在黄牛上的并不是东西,而是是一位身穿巨型盔甲的人。他腰间挂着几颗闪烁着亮光的圆球,背上背着一个圆滚滚的布包,暂时看不出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两位侦查员商谈了一下,得出了决定。他们打算其中一人走上前去提醒这人前方的危险,另一人则回到队伍中,将这意外的情况告诉队长。
待侦查员将此事汇报给队长后,队长与战略师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有些不解。队长说道:
“这人既然敢直接穿过我们的包围圈,向海匪营地进军,那么应该是同我们目的一样,想将这群恶贼拿下。只是他一个人上前会不会打草惊蛇…”
战略师想了想,对侦查员说道:
“他要是这样直接上去,肯定会被巨炮击中的,身穿盔甲也没有用,就是在送死。我们现在每多一个人便多一份成功的几率,赶紧把他唤回来,不能让他就这样傻乎乎冲过去。”
侦查员接到命令之后,快步离去了。过了一会儿另一位侦查员火速赶了回来,向队长汇报,说那人不听劝,执意要去进攻海匪的营地。
队长闻言刚想说话,便被战略师伸手打断了,而后战略师笑着说道:
“仁义尽致。既然他执意要去送死,那我们不必拦着他。刚好可以用他来测验一下这海匪的实力,看看他们有多猛烈,好在心里有个底。”
队长支支吾吾还想说什么,但他最终还是赞同了战略师的提议。他又派了两队人前去左侧方侦查,以便一会打起来的时候记录海匪的武器,人数和其他情报。
两人在营地内等了一会儿,第一个侦查员便来汇报现场情况了:
“那人背上背着原来是一个类似于雷火巨炮一样的东西,只是比正常的雷火巨炮要小上许多。他现在站在远处,正用望远镜不断观察,似乎在测量距离。”
战略师愣了愣,然后不可置信说道:
“雷火巨炮?应该是看错了吧?一门雷火巨炮可是有几百斤重的,怎么可能背的起来?”
“我也不知道,可能那雷火巨炮比较小,所以会轻很多。总之他就是背起来了…”
这时,执法队众人听见远处忽然陆陆续续传来了一阵机械雷火的声音,没过多久,第二个侦查员便跑过来接着汇报战况:
“他开始抱着雷火巨炮跑起来了,然后直冲向营地。海匪已经发现他了,他们用机械雷火在城墙上射击,但是目前看来铁人完全不受影响,雷火根本就打不穿他的盔甲…”
侦查员话还未说完,远处就传来雷火巨炮开火,和雷火爆炸的剧烈声响。战略师听到这声音后略微思索,然后说道:
“应该是海匪的雷火巨炮开火了。希望他们准星差一点,不要打中那铁人了。”
第三个侦查员如期赶来,他神色有些慌张,还未跑到众人面前,便焦急的喊道:
“营地的门被他炸开了!海匪的两门雷火巨炮也被炸毁了!铁人已经冲进那营地里,现在里面乱成一团…”
“等等,等下,你别那么急,他是怎么把营地的门炸开的?”
战略师用手拍了拍侦查员,让他冷静一下。而后侦查员喘了口气,继续说道:
“用手上的雷火巨炮炸的…”
“雷火巨炮?他用手拿着雷火巨炮开火将海匪炸了?这怎么可能?那冲击力是人可以承受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我亲眼目睹!就是如此…”
一旁队长见战略师还想说话,连忙伸手拉住了激动的战略师,有些欣喜说道:
“别管他怎么打进去的了,既然他已经冲进去,那此刻不正是我们进攻的好时机吗?”
“……可是那…”
“全体成员听令,紧急进攻!紧急进攻!”
当队长带着执法队来到海匪营地门口的时候,正不断有手无寸铁的海匪拼了命往外逃。队长命人将这些丧失战意的海匪抓了起来,出于好奇心,他随意问起一个海匪,想要知道里面出什么事儿了。
这海匪面色惨白,左手已折向奇怪的方向,骨头刺破皮肤从里面穿了出来。他被执法队抓住之后,仿佛得到了救援一般,剩下的一只手死死抓住队长的衣袖,然后颤抖说道:
“死了!都死了!就是个魔鬼啊!根本不会说话,见就人杀,见就群炸,手出就是四五分裂。没用的…我们你们没用的!刀枪不入,速飞度快!墙壁对他来说是薄纸…随便将人头叽呱拧下来!碰一下骨头就出来!你们一定要救,一定要救救!将里面那恶鬼灭杀,要不然大家都得死在这!活不了的!”
队长见这海匪语无伦次,痛哭流涕,竟不免有些同情起他来。他领着众人越是往里面走,便越是看到了一些不忍直视的画面。眼前这哪里还是海匪的营地,这分明就是屠宰地。他走着,理解着,然后逐渐明白了那海匪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在说这里的天已经塌了。
……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哪里惹到他们了!”
头子一个人来到了货物处,慌乱中自顾自拿走几样最为值钱的物品,然后在船员们看不见的地方,走进一个密道中,飞快往密林深处溜去。
“怎么会这样!”
是啊,其他人可能不认识这个人,但头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作为一位在海上横行霸道了十几年时间的老海匪,他深知这世上有哪些人是自己无法抗衡的。
那是几年前某一天,这片海上众海匪头子之间,忽然开始流传起一个警告。
传闻陆地上诞生了一名骷髅地魔,他的船只千万不能去抢,他的货车千万不能去动。谁要是一不小心动了的话,整船人凭空消失不见也是常有的事情。
据幸存下来的人所说,这位骷髅地魔手底下有一名大将,其身巨大如牛,身穿一副坚不可摧的钢铁铠甲,头上戴着一副恶鬼面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更不会有一人生还。
曾有一位闻名远近的海匪不服这传说,妄想用巨炮去挑战这位恶鬼的尊严,结果便是这位海匪从人间消失了。
一想到这,头子便不由加快了奔跑的速度。他怀中抱着财宝,发了疯般向密林深处跑去。这时,在他的身后,先是响起了如巨象奔跑般沉重的脚步声,和钢铁之间互相摩擦的清脆声。而后是兄弟们齐声协力的呼喊声,再然后便是几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身后便传来一阵沉默。
(是啊…那可是…真正的地魔!怎么可能打的赢。)
沉默过后,是连续的雷火声响起,随后,又是几声闷响传来,伴随着人肉被挤压的声音,和惨叫声混在一起。
(没事的,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兄弟们的惨叫开始陆续四起,他们逃跑时那零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地魔的脚步一起传来,头子只觉得这声音越来越近,但是他不敢回头看。他脑中只剩下了跑,仿佛这个世界也只剩下了逃跑一样。在这恶鬼面前,头子哪还敢有半点威严,他心中除了害怕和恐惧,再无其他东西。
然而,跑着跑着,还未见到光明,头子却发现自己的双肩忽然被人被捏住了。他被人举了起来,强行转过身。直到这时,头子这才终于看到了这恶鬼面具,在黑暗中散发着寒冷的光芒。
他被这恶鬼只手提在空中,此刻竟再无一丝反抗的意图。
他强颜欢笑,他求饶,他绝望,他流着眼泪说出实情,说家里有年迈的母亲和幼小的孩子正等待自己去养育,以博取同情心,为自己争取机会。但是眼前凶狠的恶鬼哪会有什么同情心,就算是真的如此又怎样?与恶鬼何关?
他说着说着,正说到母亲患的绝症呢,却只感觉脑袋上被人重重的打了一下,而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当头子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被绑起,正身处一个密闭阴暗的房间中。唯一的光源只有墙角处不停闪烁的油灯。各种物品的影子在背光的墙壁上摇晃着身躯,忽明忽暗。
这些物品都是一些用来折磨人的刑具,数量之多,连这位海匪头子都看的心惊肉跳,心想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刑具存在于世界上。这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于是他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地上竟都是血迹。
旁边,昔苦正坐在椅子上打盹。他听见房间内海匪头子已经醒来,便晃晃悠悠站起身准备出门。头子见状连忙出声叫住了昔苦,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问道:
“大人,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啊?请问这里是云上厅吗?”
传言云上厅是毛神所在的地方,是人死后的一片极乐世界。
昔苦闻言不由冷笑了一声,说道:
“就你?还云上厅?这里,是土下牢。”
与之相反,土下牢则是关押那些有罪恶的魂魄的地方。
昔苦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贫恶便走了进来。他还是一脸憔悴,那浓厚的黑眼圈像一层阴影覆盖在烧焦的脸上,夸张至极。
当他看见无法反抗的头子在自己面前这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后,突然就高兴的笑了起来:
“我现在终于能理解为什么你折磨我的时候这么开心了。”
头子听到这句话后面色有些难看。他死死盯住贫恶看了良久,终究是接受了现实,绝望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嘲道: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放你回去的。你竟然能够找来这种帮手,这谁能想得到!谁能想得到啊!可恶!”
贫恶没有回头子的话。他走上前,将几个雷火能量夹放在头子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慢慢说道:
“这些能量夹中,只有一个是真的。我接下来要一颗一颗的…”
然而还没等贫恶说完,海匪头子就忽然哈哈大笑着打断了贫恶的话,嘲讽道:
“其实这些能量夹全部都是假的吧?怎么?你想要用这个来折磨我?这就是你想了一个晚上想出来的点子?”
贫恶愣住了。他愣了半晌后,这才有些自嘲说道:
“…你说得对。我的确想要将这一切都还给你,但这根本做不到。你折磨了我的身体,也折磨我的心。而我却只能折磨你的身体罢了,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心。”
“心?这么多年了,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在跟我说这种屁事!我教了你多少次了!是啊!我没有心!所以我不会被人抓住脆弱的那一面,变得任人宰割!没有心的人永远都可以用自己最坚硬的一面来面对敌人,我早就懂了!我懂,可你又懂些什么?不过是个运气好的小屁孩罢了,用着我教给你的东西生存,还想来教我生存之道?要是没有那恶鬼,你连屁都不是!你给你那恶鬼大人撞几个头都不过分吧?”
说完,海匪头子便将头一挺,豪迈说道:
“来吧!要杀要剐随你便!我倒要看看你这软弱无能的人能拿我怎么办!”
“…行啊,我就先告诉你也无妨。我打算将你的手指像切香肠那样一点一点切下来,然后再用刀将你头上的皮剥掉,把你丢在蚂蚁窝上,让你感受被蚂蚁一点一点啃光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你不会死…哈…哈哈!不会的!不会马上死!”
说道最后,贫恶竟忍不住开心笑了起来。他笑的无比畅快,可笑了一会儿,便又莫名其妙突然开始哭了起来。他哭的无比凄惨,可哭了一会儿,却又笑了。
不管如何,头子的命运已经不会再改变了。昔苦说的没错,这里就是土下牢。今天将注定是他活在世上最为痛苦的一天。
……
黑羽柏店内,邓林面前正站着一位石人。这石人嘴里嚼着一朵鲜艳的花,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开口道:
“我还有好几个货物在海的那头,还没运过来。”
“嗯。”
“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一马吗?”
“不行。”
“为什么?”
“我也只是拿钱办事。”
“那我出双倍的钱。”
“不行。”
“这又是为什么?”
“得有个先来后到。”
“.…..我必须…”
“姐姐不会想看到你变成这样的。”
“……你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你。你忘了艾丝黛乐说过的话了吗?仅仅满足自己的善良,算什么善良?”
石人听到这句话后,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他将嘴里的花吐在地上,然后用冰冷的眼神看着邓林,与他四目相对。
在这紧张的气氛下,石人最终却没有选择动手。他又拿出了一朵花,放入口中,然后转身离开了屋内。
……
许久后,店外,海匪头子躺在地上,终于停下了扭动。他没有皮肤的身上爬满了蚂蚁,眼睛瞪得滚圆,已经没有了呼吸。
贫恶和邓林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邓林发现贫恶一直咧着嘴巴在笑,就没有停过。一直等到头子咽气之后,贫恶脸上笑容才终于消失,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慢慢出声问道:
“我接下来,是不是要开始还债了?”
邓林此刻并没有戴猪头面具进行伪装。他面色平静点点头,用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宣告了旁边这位少年的人生:
“是的。”
“只是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我想让我妹妹躺在好一点的棺材中,埋在她的家乡里。她从哪里来,就应该回到哪里去,她不该在这里安息。啊,还有,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老头…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死…他原本开着一个废品店,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想再去见见他。”
“先不说这是两个愿望…你已经没有筹码可以和我交易了。”
“这样吗…”
贫恶并未太过于惊讶,他这几天和邓林相处下来已经适应邓林冷酷的性格了。于是他又继续说道:
“那我去拜托雪儿帮我安葬我的妹妹吧。”
“你…”
邓林心中有些吃惊,只是他并未表现在脸上。他没想到这人竟然将自己的弱点看的一清二楚,无奈之下他只好妥协道:
“你去拜托雪儿,最后到头来还不是我来做这件事。行吧,就答应你这两个愿望好了。”
两人站在头子的尸体前,商量完了安葬具体事项。贫恶最后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便抬起头,双目无神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如此,此事便在此告一段落了。
……
几天之后,贫正在白可亦一人那里,偶然间听闻到一件关于贫恶的事情。
“你说,他只是因为对方骂了他一句话,就直接将对方一家三口全部五马分尸,把内脏一个一个取出来,慢慢折磨致死?”
“是啊!我那朋友说,这是他朋友的哥哥亲眼所见的事实!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嘛!”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是这样!果然没有错!这猪头男子就是一个邪人,不仅带着他入了邪道,还教唆他如此残酷折磨别人!欺骗我良久,想必之前跟踪所看到的那家店里必然有什么邪异之物在作祟。看来要好好清理一下那里的邪气了啊。”
人们总是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情,而不懂得去寻找其中能说服自己的证据。贫正自然也经常活在听说的世界里,即便他只是耳朵听到了,未曾亲眼看见贫恶的恶行,但他认为只要合自己心意,事实便是如此了,理所当然的就如同正不能没有恶一样。
说完,贫正将腰间佩剑拔出指向天空,一颗正气坦然之心将手中那把佳人剑衬托的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