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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对……对不起……经理……我迟到了……”
下了电车后就一路狂奔的纳尔，跌跌撞撞地跑进家政公司负责人的办公室。出门到报亭看报纸，再回去找海娜解释动员所花费的时间远超过她的想象。
这一系列的误差导致她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
“哦？”负责人戴上眼镜，抬头看了她一眼。“嗯，情况是这样的……”
纳尔已经准备好接受责骂了。家政公司里没有闲人，她不在场导致的订单人手缺额没有任何人能解决。只有等迟到了半小时的她回到公司，再出发去完成订单。
可负责人好像没有要骂她的想法。“迟到并不是重点，海娜……接下来我要宣布的消息才是你应该关注的事情。”
“什么消息？”她将底下的头抬起，看向对方。
“我们接到了一封信……”负责人从桌上的一叠纸张中，翻找出一封信封，封口早已撕开，信纸露出了半边，一眼就能看出塞得很匆忙。
她脑袋里“嗡”地一声，思绪有点混乱。“是……是施佩尔先生吗？我那时……”
“不不，你当时的处理与说辞都十分得体，公司不会因为那种顾客而为难你。”负责人立即否定了纳尔的猜想。
“那封投诉信早就当成废纸被扔进垃圾桶里了，你不也看到了吗。这是另一封信，一封与你有关的举报信。”
“举报信？”
“没错。”
“关于……”
“关于远在四五公里外的一间商店里，一位名字同样是‘海娜·菲力克’的做兼职的学生。”
“……”
见纳尔沉默，负责人继续说了下去。“我想，你应该不可能在做家政的同时，去往商店里担当售货员的职位吧，于是立即遣人前往那间商店调查。结果是……”
——
结果是，纳尔冒用海娜学生证的事情败露了。
才过了几天，周结的工资都还没拿到，就被人举报了。
兼职之路直接破碎。
而且因为被劳动局的监察员密切关注，想再找兼职难于登天。
好在餐厅店长和咖啡馆店长都是十分好的人，见她生活拮据，没到周结日依然下发了这几天的工资。
不然真的就是筛子舀水一场空——兼职条款里有明文规定，工作未满一周不予下发薪水。
这半天下来，她做的事情也只是去往下一个兼职地点，领取这几天的工资，最后回家。
海娜就不一样了，因为是学生证真正的主人，因此只是被店里警告了一下不要私自出借证件。有证的海娜只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向母亲通报了这一噩耗。
纳尔回家之前，塔路拉德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因此回到家后，母亲没有问为什么这么早回来。
而她也没有向塔路拉德倾诉。将口袋里的零钱放在桌上，回房间了。
客厅里只留下几马克的零钱，塔路拉德有些麻木的脸庞，和满满一屋的无助。
纳尔不明白。
为什么她会被举报。
做兼职又不会招谁惹谁，反正兼职的需求那么大，多几份给没有证件的她做一做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她认真努力工作，为社会创造了价值，为国家创造了税收，获得工资还能满足自己生活消费所需。
明明是一举三得的事情……为什么会有人举报呢？
举报人是何居心呢？
她不明白。
回家之后的这几天，她不明白的事情变得好多好多。仿佛以前那个几乎无所不知的纳尔真的变成了笨蛋一样。
仿佛劳拉姐和海娜的笑骂变成了诅咒一样。
就这样无能为力地丢掉了工作，就这样无能为力地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偷偷伤心。
还能做的事情，还能挣钱的途径……真的不多了……
满怀着悲伤，她浅浅地睡去。
那时她唯一能够暂时忘掉现实的方式——梦里没有对马克的迫切需求，梦里没有被店长请辞的残酷结局，梦里也没有因为被骗去研究所而发生的这一系列让她的人生转折的变故。
梦里她会升入大学，醉心战史研究，醉心军事推演，醉心一切与大学生活相关联的事物。还能挣到奖学金补贴家用。
梦里什么都有。
只是没有她的现实。
梦能包容万物。
只是容不下她无法、无力改变的现实。
——
海娜结束一天的劳作，回到家中。
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
原因当然不止是早上收到的帝国前期动员的消息。还有今天的日期：八月三十一日。
明天就是九月一日，开学报道的日子，也是缴纳学费的日子，是需要从家里的存折中划走一千五马克的日子。假如海娜要继续上学的话。
显然存折里一芬尼都不会有，家里的现金也凑不出这笔钱的零头。
因此是时候要将这个可悲的消息公布。
海娜如此想。
应该是今晚……晚餐时。
门外的海娜远远地闻到了家中飘出来的香气，心里却没有任何喜悦。
说实话，她很喜欢学校里的生活。能够接触许许多多在外打工时根本了解不到的知识，她所擅长的一口流利法语也有发挥作用的地方——在同学的歆羡目光中与法语老师纯法语交流。
而兼职的这些天里，她连德语都很少说，更别说法语了。站在柜台后面做收银工作的时候她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是个高中生。
只进行简单的微笑点头、收递纸币、加减乘除……和那些小学毕业的只受过初等教育的人有何差别？丝毫不能显现她一千多马克的学费的价值。
如果花了六千马克上高中，就是为了出来做这些不受教育的文盲都能做的工作，她还不如初中就辍学。
反正初中学历的女孩又不是嫁不出去。
但是……
既然都上了两年高中，虽然成绩不是很好……不……虽然成绩一塌糊涂，可她并非一事无成、一无是处，真正什么都做不好还没钱没势的学生早就被校长一脚踢走了。文学方面她十分擅长，还有外语，甚至可以说她没被勒令退学就是因为成绩单上这两科尚且能算优秀的分数。
以及一手能引起老师共鸣的文笔。
虽然数学老师对此相当不屑，并且还扬言一定要让她这个木头滚出学校。
高中的第三年和第四年一样，学科会发生较大变化，教学方式也会更加紧凑。如果拖延太久，会影响日后升学。
学校规定能休学两年，说是这么说……但她敢吗？去外面打两年工，完全接触不了书本……怕不是能把平时学的忘个精光。
假如明天真的不能去学校报到……
不……
假如没有拿到那笔钱……
不不……我已经拿到了……几天后就能去报到……就能走上不一样的人生……
就能够……让她们的生活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