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之跃

　　2015年8月2日
　　HR1750
　　新加坡皇后酒店
　　“咳咳，你换好衣服了吗？”银灰色头发的少女双手搭着方向盘，朝着头顶右上方的后视镜瞥了一眼。汽车后座的白发少女显然才刚刚完成衣物的更换，一头白发乱糟糟的，还没有打理。
　　她叹了口气，把手从方向盘上抬起：“头发就不用梳起来了，这样披着就好。”右手打开汽车副驾驶座的手套箱，食指和中指轻轻拈起一把普通的梳子，向后递去。“喏，把头发理顺。”
　　“谢啦~”白发少女接过梳子。
　　她收回右手，捏成拳状，在额头上叩着右手食指的指节。虽然不至于导致任务失败，但是和眼下这位搭档共同行动确实在某些方面太过棘手。
　　她又朝着后视镜瞥了一眼，白发少女似乎正对着这面后视镜确认自己头发的情况。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上了。于是她连忙移开视线，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行人没问题。门口的员工也和先期情报的内容一致，都是已经在皇后酒店工作数年的老员工，不存在临时顶包的情况。
　　“我准备好啦~”后座传来白发少女显得高兴过头的声音。
　　她深吸了一口气，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然后紧了紧领口的领带结，呼气：“那就出发吧。”
　　“砰砰”两声，车门被两人甩在身后。银灰色头发的少女随手把车钥匙丢给了自觉迎上来的泊车员，顺势拽了拽身上西装的下摆，拉了拉并没有扣上纽扣的前襟。最后，她下意识地把右手搭在左手小臂前端摸索了两下，一切确认无误。
　　他扭过头去，看向自己右侧的白发少女。量身订制的瓷白色旗袍恰到好处地展现着17岁少女的身段，裙摆左侧高得夸张的高开叉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恶趣味。不过这一身白色加上素雅的酞青蓝花纹，和少女的白发蓝瞳倒是相得益彰。若是光看她这一刻的造型，绝对想不到她平时到底是什么样子。看着她在旗袍限制下颇为拘谨的步伐，加上同样订做的黑色布鞋，这下她真的像猫一样落地无声了。“这扮相的反差也太大了。”银灰色头发的少女心里暗忖道。
　　电梯悄无声息地向上运行着。宽敞的轿厢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银灰色头发的少女把左手搭在白发少女的腰上，而白发少女像小猫一样依靠在她的身上。“你没忘记任务的细节吧？”银灰色头发的少女一边驱散脑海里泛起的不好的回忆，一边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就算电梯里被人安装了**，此时此刻能听清楚她话语的也只有粘人小猫般的白发少女：“那还用说？”“那就好。”话音刚落，轿厢里响起了抵达目标楼层的提示音，电梯门缓缓打开。
　　银灰色头发的少女本打算保持两人的姿势进入餐厅，但就在看到餐厅内景象的那一刻，白发少女就蹿了出去。“五分钟就原形毕露，该说什么好呢？”银灰色头发的少女叹了口气，在心底里发出了吐槽，“这才是我认识的琪亚娜·卡斯兰娜？”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很快就在人群里锁定了目标。
　　盖文·班克斯，通过山中老人公司向反对天命的极端主义武装团伙输送资金与武器。他深棕色皮夹克和磨损程度颇高的牛仔裤在餐厅往来的客人当中分外显眼。
　　“这么有鼻子有眼的情报，又是哪个倒霉蛋的个人信息被拿过来编故事了吧。”银灰色头发的少女这么想着，快步跟上琪亚娜，让她记得在公共场合维持仪态端庄。
　　“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刚刚倒是进来了一对情侣。”就在这时，她的耳朵捕捉到了在餐厅嘈杂环境里为了保证通话质量而大声过头的低语，“一男一女，年轻得不像出入这种场所的人。不过新加坡嘛……”
　　虽说此行的计划里就是由她扮演男角，但真的被当成男性，银灰色头发的少女心里还是有些不满。依靠束胸带和笔挺西装完全隐藏身材之后，她只剩一张在这个时代未必会被按照传统概念当做女性的脸了。
　　银灰色头发的少女，天命组织极东支部圣芙蕾雅学园的符华，此时此刻正在新加坡皇后酒店的自助餐厅扮演为女友操碎了心的阔少。而在她面前，一边大嚼鸡腿和蛋糕一边和她顶嘴，扮演女友角色的琪亚娜，则是她班上不折不扣的劣等生。
　　从结果上来说，琪亚娜的角色扮演比符华自然得多。
　　符华轻咳了两声，朝着盖文·班克斯的方向使了使眼色，嘴上却是提醒的话语：“你留点神，别把肚子吃坏了。”“我知道！”琪亚娜满嘴答应，手里的碟子早已换了一波盛放的食物，也不知道她答应的是符华的眼神示意还是口头提醒。
　　接着，符华朝着一旁的工作人员走去，问了两句话便离开了。
　　“男友”从身旁消失的琪亚娜立刻被一群人围拢搭讪——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不过，得益于在人群当中同样显眼的白色旗袍，有人上钩了。
　　只见胡子拉碴的盖文·班克斯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走到琪亚娜身旁。他一只手拿着一瓶已经打开的红酒，另一只手拿着两只高脚杯。其中一个高脚杯还残留着些许酒液，想必是他在琪亚娜和符华踏进餐厅时就在用的酒杯。
　　“小姐，我能请你喝一杯吗？”盖文开口道，“或许……”
　　“喂，琪亚娜，拖住他大概十分钟时间。”长发掩住的左耳里，符华的声音通过无线耳机传来。
　　“我们还能进行一点……深入的交流？”盖文吐出了下半句话。
　　琪亚娜将目光从手里的包子上移开，和盖文显得相当浑浊的双眼对上。很老套，但她和符华的计划里就是这么安排的，用琪亚娜的美色去诱惑盖文。不然他们也没有必要大费周章混进酒店里了。
　　琪亚娜的眼神很快又飘开了，脸上泛起了些许红晕：“那……我们不妨换个地方？”
　　像这样的中年男子特别容易上这种当，这是琪亚娜在进入千羽学园之前积累的生存经验之一。
　　“好啊，那由我来带路吧。”盖文眯起了眼睛，嘴角也扬了起来。然后他叫来了工作人员，让他把酒和酒杯待会儿送到他的客房。他抬起手，想要搭到琪亚娜的肩上，却扑了个空。
　　他困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摇了摇头，满脸堆笑地示意琪亚娜往客房区走。
　　在若干次失败的身体接触尝试后，两人终于来到了盖文·班克斯位于酒店上层的客房门口。
　　盖文在怀疑自己到底有多不胜酒力的同时，安然无恙地打开了房门。房间里一片漆黑，用于遮蔽从窗外观察室内而拉拢的厚重窗帘此刻纹丝不动，快步从盖文身旁经过进入房间的琪亚娜更是如同幽灵一般，引诱着盖文跟她进入房间。
　　房门“咚”地关上，与此同时，冰冷的剑刃没入了盖文的脖子。
　　符华抬起左手，袖口中伸出的细长剑刃淌着鲜血。
　　她的右手扶着盖文的肩膀，缓缓把他放倒在地。一击毙命，贯穿气管，没有任何噪音。
　　“好了，换好衣服。”符华把袖剑的剑刃在盖文的衣服上擦拭干净，“你的备用衣物我丢那边地板上了。准备撤退。”
　　“怎么样？我的表现不错吧？”琪亚娜得意洋洋地在符华面前拍着胸口，“本小姐的演技可是从德国到极东都畅通无阻的！”
　　“好好好。”符华确认袖剑收回之后，用左手轻轻地推了琪亚娜一把，“大小姐你快点换好衣服吧。”她靠到门边，把房门打开一条缝，观察着走廊的情况——没有人来。她把门关上，往房间里看了一眼。琪亚娜刚才还穿在身上的旗袍已经被丢到了一边。“班长，你难道对我的身体也有想法吗？”琪亚娜一脸贼笑地探出头来，“我可是属于芽衣学姐的哦？”“嗐。”符华掩面长叹。
　　“好了，走吧。”琪亚娜把套在身上的卫衣兜帽戴上，卫衣底下是她平时作战任务专用的紧身作战服，双腿的快拔枪套里各塞了一把M9手枪。
　　符华点了点头，再次窥探了一下走廊的情况，确认安全后才推开门走了出去：“一切正常，琪亚娜，出来吧。”话音未落，琪亚娜就从房门开的缝里钻了出来。
　　“你们两个，去安全出口堵着。我去盖文房间看看情况。”就在这时，电梯间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哎呀。”房门在琪亚娜身后发出“咔嗒”的关闭上锁声。
　　符华朝琪亚娜比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贴到了电梯间门口的墙旁。不消片刻，一个双手握持手枪、精神高度集中、保镖打扮的人走了出来。就在他的目光落到琪亚娜身上的那一瞬间，符华的右膝精准地命中了他的上腹部，紧接着是朝着脖颈处力度恰好的一记手刀。眨眼之间，这个人就瘫软在地上没有动静了。
　　符华朝琪亚娜招了招手，接着朝电梯间里看了一眼。
　　“不许动！”很不巧，另一个目击了队友突然被放倒而愕然的人在这时恰好回过神来，看到了探身侦查情况的符华，立刻用手中的枪瞄准了她。
　　符华目测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来不及在对方开枪之前近身，比起冒着负伤的风险，还是应该采取更保险的手段。她抬起双手假装投降，在对方视线盲区里的右手趁机比出了与肩齐平，然后握拳的手势。对方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过来，而她也摆好了投降的姿势。
　　然后，琪亚娜忽然从她身后出现，只一枪就把对方击毙。
　　“看起来不能悄无声息地撤退了啊。”符华从地上捡起对方的手枪——P226，对不喜欢用枪的她而言也是不赖的选择。她长舒一口气，到安全出口去的人应该听到枪声，正在向电梯间靠拢，现在要考虑的就是……
　　她回头看了一眼琪亚娜，发现琪亚娜正在按电梯按钮。
　　还没来得及开口，电梯发出了抵达目标楼层的声音。缓缓打开的电梯门里是一轿厢才赶来的保镖。
　　“琪！亚！娜！”符华发出了怒喊，在双方对视的沉默中率先出手，打折了离电梯门最近的保镖的胳膊。
　　“琪亚娜同学，请注意，以后不要在没有听到负责指挥的人发话之前贸然行动。”符华握着手枪，注意着屏幕上显示的楼层数。“不好意思班长，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琪亚娜双手合十，贴到自己连旁边，露出讨好时专用的笑脸，“说教就免了吧？”“嗐，你啊……”符华只能叹气。
　　电梯抵达了顶楼，还要再从应急通道爬一层楼梯才能抵达楼顶。
　　“话说，我们到这里，是有飞机接应吗？”琪亚娜抛出了心中的疑问。
　　“没有。”符华回答得干脆果断，“跟紧我，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跟着符华来到楼顶的边缘之后，琪亚娜四下张望着，除了漆黑一片的楼顶和周围华丽的都市夜景之外什么都没有。而从他们刚过来的地方，追兵现身了。
　　“接下来，照我说的做。”符华上前一步，离踏空只剩一步之遥。
　　“张开双臂，向前跳下去。”
　　“啊？”琪亚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真的是平日稳重可靠的班长会说的话吗？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符华用责难的表情回过头来看了琪亚娜一眼。
　　琪亚娜咽了一口口水，事已至此，只能照做了。
　　只见符华先行跃下，仿佛一只从屋檐上展翅起飞的燕子，消失在夜空之下。
　　“向后退！”追上来的保镖朝琪亚娜大喊着，步步紧逼，“过来！”
　　琪亚娜朝着保镖拉着右眼下眼皮，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张开了双臂，双腿轻轻一蹬，在猛烈的跌落感和下坠时扑面而来的疾风中，向下落去。
　　“好，停。”
　　一声令下，琪亚娜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猛地拉住，然后就停下了。她睁开跳下时不由自主闭上的眼睛，只见四周的景象逐渐崩解消融，变回自己习以为常的训练室的模样。
　　她身后的机械臂不断调整着姿态，平稳地让她双脚落地。
　　“考试结束。”广播里传来琪亚娜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慵懒但不失威严，“成绩之后会和其他科目一起公布。”
　　站在琪亚娜旁边的符华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次的表现还不够完美。”
　　“好啦，班长，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事情呢？”琪亚娜大大咧咧地拍了拍符华的后背，“待会儿一起去庆祝考试结束吧？”“琪亚娜同学，请注意，期末考试还剩一门对崩坏兽作战考核。请绷紧神经到最后一刻。”符华习惯性地去推自己的眼镜，却推了个空。想起眼镜在考试前已经摘下，她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芽衣芽衣！我晚上想吃炸鸡！”琪亚娜标志性的大喊大叫逐渐远去。符华叹了口气，就算姬子老师拜托她帮琪亚娜补习，要是琪亚娜自己再不重视的话也无济于事。
　　“主教大人，Animus4.35加装DDS组件的测试刚刚结束。十分顺利。”身穿女仆装的少女站在空无一人的运输舰通信室里，“相关数据我会在整理之后发送给您。另外，您想要观察的现象确实出现了——”
　　“琪亚娜·卡斯兰娜，或者说K-423，顺利地在简单的言语指导下重新使用了。”
　　“很好！”她面前的设备里传来应答的声音，“丽塔，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谨遵您的安排。”被称作丽塔的少女在对方看不到的情况下浅鞠一躬，“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去做吧。”
　　通讯结束，丽塔抬起头来。远处传来运输舰引擎的轰鸣和轻微的颠簸感。看起来，她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位于沧海市的圣芙蕾雅学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