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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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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遗忘2
  我洗漱一下,并认真的刮了胡子,又用爽肤水敷了敷脸。偶然看见左耳的正上方有一根白发,便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又极其耐心的把它拔了下来,便得意的笑了,刹那间觉得好满足。吃了几片面包,又冲了一杯咖啡喝完。看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的空闲,便用手机进入了陈倩兮的微博,还是没有更新,快一个星期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个星期前,她最近的一篇微博只写了一句话“小船儿要驶入港湾做暂时的休整,以便更好的去乘风破浪,面对更凶险的波涛。”还配上了一只停靠在海岸边小木船的图片。我内心特别想知道,像她这种在外漂泊这么久的人,她心里的宁静港湾到底在哪里?我失落的按下返回键,闭上眼,几分钟分钟,拿起手机,起身出门。
  上了两个小时的夜班,已快到晚上十点了,觉得特累,上下眼睛皮动不动就要亲亲,咖啡好像失去了往日的功效。开始喝咖啡我天真的以为会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可以使人愉悦,可是在没有睡意的深夜,让我更加肆意的胡思乱想,更加深了我内心的孤独与寂寞,最后是没有增加愉悦却平添了痛苦,可是每每夜班的时候我还是会对它百般依赖,没有它我很难撑上一整夜。
  我在美食街里漫无目的的闲逛了两圈,看到人员渐渐稀少时,便悄悄的来到客户楼下的一处绿化带深处。此刻这里显得异常的宁静,要知道24小时内的任何时候,想在生活区内寻到一处安静的地,非常的难。这处地既要不被偷吃的痴情男女所知,又要不能被偷吃垃圾筒里残羹剩饭的流浪猫狗所发现。
  我在一块快要被茂盛的竹子掩盖住的石櫈上躺下,拉上御寒的外套拉链,翻上工作服内棉卫衣的风帽。此时果然有一只健硕的大黑猫,嘴里咬着一块骨头,朝我这边走来,眼看自己的地盘,今晚竟被一个不知姓名的臭流氓给捷足先登了,无趣的用眼睛瞄了我几下,便无奈的咬着骨头走远了。
  我打开手机看了几页小说,随后又在网络上下了几局象棋,结果全输了。因为我下棋纯粹是为了消遣打发时间,从不认真的去考虑走棋的效果,只是随心所欲的走一步算一步,开始便不考虑大局,与对方胡乱厮杀一通,借此发泄一下内心的郁闷,当然输赢也从不上心。赢了从不会因此而欣喜,输了也不会为此而失落,只是在百无聊赖时,应对一下漫漫长夜。
  一段时间后,眼球变得越发的干涩,渐渐的便合上了眼睛。
  “林颖,你怎么可以在这儿睡觉”
  “怎么呢,有什么重要事吗?”我睁开眼,坐了起来,惺忪的看着今夜与我同值夜班的“小胖”超群,“别一惊一乍的,你想吓死我啊”我故作镇定说道。
  “打了你好几个电话,你都没回”他带着气愤的情绪瞪大眼睛说道。
  “世界大战了吗,那个国家先发射的核弹?”
  “别贫了,美食街里有两个员工发出争执,我一个人解决不了,找你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时时刻刻比普通人多背50斤肉,一说话便不停的喘着粗气。
  “噢,有这种事,在本亚叔值班时,竟敢闹事,我看这两个小子是不想混了吧!”我站起身来,习惯的掏出罚单本。
  “等你再去,黄花菜都变凉了,他们早散了。”
  “呃,算这两个兔崽子跑得快,不过小胖,你以后也不要大惊小怪的,你刚才叫我时,我以为是川普已经对***子开始动粗了,”我笑着调侃道。
  “别开玩笑了,巡夜去吧”
  “YES,MAdam!”
  我又来到美食街,慢慢悠悠的晃荡着,此刻我觉得我像半夜,从地狱的黑暗深谷里爬上来的鬼魂。看着稀稀拉拉的人影从身旁闪过,一张张极其陌生的脸,他们像从另一个星球来的外来物种似的,我与其擦肩而过时,他们没有反馈出任何同类的信息。眼睁睁看他们走近,又看他们匆匆的走远。我从大厅走到集体宿舍的走廊里上,从过道口走到公园的石路上,累了便坐在石櫈上,塑料椅上,石阶上休息几分钟,想认真的想件事,认真想一个人,脑袋便变得越发的昏沉,难以成形。便又机械的站起身,继续向前走着,慢慢的一直到东方的天空泛起了白。再走一段路,天又渐渐亮了起来,我睁大眼睛告诉自己又度过了一个极其无聊的夜。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我一看时间,十一点三十。我看了看天花板,确定我此时是在自己的住处,而不是睡在单位的石櫈上,由此断定此刻是白天的中午时分,我刚睡下两个小时。
  “林大师,领导出差回来了,有事找你,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单位,快!”电话那头,是我们经理的助理齐雯,用一惯的目空一切的口气说道。
  “收到!”我有气无力的应声道。
  二十分钟后,我轻扣着单位物业部经理办公室的门。
  “请进,”里面传来十八层地狱里的茹毛饮血的嗓音,我胆怯的走了进去。
  “林颖,你到这里工作快两年了吧?”硕大的深灰色办公桌上摆着两台电脑,两台电脑的缝隙处,一个中年男人正靠在柔软的黑色椅子上,不停的前后摇晃椅背,手指不停的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眼皮抢都不抬一下的说道。我们敬爱的经理,几天不见的王大头,脸上的肉肉貌似又多了一圈。
  “到下个月两年。”
  “呃,两年了,”他微微的停顿了一下,“两年了还不知道员工的基本行为规范吗?”他冷笑着,抽出一只手从桌子的屉抽里,拿出一本薄薄的白底蓝字的本子,扔在我面前,“入职时没有好好学习吗?”
  我知道那是《美巨员工手册》,每个员工入职前都会领取,我的书桌抽屉里也有同样的一本。我一直没把它丢掉,纯粹是因为这本小书,押了我50块。致于里面写着什么,我从来没有看过,只是听见身边的一群人,常常装腔作势的吟颂过,自己也耳濡目染的学了几句。
  “当场顶撞上司、个人行为不检点、上班经常迟到早退、当职时睡觉、善自离岗、教唆员工在厂区内饮酒……,往严重了说,每一条过错,我都可以将你辞退。”王大头不慌不忙的说着,像在吟颂唐诗宋词似的娓娓道来。
  “对于上述,你有什么话讲?”他瞄了我一眼继续问道。
  “没有什么想法。”
  “那你直说,还想不想干?”
  “我……想……”我一下子哽咽了,眼前立刻出现了,下班时,被人潮淹没的马路,那一个个漫无边际的夜晚,我很想脱口而出“去它爹的鸟工作,老子早就不想干了。”可是我怯懦了,我没有勇气,那种冲动只能永远停留在我心里。
  “想干是你这种态度吗?”王大头重重的拍着桌子,“别的错误我都可以容忍,但你没有一丝的团队合作精神,整天活在自己小世界里,对自己的上司没有一点尊敬之意,之前有好多人向我反映过你的情况,我还不太相信,来看看这个,”他把最新的苹果手机拍在我面前。
  我定眼望去,是一张拍得非常唯美的照片,闪光灯用的恰到好处,背景是一片翠绿的楠竹,青青的嫩草丛中,拌着星星点点的野花,一只乌黑发亮的雄性黑猫正若有所思的盯住镜头,正中间有一青壮年,正悠闲的平躺在石櫈上,微微开张的嘴,正在美美的进入梦乡。好美好美的画面,像一副饶有韵味的国画,构画着主人公清静而安逸,孑然一身的生活状态,让人浮想联翩。
  “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没有。”
  “那好,我今天要你来,就是要向你本人喧布一下公司对你屡次违规,做的处罚决定,”王大头突然变得一本正经,用他那极重的皮皮虾味的普通话说道,“一个星期内,停止你手头上所有的工作,好好反省,在家等我通知。你不是要休年假吗,利用这几天好好反省吧!”
  我尽管不止一次的在脑子里想象过,此种类似情况,但当这一切真正来临时,我还是被震撼到了,心有余悸而不知所措。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像是被一声巨大的霹雳,震得嗡嗡直响。我默默的拉开门,走了出来。
  响午的阳光,照射着我的眼,让我看不清眼前所有的景色。长久以来我都不喜欢与这帮所谓的主流价值观的人在一起,甚至有些厌恶。
  每一段时间里,我见到王大头都有不一样的感觉,最初看见他时,我觉得他特像我家的一个表哥。表哥是县委里的一位科长,他穿衣非常讲究,永远的白衬衫配黑西裤,再加上商用尖头黑皮鞋,永远锃光发亮。头发永远屹立不倒站在脑门上。在我小时候,他这种精神面貌,绝对是我竞相模仿的对象。可是几年前,政府里反贪时,竟把他给双规了。家里有好几个亲戚暗自叫好,说这小子当官走红时,家里的亲戚没有一个人,能沾到他的光,活该如此下场。我当时并不那认为,他作为一个农村的穷苦出生的孩子,一步步混到县政府内,实属不易,我根本找不出一丝怪他的理由,更不会去落井下石。在他落魄后我一次无意中见到他时,着实让我惊呆了,穿着睡衣一样的衣服,在菜市场里买菜,脑袋上的头发,毫无生气趴在脑壳上。
  后来我看王大头像我母亲那头的一个远房小舅舅,一年到头的留着个阿福头,替某位市长开车可畏是风光无限,高人一等。带着他那隔三差五变化不同的女友,开着牌号001的A6,整日横冲直撞,招摇过市。经常到郊区的湖上的船上饭店吃饭,尽赶珍贵的菜品点,野生的河鲜,陈年的老酒。吃好喝足后大笔一挥,签上大名,便拍拍屁股走人。最后被人给举报了,据说替市长开车的共有三个人,三个人光在某一家湖上的船上饭店吃饭,一年下来欠条就打了上百万,几十万对于我来说或许就是个天文数字,不知那我那小舅舅一年的时间内,是怎么把它塞到肚子里的。
  这几个月,我看到王大头让我想起了我老家邻居家的一位叔叔,早年他在镇上的粮管所里做主任,每年夏秋两季卖粮时,我跟父亲最爱到他的粮站宿舍里去蹭饭,粮站的食堂里每天总给他送来好酒好菜。最让人羡慕的是,我的这位叔叔每天早上还未起床,食堂里就给他送来野生黑鱼面,一年365天,天天如此。可是不幸的是前两年他突然得了中风,再看到他时,他呆呆的坐在轮骑上,不停的流着口水,什么人都不认识了。因为这几个月我也常常看到美食街里的商铺店主给王大头送餐,让我不仅想了老家邻居叔叔的野生黑鱼面。
  王大头嘴里口口声声提出的,所谓欣欣向荣的团队,所有的成员都要溶为一体。呸,洗脑的能力倒是一流,在我看来这帮人,三观不正,满嘴的江湖道义,头头叫做什,便做什,没有任何的价值观取向。与一帮山林响马没什么区别,男男女女都要忠于王大头这个山寨大王。我自认为我是一个读书人,有古人那种富贵不能淫,出于淤泥而不染的气节。在大学里我曾自比三国里的姜伯约,何曾想到,到了美巨后,身旁的一堆上上下下的人,称我为扶不起的刘阿斗,你说可气不?
  遇到他们不停的打压时,我也曾的动摇过,不止一次的问我自己,要不要这么执着,稍微的沾点人间烟火气有何不可?跟身边的人学习一两招,改变一下自己的态度。改一改自己超低的情商,稍微讨好一下上司,主动向他折服,然后彻底投入他的怀抱。可是一觉醒来后,我立到否定了我要谄媚的想法,那不是真实的自我,我经常犯错,我懒惰、好色、心眼小……,可是我真实啊。我可以完完全全接收员工手则上的任何惩罚,可我决不会为了自己的眼前的一点小利,而昧着良心去拍一个,吃回扣、做假帐,自私自利贪污受贿人的马屁。我极其讨厌这种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可笑的是在公众面前,却展现出一个个大公无私,毫不为已的正面形象。
  现实本身就很残酷,但我们总要找一种舒适的让自己活下去的方法,我所寻到的,就是与这帮人,敬而远之。我不想也没能力将其所有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我没有要向他们喧战,只是想苟全自身而已。以前人家也提醒过我,要是以这种想法在美巨长期待着,最后可能怎么死都不知道,这便是美巨乃至所有的企业的职场规则。人活的都那么的苟且,怎么还有心思去想,怎么死的明白,笑话!不管对方多强大,我都不会折服,哪怕他在我面前是一座巍峨的山峰,是一块不可摧毁的磐石。
  我来到一片围得像一只芭蕉扇的花圃里,找一处阴凉的台阶上坐下,打开手机,输入一个招聘网站进入,又写下“电器工程”专业,网页上立即跳出好几页招人信息。此刻有一片柳絮飞来,落到我脸上绒毛撩得我又柔又痒。我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一口碧净的天空里的氧气,立刻觉得神清气爽。“去他三大爷的美巨,老子回去磨豆浆,卖豆腐也比待在这鬼地方强,离开你这,老子难不成要在舒城行乞,就算行乞要饭了,也不会要到你美巨这里来。”我抖擞了一下肩膀,突然觉得好轻松,起身迈开脚步,脚步也变得越发的轻快。我此刻什么也不想干,什么也不去想,难得如此清闲,只是想美美的睡上一觉。我拿出手机,关闭所有的时间闹铃,又把电话铃声调成静音,长期以来我的电话必须二十四小时处于待机状态,以便领导们在一秒钟内能找到我,白天黑夜,刮风下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我早烦透了。
  二十分钟后我回到住处,打了一盆温水,美美的泡了泡脚,又从床头书架上拿了本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重新打开到书签的地方。以前读过一遍,可是好像没怎么读懂,此刻又粗略的品读着。随后又用平板播发了RB骨灰级的歌手,谷村新司的歌曲,一边听着歌,一边翻阅着小说,人生原来如此惬意。
  
  我在清醒时不停得用坦然来劝慰自己,面对突如其来的即将失业,不断的告诫自己,我要平静的应对。真正要去直接面对时,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所谓的平静与坦然。我只浅浅的睡了1个小时便醒了,再尝试用各种方法进入睡眠,结果再也无法实现。
  最最平凡的生活,给我的人生也无形中平添了几分压力,该与不该,爱与不爱,愿与不愿,都一古脑的似浪潮袭来,不能根据自己的意愿随心所欲的活着,好累!
  它如同有一只巨足,在黑夜里不停的踹我的脑袋,让我很无奈的在午夜里被迫醒来。白天脑袋昏昏沉沉的去想千奇百怪的问题,一刻也不能集中精力的去应对眼前的现实。我却实是个没能力的人,心里装不下事,小小的针尖麦芒的不适,便会给我带来莫名的压力。潜意识里劝自己放轻松一点,可是我根本做不到。人与人的差别好大,有的人在百万大军压境时,还能与人心平气和的对弈。一次即将要的失业便让我,立即寝食难安,精力变差,思想负担变重,整个人都要面临崩溃似的。此刻我才真正的认清自己,我真的没有我想得那么强大,我不是什么姜伯约,我甚至连刘阿斗都不如,刘阿斗在沦落阶下囚时还能乐不思蜀。一次小小的失业,便让我心里彻底不安。我不停的喝咖啡,看电视节目,听音乐,一整天都没有把窗帘拉开,很长时间的斜躺上床上,脑子里不断的想象出各种镜头,过去的,如今的,未来的,种种画面不停的翻滚着。
  一直快到星期五凌晨时我还是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一算时间,三十六小时里,我差不多只睡了三个钟头。我开始翻箱倒柜,终于在衣柜的一个小小的纸盒里找到一只小小的药盒,思梦还。掰下半片就着水服下,不知是心里安慰还是半片药真的有效果,一首中岛美雪的歌曲刚刚听完,便感觉双眼变涩,不一会眼皮便塌了下来。
  一幕幕美丽的画面印入我的眼前,又一次次将我环抱其中。一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的花海中,有好几幢房子伫立其中,白墙黛瓦,门前平静的一池碧水又将其倒影印入其中,美不胜收。碧蓝的天空下是一眼望不头的宽广草原,躺在柔软的草丛里,闭上双眼,静静听着牛羊依稀而悠懒的漫叫声。一位朴实的西北汉子,嘴里叼着根旱烟袋,头上缠着白羊肚手巾,盘坐在土炕上,正高唱着信天游,浑浊的双眼紧盯着窗户上的吉祥窗花。一群身着色彩艳丽的窄袖短衣和筒裙的傣族女子,将长发盘于头顶,在葫芦丝的悠扬声里,正缓慢的起舞,尽显婀娜多姿,潇洒卓越……。眼前的画面是我小时候我收集的八九十年代,一套关于全国各省的民居邮票上的真实场景。江西婺源,云南竹楼,草原蒙古包,陕西窑洞,北京的四合院,上海石窟门,福建土楼,乔家大院,江南的小桥流水等等,在我小时候收集那一套共21张邮票时,就曾梦想有一天能够有幸,按照邮票上所记录的美丽景致一一去探访,去游历。时过境迁曾经最真诚的梦,那么激励而又亢奋的豪情,也被现实的种种给一点点的消磨了,梦可能还有些残存,只是在人生某个年华虚度时的夜里,不经意间窜了出来。21种人间景致不间断的,轮流的出现,随着我心跳的加速,更加反复快速的闪动着,直到我满头汗水的从睡梦里惊醒过来。
  我一看时间已是星期五的早上近十点了,再一翻手机的电话记录竟有21个未接电话,全是佳宝打来的,我预感不妙,便快速的回复过去。
  “怎么,打了你这么多电话怎么没接”佳宝显得有些气愤。
  “上夜班,睡眠不好,吃了安眠药,睡过了”我简单的解释。
  “噢,海丰你不用来了,明天直接回老家吧”
  “啊,为什么?”
  “人已经火化,明天运回老家,早上六点开始的。”
  “什么”我一下子有点不知如何是处。
  “没什么的,在现场也只会增加悲痛。”
  “……”我沉静下来,一直子想到阿勇的笑脸,一张永远要消失的笑脸。
  “把电话开着,回来时我打你电话。”
  “噢,”
  佳宝挂了电话,我还一直把电话举着,僵硬的贴在耳旁。
  我闭上眼睛,突然想到了老家盛夏,因为暑假里不用上课,此刻老家一切景致,记忆犹为深刻。
  知了拼命的扯着嗓子,叫出悦耳的声音,牢牢的粘在又高又大且表面非常粗糙的意杨树上。当有人走近时它便屏住呼吸,立即停止的叫唤,生怕遭到歹人的惨无人道的伏击。一条清澈又宽阔的大河至南向北缓缓的流淌着,一眼望不到尽头,十几公里的南北两头各连接着三市交界处的两个水荡。河堤上有一处细致的人家,用青灰色的砖头整齐的砌了一个两米宽的河码头。码头边浓浓的树荫下,几只悠闲的长着深褐色羽毛的鸭子,动不动的把头扎进河滩浅水里,小鱼,小虾,小螃蟹,此时竟成了它们的美味下午茶,都逃不出它们的仔细的一一扫荡。对岸有一大片广袤的水稻田,一条条笔直的沟渠把稻田分成大小不等的几十块长方块,无尽的碧绿色映着盛夏无穷的阳光。走进细听稍高处的田里,水正冲过几处裂开的泥坝,哗哗的流向低洼的水田里,几只手指头大小的鱼儿,正愉快的顶着水流,迎难而上。体力好的使出浑身解数,快速的游到高田埂的正下方,突然飞身跃起,将整个身体高高跳出水面,一甩身,便一头扎进高田的秧苗里,不见了踪影。体力弱的气喘吁吁的用尽全力,还没游到田埂下,便被湍急的流水,又冲到沟渠下游的几米外了。
  我似乎又重新走进我家的小院里,看见阿勇正坐在凉萠的矮桌子旁,左手正拿着一个带尖头的竹片,右手拿着一小团尼龙丝线,只见他把那张破了的丝网固定在矮桌上,左手的细竹片,不停的在网洞间穿来穿去,显然是在细致的修补那张陈年破旧的鱼网。他是一个左撇子,左手的灵活度远远超过我的右手,从小到大他一直者是这么的聪明能干。
  “破成这样,还能修补好吗?”
  “可以啊!”
  他扬起手里的网,我盯眼望去,看不出任何的修补的痕迹。
  “你补他是要捕鱼吗?”
  “不,我要带走,留个念想。”
  “为什么不留下给我?”我的情绪有些波动。
  “你现在又不缺什么,而且你会很快忘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不,它对我很重要,我时常在梦里梦到它,”我不停的辩道。
  “还是我带走吧,它可能对我来说更珍贵点。”
  “你怎么非要离开吗?”我感觉我的眼睛开始变得湿润了。
  “不要太悲伤了,是我自己主动选择要离开的。”
  “为什么?”
  “我不想失去太多了。”
  “噢……”我变得沉默了。
  “我快四十了,快到了不惑的年龄了,似乎明白了很多事,不惑在很大程度上表明自己能看清很多事情的本质了,那些自己渴望得到,极力想攥在手心里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我眼前活生生的失去、消失。一天天变本加厉的摧残着我的内心,我的心脏已到了能承受得极限了。”
  “你的痛苦我也有,可是我依然选择活着,无助的活着,活着至少还能回忆过去的时光啊”
  “你很棒,有颗很强的心脏,有坚硬的外壳能不易被击穿,还有极大的容量,更不可思议的是它还能不停的推陈出新。所以你不会无助,不会觉的喘不过气。你还要好好的活着,活着再尽力做很多的事,认识很多的人,交很多朋友,负出很多的真情实感。我不行这些天我都快要炸了,渴望的全部消失殆尽,自己选择的即将灰飞烟灭,那一刻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了,所以选择离开,彻底离开,离开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解释为时间停止。”
  “不,不是,我也很迷惘,我也很失落,常常感到孤独寂寞。”我似乎发出嘶哑声音。
  “活着不都是这样吗,你到四十岁时,这种感觉可能会更强烈”阿勇微微一笑,一脸的茫然。
  “那你还劝我,拼命的活着?”
  “我没有劝你,只是告诉你,让你自己选择,选择继续,还是时间停止。停止欲望,停止念想。如同一条航行在海上的船只,突然漏水了,一种人选择堵住漏水口,另一种人毫不理会继续驾船前进,第三种人选择弃船逃上另一条救生艇。我便是第三种人,悲观思想太浓,没办法这便是我的性格,与生俱来。你恰恰是第二种人,总把不利的因素看得最小,有时甚至视而不见。
  我拼命的摇头。
  “再告诉你件好玩的事,我看见曹爹爹了,他还是那样,上次与他在一张八仙桌上喝酒了,他以前好像不喝酒,现在酒量大得很,就是酒后的声音有点大,还是那个鬼哭狼嚎的曹大炮,哈哈哈哈”。。
  说完的他便起身站了起来,把已经修补好的鱼网担在肩膀上走了。
  渐渐的朦胧在我的泪眼里,我伸出手来不断的在空中捞,结果就像在平静湖面上,激起层层波浪,阿勇的身影随即也消失在水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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