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节外生枝

　　“琪亚娜大笨蛋。”银发的少女抱着吼姆玩偶，盯着正在大快朵颐的琪亚娜，说出了她最常用的对琪亚娜专用发言，“明明都处在可能因为理论科目不及格而无法通过期末考试的边缘了，还总是这么开心。”“本小姐可是要成为艾斯级女武神的人！”她忙不迭地往嘴里塞着炸鸡，生怕会有哪一块凭空从她面前消失，“这种考试难不倒我哒！”
　　“所以才说你是笨蛋。”银发少女继续吐槽道，“如果这次期末考试没通过的话，琪亚娜就会从B级女武神降到D级，只能去做端茶送水扫大街的后勤工作了。”“哎——怎么这样！”琪亚娜闻言大喊起来，然后被炸鸡的脆壳碎片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啦好啦，布洛妮娅，你就别吓她啦。”扎了马尾穿着围裙的少女端着最后一盘炸鸡走了出来，“这次有班长帮忙辅导，她还是挺认真的。”放下炸鸡之后，她顺手把琪亚娜面前的可乐拿走，趁着琪亚娜没注意，递上早就准备好的味噌汤。“呜哇——”猛喝一大口味噌汤的琪亚娜因为始料未及的味道而发出了惨叫。
　　“果然是笨蛋。”布洛妮娅把吼姆玩偶在自己腿上放稳，戴好塑料手套之后才开始吃炸鸡。为了满足琪亚娜一个人的食欲，每次准备伙食的时候基本都会多出一大部分专门为她准备。“芽衣姐姐，辛苦你了。”布洛妮娅同样是今天参与模拟潜入考核，她和雷电芽衣一组。习惯用刀的芽衣和习惯使用狙击步枪的布洛妮娅在分到的模拟场景里因为擅长的装备不能施展最佳性能而遇到了一点麻烦，但最后还是顺利结束。芽衣还在考核结束后被琪亚娜变着法子夸了十分钟。
　　“没关系，只要大家能开心就好了。”芽衣微笑着说道，“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模拟实战考试呢。”
　　“琪~亚~娜~不准偷偷熬夜玩游戏哦~”
　　“我知道啦，芽衣，嘿嘿。”琪亚娜咽下了又一块炸鸡。
　　深夜的圣芙蕾雅学园一片寂静，晚上十一点之后，生活区之外的灯光也全部熄灭。如果头顶上的夜空不是一片血红，那么和平常深夜时分的圣芙蕾雅也没什么区别。
　　琪亚娜·卡斯兰娜，站在血色的夜空下，站在学园大门前的小广场上，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休息日外出时的常服。
　　尽情地对芽衣撒娇，享受了美好的冰箱偷吃时光，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漫画看到睡着为止——这就是她对自己出现在此之前的全部记忆。一切被血色的天空染成了压抑的深红色。她望望左手边，看看右手边，对自己站在这里的原因毫无头绪。
　　就算是梦游，也不可能来到离宿舍这么远的地方，这都横穿整个学园了。
　　这时，她的面前浮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依稀能看出来是个人形，与她身高相仿。琪亚娜上前两步，想看清那个身影，但是那个身影却像幽灵一样，她无论怎么样都无法靠近哪怕半步的距离。
　　“来吧……我会向你展示真相。”那个身影发出了银铃般的声音，向着远处飘去。
　　“喂，等等！”琪亚娜追了上去。
　　那个身影穿行于空无一人的学园道路上，身后不远处是紧追不舍的琪亚娜，脚步踏得震天响。
　　“你想知道你的父亲当初为什么抛下你吗？”
　　“你想知道你究竟是谁吗？”
　　“你想知道你今后会有什么遭遇吗？”
　　……
　　追逐着一路抛下问题的身影，琪亚娜最后来到学园的主楼里。
　　“如果你还记得那道通往地下的大门，一切的答案都在那扇门后……”说完这句话，身影就消散在了琪亚娜的面前。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拉近一点距离，正如那个身影当做诱饵把她带来这里的那些问题没有给出答案。
　　她向那扇门伸出手去，触碰到的只是一片虚无。
　　就算完全不会对意义不明的梦境紧抓不放，琪亚娜也还是有点隐隐约约的担忧。正值相信星座占卜之类旁门左道的年纪，她不可能不受影响。或许她的大姨妈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她朝着训练室上方的窗口望去。她的大姨妈——圣芙蕾雅学园学园长德丽莎·阿波卡利斯就在那里。
　　眼下，德丽莎正在为突然来访的丽塔·洛丝薇瑟而头疼不已。
　　天命组织极东支部的圣芙蕾雅学园虽然名义上仍属于天命组织，物资与资金也由天命组织后勤部门统一规划安排，但实际上是德丽莎按照S级女武神塞西莉亚·沙尼亚特的遗愿，在距离天命组织总部最远的地方建立起来的反天命教条的基地。
　　丽塔·洛丝薇瑟，天命组织特种作战小队“不灭之刃”的副队长，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等同于挑战圣芙蕾雅学园的立场。何况她自称是来旁观期末考试，事后会向天命的主教提交报告。
　　德丽莎注意到，丽塔的手里还有另一份文件，但考试开始的时间快到了，她只能先把注意力集中到机器这边。她抬起头来，朝着担任学园老师的无量塔姬子点了点头。
　　无量塔姬子伸出手去，抓住话筒，清了清嗓子，打开了话筒的收音开关：“好了，请第一位考生做好准备。拟真实战考核将在五分钟后开始。”
　　第一位考生正是琪亚娜，她穿着B级女武神的作战服踏进训练室，将作战服与机械臂末端的支架连接牢固。检查无误后，她朝着窗户比出了大拇指，示意可以开始。
　　无量塔姬子按下开关，启动了经过改装的Animus4.35.
　　琪亚娜的视线先是化作一片雪白，然后无数蓝色半透明三角形碎片从四面八方汇入，互相组合、裁切，构筑出各种各样的多面体——
　　2014年□□月□□日
　　HR1407
　　日本长空市千羽学园
　　“这可真是选了个好地方啊……”琪亚娜拔出快拔枪套里的M9手枪，等待着作为考核目标的敌人出现。
　　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千羽学园主教学楼外墙上时钟的指针指向了十二点，考试开始了。
　　与此同时，她的耳畔传来了如雷鸣般划破天空的咆哮。
　　“怎么回事？为什么DDS组件读取了帝王级崩坏兽迦尼萨的数据？”通过屏幕观察Animus模拟进程的姬子察觉了异常，“这不是考核原来的安排！”“有办法中止吗？”德丽莎攥紧了右手。“我正在试……可恶，机器不听使唤……”姬子在控制台上进行着紧急操作，试图中止模拟进程。
　　迦尼萨，2012年出现于印度的帝王级崩坏兽，在当时造成2名A级女武神死亡，12名女武神受伤。就算是曾经独自制服拟似律者的琪亚娜，按理来说也不是它的对手。
　　迦尼萨就像一辆被放大了几十倍的推土机，像推开空气一样将千羽学园的各种建筑夷为废墟。飞扬的尘土与四溅的瓦砾中，琪亚娜正拼尽全力奔跑，力求脱离危险。她手里的M9手枪毫无作用，9×19mm北约制式手枪弹打在迦尼萨的外骨骼上甚至不如隔靴搔痒。
　　“看起来，只能采取其他手段了呢。”丽塔走到德丽莎身边，“其实，Animus4.35支持多人在同一台设备上进入模拟程序，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现在进行设置。同时，我会为琪亚娜·卡斯兰娜同学更换携带的武器。”德丽莎把右拳叩在桌面上：“好吧……”
　　“姬子少校，就麻烦您通知接下来几位考生准备进场吧。”她与姬子交换了位置，姬子再次来到话筒前：“雷电芽衣、布洛妮娅·扎伊切克、符华，进入训练室，准备接入Animus。”“琪亚娜……她没有事吧？”扬声器里传来芽衣担心的问题。“目前为止，还没有。”姬子回答道，“但再拖久一点就不好说了。”
　　看着三人同样接上机械臂，姬子回头朗声告知丽塔：“可以接入模拟程序了。”
　　“如您所愿。”丽塔按下按钮，“我很期待她们的表现。”
　　一枚炮弹破空而来，与所向披靡的迦尼萨正面相撞。迦尼萨停下了脚步。
　　琪亚娜刹住了脚步，回头望向迦尼萨。它似乎被击中了眼睛，因为痛苦在翻滚嚎叫着。
　　“琪亚娜，你的武器已经更换成了对崩坏兽作战使用的索尔之锤——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用一切办法，和其他人一起击败这头崩坏兽。”姬子的声音通过外部通讯频道传入琪亚娜耳中。
　　“诶？其他人？”琪亚娜向四周张望着。
　　“琪亚娜，你没事吧？”耳畔传来了芽衣的声音，“我正在向你靠近。”“琪亚娜大笨蛋，也该考虑到要对阵崩坏兽的情况，换上威力更大的武器。”接着是布洛妮娅。“各位，请听我安排，将迦尼萨向后山的方向引过去。”最后是符华一如既往沉稳而冷静的声音，“我有击败迦尼萨的办法。”
　　“引诱的任务就交给我吧！”琪亚娜检查了索尔之锤转轮中的弹药，然后朝着迦尼萨奔去。她按下左轮一侧的按钮，淡蓝色的光点伴随着电光汇聚成了一把偌大的锤子。
　　然后，这把锤子落在了迦尼萨的头上。
　　“确认到敌方单位损伤，判断挑衅成功。”布洛妮娅从远处观察着迦尼萨的情况，“班长，请给出下一项行动指示。”“很好，布洛妮娅，保持迦尼萨在你的视野中，随时准备对迦尼萨暴露在你射程中的伤口进行火力最猛的打击，削弱它的体力。琪亚娜，尽快与芽衣会合，一边引诱迦尼萨向后山移动，一边想办法攻击它。”“收到！”“交给我吧！”芽衣和琪亚娜第一时间回答了符华的指示。
　　“还有，记得远离它的正前方。”符华站在后山神社的主殿屋顶，核对着附近地区的地图和迦尼萨的资料。随着迦尼萨的移动，地面的震动越发清晰可辨。经过琪亚娜、芽衣和布洛妮娅配合得恰到好处的攻击，迦尼萨的步伐正在变得缓慢，但距离足够倒下还相差很远。不时可以看见耀眼的电光，应该是琪亚娜和芽衣的武器攻击时产生的视觉效果。
　　尽管只有B级的评级，她们三人的实力已经堪比一线的精锐部队成员。
　　紫色的异能光束扫过神社旁的山林，让符华回过神来。用不了多久，迦尼萨就会踏上后山的盘山公路，也就到了她出场的时候了。
　　要以四个人的阵容将一头庞然大物像正常猎杀动物一样击倒是不可能的，所以，符华瞄准的是迦尼萨的核心。
　　“琪亚娜，再使用索尔之锤攻击迦尼萨的头部，将它的甲壳彻底敲碎！”
　　“看我的吧！”琪亚娜顺着斜坡助跑了一百多米，然后高高跃起，再次亮出了索尔之锤那把凭空汇聚而成的巨锤。
　　这一下，甲壳迸裂，迦尼萨也不堪重击，趴倒在地。暴露出来的内部组织中崩坏兽的核心赫然在目。
　　“到此为止了！”符华就像会飞一样出现在琪亚娜右后方，“寸劲·山崩！”核心在她的攻击下碎裂开来，宛若一朵粉身碎骨的水晶花。
　　“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德丽莎学园长。按照您的方针培养出来的女武神也都相当优秀呢。”丽塔微笑着，称赞了琪亚娜等人的表现，“之后我会向主教大人好好汇报这次模拟战斗的经过的。另外，请您过目这份文件。”
　　她从怀里取出了德丽莎刚才就很在意的那份文件。
　　“这是……温蒂？”德丽莎刚翻开文件，就被一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
　　丽塔点了点头：“正是先前向您请调的圣芙蕾雅学园优秀学生。她现在是天命总部直属人员，参与此次行动完全不需要与您提前知会。但念在师生情深，我还是特意向主教大人申请了让您过目知情的权利。”
　　“她接下来会前往新西兰的天命驻地疗养院配合我们的研究。请您不要担心，就算作为组织内部赫赫有名的反对派，您也应该明白温蒂同学不会遇到危险的。”丽塔一边细声慢气地解释着，一边等待德丽莎看完文件，“况且，您并没有改变我们安排的权力。”
　　“行吧，我知道了。”德丽莎看完了这份纯粹准备给她的文件，无奈地挥了挥手。
　　“谢谢您的大度。”丽塔脸上挂着那似乎永远不会褪色的微笑，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消失了。
　　“你没事吧。”姬子走到德丽莎身边。从刚才起，德丽莎的拳头就没有松开过。她生怕德丽莎用力过头，攥出血来。
　　“我……”德丽莎低下了头，把脸埋了下去，“我没事……”
　　指挥室里一片沉默，只有电脑运转时窸窣的风扇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