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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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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的时间匆匆渡过,科恩在课堂上努力地学习着军事理论,同时保持着在精英小队的训练难度,又在图书馆里自主学习,甚至自学了纳斯卡语。
  不过,这些在他看来依然不够,自从在见识到宇宙的广阔之后,他便憧憬着走向宇宙的舞台。而知识,便是自己的台阶。
  讲台前,埃德曼手捧书本,注视着面前的学生们,平静无波地讲解道:“边境线便是实力线,是实际控制线,是战斗线,是侵略目的线,是占领目的,为自己的战略服务线。”
  埃德曼在前方说着,科恩在下方一边记着笔记一边皱着眉头,打量着黑板上的内容,直接举起了右手。
  见状,埃德曼放下了书本,将目光向右移动了一些,“科恩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科恩做了个深呼吸,站起身来,用一口还算流利的纳斯卡语说道,“埃德曼教官,我认为刚才你所讲的边界线理论,充满了野蛮与侵略的思想,这一套理论哪怕是用在黑旗军队的课堂里也一样适用,请问,这真的是正义的军事理论吗?”
  科恩身后的科特同样眉头一皱,脸色立刻黑了下来,几个月下来,科恩顶撞过教官,但是今天的问题太过尖锐也太过敏感,同时质疑教官的正确性和正义性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埃德曼体现出了不悦的姿态,两道眉毛蹙在一起,“科恩同学,恭喜你学会了纳斯卡语,但这里不是语言课,更不是政治思想课,而是军事理论课。我教的东西你可以不认同,但不允许用这样恶毒的语言反驳,你要记住,我是教官,你是学生。”
  科恩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语有不当之处,但还是秉持着他的看法,“我没有批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指出其中的错误,它听着实在是不适宜在联盟军队的教材里出现。”
  埃德曼的语气变得快了几分,瞪着眼睛道:“纳斯卡国防军的教材就是这样写的,难道你要求我修改?”
  科恩听出了埃德曼话语中的不满,也听出了他试图以权威让自己闭上嘴巴,别人很有可能会就此打住,但科恩不会,他也加快了自己的语速,“如果我们可以把这个理论解释的更清楚,不是更好吗?”
  埃德曼从来没有遇到这样固执的学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看来你应该找克劳泽陛下去反馈一下,毕竟这是他认可的理论,如果他同意做出修改,我会接受你今天的质疑。”
  科恩认真地回答道:“如果有机会的话。”
  “哈哈哈哈……!”
  听着科恩语气与内容反差极大的内容,所有的学员都觉得他在讲一个天大的笑话,跟国王这样讲话,恐怕有十个脑袋都得被卫兵一个一个地砍下来,放到囚车里展示。
  “请安静,科恩同学,你真的认为自己很有道理是吗?”埃德曼轻轻地敲击了一下桌子,蔚蓝的右眼露出了一丝令人畏惧的气息。
  “埃德曼教官,谬误永远也不可能掩盖真理,对吧?”科恩毫不畏惧,对上了埃德曼那只正散发着威严的蓝色眼睛。
  “你是个诗人,请坐。”埃德曼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冷声说道。
  埃德曼以教官的威严终结了这场辩论,虽然科恩是个优秀的学员,但是屡次的顶撞实在是让他心生不悦,而且,作为教官也不可能会把精力全部放在一个学生上面。
  “教官,等等。我有话说。”韦尔斯特百无聊赖地用铅笔在课桌上留下了几道痕迹,在科恩坐下的那一刻,他举起了手。那双不会眨动的绿色义眼盯着科恩,颇有些可怕的意味。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包括科恩,虽然二人既是室友也是同班同学,可就是彼此看不顺眼,科恩对这种二世祖有天然的抗拒性,韦尔斯特则有一种突兀和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而且二人的总体表现几乎不相上下,争端是不可避免的。
  “边境线本身根本不存在,边境线就是实力线,这句话说的多么准确,古今中外,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法则就是丛林法则,你自己弱小,被打得丧权辱国,割地赔款,这能怪谁呢?只能说,你守不住自己的边境线。”韦尔斯特高调地说道,一边说一边拍着桌子,像是个新上任的辖区总督般高傲。
  “真是谬论,难道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就活该被海盗劫掠,残害吗?”科恩扭过头去,不悦地看着韦尔斯特,曾被奴役过的他对这种高高在上的论调相当不满。
  韦尔斯特摊着手,语气充满蔑视,“当然不是,我这里讨论的只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问题,某些只会压榨自己国民的国家,和善待自己国民的国家对决,注定是凶多吉少。恰好,你所说的平民之悲剧,恰恰是因为这个国家是穷国,是弱国!”
  “我想不到这种话会出自你的口中,一开始,我不懂殖民地的意思,但现在我知道了,摩罗是你们兰斯洛特的殖民地,那个国家丧失了主权和独立,在政治上和经济上完全由兰斯洛特王国统治,他们的资源每时每秒都在被你们掠夺着,这就是你说的善待?”科恩有些被这大国殖民主义的言论和自大的语气激怒了,神情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你真是个彻彻底底的井底之蛙,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摩罗拳法。呵……”说着,韦尔斯特忍不住地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那时,伟大的兰斯洛特王国早已进入自由航行于太空的时代,但当兰斯洛特来到摩罗这片巨大的土地时,摩罗人却还在用拳头对抗时代滚滚向前的车轮。是我们将文明带给了他们,让他们从泥潭和窝棚走向了摩天巨塔,这不是善待又是什么?”
  这种言论或许在几个月之前还能让科恩有着些许信服,可现在看来,殖民者的言论永远是这样的冠冕堂皇,一方面像个磨盘一样挂在别人的脖子上,一方面还要让被殖民者感恩戴德。
  科恩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冲到脑门去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据理力争道:“兰斯洛特的确给摩罗带来了文明,但你可以忽视兰斯洛特对摩罗长达数千年的压榨吗?一个不与民争利、藏富于民的国家才会真正得到普遍国民的热爱,相反,如果一个国家的人民连为自己的诉求呐喊的权力都没有,谁还会为它拼命!回到边境线上的理论来,如果一个国家只以实力为边境线,而不以人心向背为边境线,那么这样的国家一定会走向失败,甚至与海盗无异!”
  科恩的一番争辩有理有据有节,也让摇摆不定的众人对科恩多了几分肯定,毕竟,这里并不是贵族学院,一句以人心向背为边境线的理论更可以说是惊艳,这让韦尔斯特的脸色阴沉的很,如果说这里是摩罗,他一定会把这个无礼的平民关在囚车里示众。
  “好了,争论可以停下了。都坐下吧。这个话题已经浪费太多的时间了。”见半路杀出来的帮手也被科恩噎了回去,埃德曼脸色一黑,再度终止了这场辩论。
  剑拔弩张的二人终于注意到了其他心惊胆战的学员们和面露愠色的教官,各自咽下一口恶气,退了一步。
  埃德曼放松地呼出一口气,接着宣布道:“今天的战役理论课暂时停止,下面,我宣布一项学校的临时决定,为了帮助外来学生更好地开阔眼界,取得进步。学校今天组织各位同学前往弗兰格尔博物馆参观。”
  “太好了,居然有这么好的事。”为了缓解教室内的紧张气氛,科特率先道了声好。
  埃德曼仍觉不够,身体向前探了探,“怎么?你们一点都不兴奋吗?”
  “哦!!!”贯会活跃气氛的唐纳德率先鼓起了掌,欢呼了起来,响应者虽然不多,但也将教室内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了。
  众人浩浩荡荡地从教室出发,走在前往博物馆的路上,唐纳德第一个没忍住地跟科恩说道,“喂,你小子这么跟教官较劲,不怕他给你穿小鞋啊?”
  科恩用纳斯卡语回答道:“谬误是战胜不了真理的。”
  “切,让这小子装上了!”唐纳德听得一头雾水,眼睛轻眯着,哼了一声。
  “分明是你自己听不懂。”迪温怼了唐纳德一句。
  “不错啊,科恩,你好像也就学了四五个月吧?你的纳斯卡语居然变得那么流利。”霍尔从一众人的身边挤了出来,有些惊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科恩将右手放到嘴边,悄悄地问道,“我的话没有奇怪的口音吧?”
  “没有,不过我快要学会你的家乡话了。”霍尔开了个玩笑。
  众人被霍尔逗得笑了起来,不过这并非嘲笑,而是对科恩的肯定。
  ……
  漫步于弗兰格尔博物馆的艺术区时,韦尔斯特和科恩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一座雕塑。这座雕塑绘的是一个亚麻色头发,满脸皱纹的老人在一片大沙漠中,对一个身着华服的紫发男人下跪,这座雕塑的名字叫做“摩罗人对兰斯洛特人的感谢。”
  无论如何,科恩都看不出来那个老人脸上痛苦的表情,岣嵝的背部是在向这个兰斯洛特人表示感谢,尤其是配合着那个兰斯洛特人傲慢,狂妄的表情来看,这座雕塑的名字完全可以改为“摩罗人的卑贱。”
  至于这座雕塑的意义,无非是想体现出兰斯洛特人有多么高贵,摩罗人有多么低贱,感谢二字从何而来呢?不过是虚伪的体现一下那根本不存在的友谊。
  科恩的脸色变得像是一块放了许久的猪肝,不单单是因为气愤,还有失败的低落,这样的雕塑可以堂而皇之地放在博物馆里,足可以证明自己刚才的辩论彻彻底底的失败了,现实便是最好的辩手,压倒性地说明了话语的无力。
  再争辩一万句,也改变不了摩罗人跪在地上的事实。
  相反,韦尔斯特的脸上则满是骄傲,他嘲笑着说,“某位大英雄还不清楚吧?这座雕塑的雕刻家恰恰就是一个友善的摩罗人呢。”
  科恩浑身肌肉紧绷,一股热血冲进他的耳朵,但他仍是一言不发,并非因为无言以对,而是不想用语言争辩,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一剑在手。
  科恩转过身去,与不断前进的洪流形成一道对比,将时间浪费在这,还不如回宿舍里睡一觉。他的眼中腾起一丝怒火,“别开玩笑了……友善?分明就是叛徒!”
  科恩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去,他必须要回去锻炼了,就用自己的拳头打碎这个摩罗人需要跪在地上才能生存的世界。
  突然,科恩瞪大了双眼,一只厚重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回过头来,发现埃德曼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没有戴着那副印着双刃斧的眼罩,科恩这才惊讶的发现他左眼的颜色,红色的巩膜,金色的虹膜。跟他的右眼相比实在是有些怪异。
  “科恩同学,你怎么出来了?”埃德曼背着手,有些不满道。
  科恩咬了咬牙,眼中充满了怒火,“埃德曼教官,我刚才在博物馆看见了一件作品,一个摩罗人在给兰斯洛特人下跪,还美其名曰摩罗人对兰斯洛特人的感谢,我在这个作品的身上看不到一丝属于星际联盟的正义,他在羞辱同为联盟的一员,看得我简直想吐!”
  埃德曼停顿了一下,“我明白你在说什么了。”他靠近一步说道:“我想你是犯了个老毛病,那不过是一件艺术品,请不要把艺术跟政治牵扯在一起。”
  “如果说艺术品或是军事理论都毫无正义性,甚至侮辱他国人民,我觉得它配不上它的名字。我感到很愤怒。”科恩的不满已经积压了许久,他的双眼如同钢铁,直言不讳道。
  听着科恩的话,埃德曼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伸出食指指向科恩道:“科恩同学,我观察你很久了,虽然你的总成绩很好,毕业以后成为连排甚至副营级的军官也许都不成问题,但是我发现你骨子里充满了叛逆,你得好好改改,否则你成为不了一个优秀的的军人!”
  科恩无奈地摊了摊手,他差点就想伸出自己的食指了,“如果我们无法意识到星际联盟存在的伟大与正义性,那么你同样无法成为一名纯粹的联盟战士,我很遗憾,埃德曼教官。”
  埃德曼的眉毛打了个结,左眼几乎燃烧起来,“闭嘴!你等着!我会向校方反映,我建议开除你!”
  科恩也不想多做纠缠,同样皱着眉头,打算转身就走,就算是一辈子当不上军官能怎么样,他只想坚持内心的正义。
  “科恩,科恩!”就在二人不知如何收场的时候,科特突然跑了过来,把科恩拽了回来,又向埃德曼赔上了笑脸,“教官,您别生气,他只是一时冲动,你不要计较。”
  埃德曼闭上眼睛,背着手转过身去,揉了揉气血上涌的脑门。
  科特实在是对这个人形火药桶实在是无奈了,只得唉声叹气地劝导:“科恩,你这是何必呢?短短两天,跟霍尔吵完又跟韦尔斯特吵,现在还跟教官吵架,你不要再跟他们争执了,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科恩板着脸道:“科特,你是不是觉得殖民地的人就能被随便侮辱?那我们当兵的目的何在?不就是不想让自己跟别人被奴役吗?”
  “好了好了,回去再说。”科特深知犯起倔来的科恩是不可能劝动的,只好把他拉到一旁去,让他冷静冷静。
  科恩走在前往操场的路上,他神色冷峻,走起路来都带着一阵疾风,完全不顾及在身后念叨的科特,他只想一口气在操场上跑个一千圈,然后再读一下午的书。用汗水忘却这些令人厌烦的事情,早晚有一天,自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今天的经历实在是太糟糕了,科恩所追求的公平正义,在黑暗的骷髅旗下没有,原以为能在五点旗下能够找到,但就今天的所见所闻看来,那面圣洁光辉的五点之旗深埋着的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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