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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艰难的胜利并非毫无代价。伴随着木偶的断臂脱落触地,本就站在楼梯上表演马戏一样高抬着一条腿的赫弋也彻底失去了平衡,进而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正移到了木偶前进的下一步的落点上;只听得连绵而清脆的骨折声,赫弋险些惨叫出声:这一脚不仅踩断了他的肋骨,还在不间断地挤压他的肺!
狭窄的楼道里同样传出了晴环带着不适和痛苦的嘶哑的呐喊;她再度振奋起战意,以涂抹着抗电子幽灵专用的石墨粉的爪刀“擦擦”地在钢铁一样的木偶身上刮出无数道划痕,却伤不了它的分毫。
眼看着敌人的下一次践踏就要落下,强忍着剧痛一个鲤鱼打挺让受伤的身躯往后弹跳一截的赫弋像困兽一样怒吼一声:“砍它你曾经砍过的那只脚!”
他眼睁睁地看着木偶的那只泛着黄色的脚踝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噗嗤地喷溅出许多黑焦油来。吱吱呀呀之间失去了平衡的木偶轰地撞击在一侧的墙壁之上,再度碰出许多纷纷扬扬地挥洒出的墙灰,骤然之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而后,周遭的空气随之凛冽发寒。
粘稠的焦油仍然在汩汩地往外流、喷溅,在地面上无止境地蔓延开来,在清冷的月光之中映照出许多星星点点的光——浑身发麻颤抖的赫弋立即顺着光源的方向望去,一眼就望见了那一面西洋风格的雕花窗。窗外是平静的一望无垠的大海,海上繁星点点,那轮黄白的明月悄然悬挂空中,水面上的月光的倒影随着涟漪破碎而散成一片、又重新聚拢。
问题在于,窗户所在的地方是贫民窟居民楼的墙。墙后显然是一户公寓单间,一户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家的住所。而不应该有什么大海、月亮和星空。
黑焦油表面的星光也在汇聚,汇聚成了许多字符,汇聚成了一片又一片的“0”和“1”。这些二进制符号杂乱无章地混合在一块,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跳动变幻着,看得人眼花缭乱至极、分不清明细——
这叫B等级的委托订单?!这比赫弋以前对付过的电子幽灵异能者都要难处理、都要危险!
也不顾副作用和在现场作战中可能会承担的可怕后果了,赫弋义无反顾地启动了脑内的止痛芯片,隔绝了身体对疼痛的敏感度,这一扫而空的痛楚也令他精神一振,强撑着身体敏捷地从地上跃起,仿生臂拳的末端再喷出了滚烫的蒸汽:不论局势如何,他都必须死战到底、以谋取一线生机。
“先生——!”在阴影之中,赫弋听见了晴环凄厉而绝望的呐喊,“数据,失控电子幽灵的数据溢出了!”
上一次也是数据溢出,只是那时候纪念碑“现象”的内置数据被阿柒、被洛柔斐射入了许多冗余数据,那些有害的会对周围环境产生影响的溢出数据都被稀释中和了,而“本体”则在失控前就被林羡路下载回收了。
而后,轮到赫弋带晴环出征时,这两人处理事情就处理得手忙脚乱了——两人不仅被“现象”单方面地碾压着打、好不容易才占了点便宜,还压根没来得及去处理迄今都不知道呆在哪的“本体”;如今,“现象”已经趋于暴走、将周围现实彻底污染,他们还在疲于奔命地与这块木偶战斗!
颤抖。失去了一条胳膊与一只脚掌、故而依偎在那一口新增的窗户上的铁片木偶像得了风寒一样禁不住地颤抖哆嗦,断肢的缺口处和头颅上数不清的裂缝像开了阀门的喷泉,黑色的焦油止不住地往外涌。二进制的两枚数字符号快速闪烁着,在粘稠流体的上方随波逐流地荡漾,闪烁出连绵的光——
赫弋毫不迟疑地抡出一记勾拳——调以最大功率的不作任何保留不顾虑任何代价的一记勾拳,足够让这支仿生臂彻底报废,也足够直接击穿一堵五公分厚的水泥砖墙。一声沉闷至极的响,似乎让整片空间内的任何事物都抖了一抖;拳从木偶的腹部位置轻而易举地纵贯而过,砸得焦油从缺口中满天喷洒而出!
随后青年眼前一花,唯一能印证活动者的身份的就只剩下了晴环的那双橙绿相间的运动鞋。数个呼吸的功夫以后,木偶身上陡然出现了许多利刃切割过后的划痕,划痕中黑焦油流淌不断。
“如果,如果黑焦油代表的是溢出的数据,而这些数据会污染现实的话,那我们……”
赫弋的思绪转瞬间就被打断。膝盖以下的肢体部分已经被黑色焦油覆盖的晴环突然嘶哑着失声叫喊了出声来,声音里夹杂着再诡异不过的喜悦:“先生,先生快看啊!鲸鱼!”
鲸鱼?哪来的鲸鱼?
鲸鱼在窗外。在那片荡漾着星星点点的月光的海洋之中来回徘徊、游弋,像是在等人。它接二连三地发出柔和而绵延不绝的尖啸,使回音不间断地弥漫回荡在房间之中,属引凄切,哀转久绝。
“先生!先生!”听得入迷了的晴环突然笑了,笑得像不谙世事的纯净的少女,脸颊上甚至为之洼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她就像是忘掉了战斗、忘掉了自己还在一池水面仍在不断上涨的焦油中挣扎,她只是痴痴地放下了刀,轻声喊着赫弋的名字,情不自禁地迈步向窗户的方向走,“鲸鱼,鲸鱼在呼唤着我的名字……”
赫弋怔住了。他定定地看着晴环如痴如醉地迈步,用力地挣脱像胶水一样企图束缚着她的脚的焦油,被拧断的手臂兀自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着,似乎根本察觉不到任何疼痛。她动作缓慢却又果决地伸手,扳住了窗户的把手,而后拉开——
如果窗户本身就是失控电子幽灵影响现实后诞生的虚幻之物,那走出了窗户、走进了海洋之中的晴环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晴环!”他立即厉声呵斥,头脑从未曾如此清明的青年知道,这大概是她最后的机会了,“不要过去,留下来!留在窗户的这一头,千万不要过去!”
但少女充耳不闻。迎着凛冽地卷入房间之中的带着腥味的海风,她再露出一抹纯真得令人心疼的笑容,仿佛她下一秒就能够实现最终的解脱、前往仅存有幸福和快乐的极乐世界——随后晴环义无反顾地撑住了窗户的边缘,让身子朝其中探了出去,脚也在用力的蹬击之下悬空了数公分的距离……
只不过,晴环是注定做不出下一步动作了。以最快的速度将仿生臂的功率调整到最小的赫弋果断地冲着晴环震出一记远冲拳;即使双足被焦油禁锢在原地,仿生臂挥振而出的冲击波仍然挟裹着不容小觑的威力,转而轰击在了晴环的脖颈位置,使她无比干脆利落地昏迷了过去。
“现象……现象已经不再战斗了。”握着刀的木偶靠着墙壁一动不动了。赫弋和晴环联手往它身上揍了若干拳砍了若干刀,它身体再硬朗也经不住这般大力折腾,如今已失去了行动能力。
然而,木偶不再战斗并不代表它没有威胁……赫弋揉数下太阳穴,来让逐渐刺疼的大脑恢复运转——不是芯片过热而导致的发烧,而是有别的什么东西在干扰自己的思维能力——这些黑色的焦油,表面泛着数字的代表信息的流体,难不成,难不成?
晴环说过,她的能力名字叫“霓虹流体”。
望着自己满手的稠焦油、且呈拉丝芝士状地黏糊糊地往下淌,赫弋的眼睛骤然睁大了:难不成说,晴环的刀直接越过了物理规则、触碰到了附着在“木偶”身上的电子幽灵本体,而砍得失控的电子幽灵外泄而出,以流体性质的物质模样暴露在了现实之中?!
——对,铁片木偶不可能是“现象”,它绝对是实打实的“本体”!只因“现象”不可能引发其他“现象”,而只有“本体”能够引发那一扇根本不应该存在于此处的窗户、以及窗户以外的海洋和沙滩!
青年一把紧握住了掌心的焦油,眼睛骤然睁大;他原以为他和晴环已处于绝境,但他从未预料到,自己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具备威胁的“现象”倒了,而他此时此刻正浸泡在“本体”之中!
所以,他该怎么处理这些流得到处都是的“本体”?
赫弋不由得苦笑,这般场景估计能让他小学信息技术课的老师脑袋涨得一个顶两个大。该如何处理一些垃圾有害信息或病毒?答案是用移动硬盘或U盘把它们从服务器处下载下来,经由分析、破解它的代码后再编译出对应的杀毒程序,并将这段程序上传到云端的病毒库里,再将这些信息或病毒彻底删除。
那么,如果你告诉老师、说你不小心砍了那个信息病毒所在的服务器好几刀,以至于那些电脑信息病毒流得到处都是,那估计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只是,赫弋知道一件事:倘若他不抓紧时间,那事情会愈发严峻。这些本就可以影响现实的“本体”会接二连三地继续产生“现象”;它现在就能凭空开一扇窗来让窗外有鲸鱼在叫,下一分钟喊头大白鲨去把赫弋给吃了他估计都不会觉得稀奇。
“等一下……木,木偶……?”
失控电子幽灵寄宿在木偶体内?也就是说,这木偶本身就是一个类似硬盘的信息储存单元?
再也不管不顾因脑袋里内置的各路芯片受电子幽灵干扰而产生的各类幻觉、与持续不断的头晕目眩,赫弋深呼吸一口气,庄重地向他身体里内置的通讯芯片下达指令:“短距离式,搜寻附近的可通信设备!”
以往只需要半秒不到就能完成任务的通讯芯片于此时花费了快十多秒的功夫,且在任务完成前还带来了一连串错误字符串和诡异的乱码。凭借着最后残存不多的理智,赫弋勉强判断出了现在的情况——以通讯芯片为中心、方圆十米的扫描范围内,除了一个代号为乱七八糟的数字和字母组合的设备以外,没有任何设备对他的扫描作出回应。
本也不可能有其他设备。……那些设备定在失控电子幽灵的干扰下全部失灵,根本无法正常运作。也就是说,在他绝对距离五米以内,这一仅有的通讯设备只可能有一个身份:电子幽灵“本体”的储存单元。或是说,是曾经的储存单元。
他陡然惨笑出声:如果他要把尽是乱码和错误、掺杂了大量冗余数据和侵略性信息的异常电子幽灵下载到自己的内置芯片里,那会发生什么事情?
赫弋不需要去猜,他只需要这么去做。只因现在的他已经走投无路——或是浸泡在浓稠的黑焦油中逐渐失去意识与理智而死,或是在徒劳与无望的挣扎中与晴环一样、被彻底污染,而纵身跃入窗外的海洋中,与虚幻的鲸鱼先生尽情遨游。听起来好像比“死”这一结局好上不少,但其实也差不多。
“林羡路!”在狂躁和悲愤之中,青年怒吼出声,“你还没有死,我怎么可能先死——告诉你,你这个王八蛋一定会比我先死,一定!!”
——与搜索到的设备创建下载路径!
而后,在亲眼目睹黑焦油如退潮的水朝木偶所在的方向聚拢而去的一瞬间,赫弋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