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六点的起床铃声准时响起，迎着升起的恒星，学员们按时起床，向着食堂的方向走去，教学楼的背后有着重重叠叠的群山，山峦重叠起伏，一半在地上，一半在空中。在那最高的山顶上或许能看到整座王城的全貌。
　　纳斯卡人的早餐相对简单，一般是前一天做好的面包和干果酱，果酱通常是由人造蜂蜜代替，偶尔会配些咖啡。这伙食跟原本支部的水平也差不了多少。
　　六点半，早餐时间结束。众人擦了擦嘴过后便向各自分配的教室走去了，教室显得有些拥挤，木质的板凳没有靠背，因此，每一个学员的坐姿都是极其板正的。
　　一间教室有三六名学员，大多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部队，他们的头发以金色、红色、咖啡色为大宗，甚至连绿色、蓝色都有。长相也大不相同，甚至还有长着兽耳，长得像蜥蜴的变种人，趁着教官不在，众人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算是做一个初步的了解。
　　六点四到了，是教官进入教室的时间，前排的学员在远处瞥见了一个高瘦的身影，坐在靠门的同学眼疾口快地喊出声来：“起立！”
　　一位黑发的中年男性走到讲台上，将手上的文件夹放在讲桌上。随后笔直挺立面向台下众人，朗声说道：“同学们，请坐。”
　　随着口令，站得笔直的学员们刷的一下坐了下去，观察着面前的教官，他是一个高身量的健壮男人，穿一套淡蓝色的军装，上面有着鲜红的领章与袖章，他的左眼戴着双刃斧样式的眼罩，单独地露出蔚蓝色的右眼。
　　“欢迎你们来到弗兰格尔高级步兵学院，我是你们的教官，罗伯特.埃德曼。今天，我给诸位上第一节课，军队与战争。”男人板正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留下了深刻的五个大字。
　　埃德曼转过身来，看向面前的一众学员，开始讲课：“诸位在来到这所军校之前，都有着一个身份，那就是星际联盟的同盟陆军，你们当中有的是士兵，有的是士官，这便是你们的第一身份，军队中的一员。那么何为军队？我想请几位同学谈谈自己的看法。唐纳德同学。”
　　“啊？这……”被点到的唐纳德茫然的站起身来，本来打算睡一整天的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被第一个叫起，挠了挠头，尴尬地笑道：“那个……军队嘛，应该是大伙凑到一块，长官让揍谁就揍谁。是吧？”
　　唐纳德刚一说完便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多么可笑，恰好自己的位置又是在教室的正中间，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就那样尴尬的立在那里，像是在摄影馆照相的人般不知所措。
　　“噗……哈哈哈哈！”唐纳德的回答刚刚结束，众人便哄堂大笑了起来，将他的话当做笑话般取笑起来，众人从未听过这样不着边际的话语，
　　看着唐纳德狼狈的样子，埃德曼并不生气，只是冷漠地摆了摆手，“很有意思的回答，请坐。”
　　“霍尔同学，你来回答。”埃德曼的视线向左侧移动，将目光落在了靠窗的第二名学员身上。
　　霍尔作为自幼接受军事教育的中将之子，回答起来自然是轻而易举，他站起身来，无比从容地回答道：“军队是为国家或政治集团服务的正规武装组织。是国家政权的主要成分，是执行政治任务的武装集团，是对外抵抗或实施侵略、对内巩固政权的主要暴力工具。回答完毕！”
　　埃德曼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很好，霍尔同学，请坐。”
　　“科恩同学，你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埃德曼扫视了教室一周后，将目光落在了靠门的第一位学员。
　　而科恩则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与唐纳德不同的是，他是因为倾听霍尔的发言有些入神，以至于没有听清教官的声音，若不是周围的人投来关注的目光，他还会继续发愣下去。
　　科恩当然做不出霍尔那样有力的回答，只好说一说这六个月的感悟，“嗯……什么是军队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目前见过最多的军人组成的单位是一个团，四千人左右。至于在支部里，很少有一个团集体行动的时候，有时候是跟着排或者跟连一起去剿灭一些盗贼。保护那些被盗贼劫掠的人，那个时候我感觉我是一个军人，大家在一起组成的就是军队。”
　　看着科恩紧蹙眉头努力思索的样子，埃德曼怔了一瞬，认可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得好，你叫，科恩对吧？请坐。”
　　埃德曼迈着缓慢的步伐缓缓地回到了讲台，接着说道：“霍尔同学的回答从名词的解释上可堪满分，但是，不够具体。而科恩的同学虽然在学术表达上有所欠缺，但他的回答，何尝不是作为军人最纯粹，最本质的回答呢？军队因何而存在，我们为何而成为军人，不正是守土卫盟，不让我们重视的人轻易离去吗？”
　　“呵呵……完全没有提到你啊……”坐在唐纳德身旁的迪温笑了笑。
　　“闭嘴……”唐纳德单手捂脸，简直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我教学多年，我认为，军人的定义共有三点，第一，军队也称为武装力量，指被授权使用致命武力及武器来保护其国家人民的利益的常规武装力量。军队的任务一般是保护其所属的国家与人民。”
　　“第二，军队由陆军或包含宪兵，海军或包含海军陆战队、太空海军。空军或包含防空部队等军种所组成，有些还包括特种部队、战略导弹部队、电子战部队等。并在军人之中含有军官，士官和士兵等军衔。军队可以利用义务兵役和招募来补充兵员。”
　　埃德曼竖起第三根手指，“军队在社会中还有其他的机能，包括推动政治议程、保护经济利益、内部的群众控制、建设、紧急事件的处理、社会仪式、守卫重要区域等。军队也会有独立的次文化，也可能会发展其独立的基础设施，可能包括住宅、学校、公共设备、食物生产及银行等。”
　　听着埃德曼在前面的讲述，科恩不断地记录着他的话语，他实在是太渴望得到理论的知识了，他不希望有任何人再嘲笑他的知识水平。
　　坐在科恩后面的科特有些没有跟上，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肩膀，试图求助，“喂……科恩，第三点是什么来着，说一下……”
　　但由于科恩太过于投入的缘故，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科特的呼唤。
　　“用我的吧。”坐在科特左侧的韦尔斯特双眉舒展，面带微笑道：“都是同桌，相互帮助喽。”
　　“谢谢！”科特接过了韦尔斯特手上的那修饰的极其华丽的笔记本。
　　在军队的概念讲述完毕后，埃德曼擦了擦黑板，接着讲道：“第二个课题，战争是一种集体、集团、组织、派别、国家、政府互相使用暴力、攻击、杀戮等行为，是敌对双方为了达到一定的政治、经济、领土等目的而进行的武装战斗。由于触发战争的往往是政治家而非军人，因此战争亦被视为政治和外交的极端手段。”
　　“广义来说，并非只有人类才有战争。蚂蚁和黑猩猩包括兽人等生物也有着战争行为。战争是政治集团之间、民族，部落之间、国家之间的矛盾最高的斗争表现形式，是解决纠纷的最暴力的手段，而军人，军队便是战争的主要执行者。”
　　“请问老师！我们现在跟战争有关系吗？”在记录完毕之后，科恩第一个站起身来，他的心中对这个课题有着很深刻的疑问。
　　“我们现在正与黑旗军团处于战争状态。以联盟航线网以北的铁塔星系为界，一直到原本属于白辰王国的安哥拉曼纽全部在黑旗军团的有力控制之下，不，不是安哥拉曼纽。”说着，埃德曼扶着讲台，叹了口气，“那里本该叫做启明星系。多么辉煌，璀璨的名字，可它如今却意味着死亡。这也正是我们联盟军人为之奋斗的理由，我们一定要让这个耻辱的名字更改过来！”
　　不得不说，纳斯卡军人最典型的标志就是铁血，自大，骄傲与雄鹰。这样的梦想不只是埃德曼有，就连霍尔，亚摩等人也有着那样的梦想，这几乎是全军上下的通病。可如今对外屡战屡败的联盟军队却让他们时常表现得愤世嫉俗。
　　但埃德曼不是悲观主义者，他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语言点燃学生的情绪，“同学们，黑旗的夺地之仇，我们应当始终铭记在心，永远以变强为首要之目标，而我们现在的处境，可堪数百年来未有之危机与变局，各国之间内讧不断，这一切在利益的侵蚀下仍将变本加厉，这是内部，而外部呢？统治着黑旗的弗拉基米尔家族日渐强大，黑旗的兵锋不断袭扰着北方，我星际联盟之前途，仍然一片黑暗。”
　　听着埃德曼悲愤而又充满着力量的演说，科恩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紧握双拳，这是他第一次因别人的愤怒而愤怒，同时也期望着，自己能为保护身后的事物尽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
　　埃德曼抓住讲台，微微侧目，激动地说道，“我们与黑旗军团进行了整整五百年的战争，没有一天终止，数代人的鲜血仍然未给子孙留下了一个和平的世界，在这点上，古人不约而同地失败了，谁知此地凋残柳，尽是前人败后栽。同学们！破此五百年未有之变局的重任依然有待来者，联盟需要的，不是百年一遇的猛将，而是千年一遇的统帅，如此英雄，锥藏何处？我想，也许就在诸位当中。”
　　讲台下的众人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大部分人都觉得教官的话过于激进，但也有像科恩这样激动得满头冒汗的年轻人。
　　埃德曼笑了笑，至少自己的补充演说还是有些意义的。
　　“下课！”
　　随着埃德曼一声令下，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了下来，两个漫长的课题讲完，时间恰好来到了中午，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学员们三两成群，向食堂发起了冲锋。
　　霍尔也不例外，而且以他本地人的身份，也许在食堂里会受到不一样的待遇，吃到他最喜欢的烤香肠也说不一定。
　　然而就在他准备移步食堂的时候，一个熟悉且比他高半头的身影抱着他的笔记本冲到了自己的面前，唯独这个人他是不好拒绝的，但想吃顿好的只怕是不可能了。
　　“霍尔，你是本地人是吧？能不能帮帮我啊，拜托拜托。”
　　看着在自己面前吵个不停的科恩，霍尔一双淡绿色的眼睛缀满了无语，他实在是有些怀疑这位队长的智商是不是只有五岁。
　　“停下。”霍尔连忙叫停，向他问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科恩挠了挠头，接着说道：“这，这里不是学校嘛，我想知道图书馆在哪，我想在课外时间多学习一些。”
　　霍尔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额头上挂满了黑线，“你……”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想说的话，“你为什么不去找老师啊？我只在小时候来过一次，而且没进图书馆里。”
　　“我怕他说我是乡下人，感觉怪丢人的。”科恩看了看身后，确认没有人后才小心翼翼地说。
　　霍尔抽了抽嘴角，“我还以为你不在乎这个了呢……”
　　科恩摊了摊手，“反正你们也嘲笑惯了，但我不想让刚认识的人嘲笑我。”
　　“咳……那好吧，先去吃饭，上完下午的体能课，我带你去看看。”霍尔忍不住地轻笑了一声，随后轻轻地转过身去。
　　“好！谢谢！”科恩将笔记放在桌上，连忙地跟了过去。
　　科恩一边走向食堂，一边有些敬佩地向霍尔说道，“真羡慕你啊，从小受那么多的教育，刚才教官问我的时候，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你居然能说出来这么多。”
　　“你也不错，有时候太过于教条主义也不是好事，你的回答真的让人眼前一亮。”霍尔点头以示认可道，他当时也没有想到科恩能做出那样的回答。
　　“我也不记得当时是怎么想的了，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的，专业知识之类的，我真的一点都说不上来。”科恩闭着眼，回想着课堂上发生的事情，有些不满地摇了摇头。
　　霍尔明亮的眼睛一扑闪，笑道：“你没看出来，教官很欣赏你，说不定他很认可你的志向，会把你当做千年一遇的帅才培养呢。”
　　科恩被霍尔忽悠的有些发愣，没反应过来地待在了原地，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等他回过神来，霍尔已经快到食堂了。
　　“你又取笑我……！”
　　不过，此时的科恩的确对未来又增添了一些期许，为了让启明星系重归联盟，为了让和平重归联盟。
　　甚至是……成为教官口中的那个千年难遇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