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侑雅棠举着望远镜将视野集中在前方的护卫舰分队上。
　　舰桥内的扬声器传来无线电通讯：“我是‘旗鹰’，准备投放中等深度齐射！”
　　紧接着那艘护卫舰天女散花般地向周遭抛射了大量的黑色圆桶，深弹纷纷砸入水中后数秒——“砰……砰……砰……”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震耳欲聋，震荡通过水面传导进“圣海涅”号的每一层甲板。二十多发深弹激起的水柱之林覆盖在“旗鹰”号半径一百米内除船头的整片水域，当海面平息，只见“旗鹰”号左满舵掉头一百八十度奋力地回转着。
　　“我是‘旗鹰’，没发现燃油迹象。”
　　侑雅棠抓起话筒道：“‘旗鹰’返回原地以声呐确认是否为诱饵，其余舰艇继续警戒搜索。”
　　“长官，”旗鹰的舰长说罢顿了一下，“很遗憾是诱饵。”
　　“各单位迅速机动起来以防止——”
　　“鱼雷！”突然舰桥内的传声筒响起瞭望哨的呼喊，“右舷094，距离四公里！”
　　“车钟三分之一，右满舵一百二十度！”回头给舵手下完命令后她又立马举起话筒说：“潜艇出没于我舰右舷五至十公里位置发射鱼雷，迅速回防！”挂上话筒后侑雅棠看向传令兵道：“声呐有听到什么吗？”
　　传令兵在耳麦中重复着命令：“声呐，报告情况。”数秒后他向舰长汇报道：“声呐报告只有鱼雷靠近的细微动静。”
　　船体开始大幅度左倾，侑雅棠迅速跑到舰桥的右侧门外举起望远镜观察鱼雷航迹线，一直到右转的舰体即将要把鱼雷挡住。
　　“压舵，把定航向175。”
　　舵手在侑雅棠的命令下飞快地转动着轮舵。
　　“提速至二十二节。”
　　她话音刚落舰桥内便响起清脆的车钟声。
　　“舰长，声呐报告目标位于002，距离未知。”
　　“前向深弹发射器准备，舯部和尾部抛射器准备中等深度。”
　　舰桥内负责向深弹兵传令的军官在麦克风里复述着侑雅棠的命令。
　　鱼雷从距离舰体左舷几米的距离的位置擦肩而过。
　　“舰长，目标现在位于328，距离一点五公里，正在试图下潜逃跑。”
　　“左舵35度，声呐继续搜索艏向正前，注意艉管发射的鱼雷。”
　　调整方向的转舵随着视野中的海平线开始倾斜又恢复而完成。
　　“鱼雷来袭，位置334，距离一点三公里，两发！”
　　“左满舵！”侑雅棠说着跑到舰桥右门外侧走廊上观察鱼雷航迹，一番累眼的搜索过后她发现了隐藏在波涛海浪之中的不速之客。“三号五号炮座向右舷来袭鱼雷开火！！”
　　随着她下达的命令，右舷的两座双联高炮开始以火力投射试图让鱼雷提前引爆，但这种前面装有一个巨大防护板的对空高炮前射视野并不算太好。
　　侑雅棠在望远镜中发现了另一条来袭的鱼雷，从航迹方向来看它们呈扇形发射。
　　“目标潜艇位于014，距离两公里，正在试图向右舷逃窜。”
　　“右满舵！”侑雅棠观察着下令道。
　　舵手一边重复着侑雅棠的命令一边双臂反复交叉迅速将轮舵回正后又继续右打满。
　　刚才还大幅度右倾的舰体很快又开始极速左倾，那两座平射的高炮也因此丢失射界，很遗憾他们的射击并没有产生预期效果。
　　侑雅棠小跑着沿着舰桥外圈走廊来到后方的阶梯，她爬上桥楼顶端的瞭望哨亲自站在呼啸的海风中通畅无阻地观察着来袭的鱼雷，传令兵也跟了上来。在1248年之前的利木军驱逐舰全都是露天舰桥指挥，视野非常好，但后来的海军舰船设计革新后全部中小型舰艇都改为封闭舰桥，仅在两侧留有肉眼观察海空的走廊甲板。
　　“压舵！”侑雅棠对着一个传声筒说。
　　右转向中的“圣海涅”号很快将舰艏对准了两条鱼雷的正中间，在侑雅棠的命令下达后舰体急转愈发减缓直至完全直线航行。侑雅棠心想：如果是“热浪”号的话肯定做不到这么轻盈的机动性。
　　此时前出的护卫舰分队和外围的驱逐舰也都从左舷赶了回来。
　　“舰长，目标位于047，距离一点七公里。”
　　侑雅棠在一个传声筒前下令转向后便带着传令兵返回了舰桥内部，她直奔通讯器前抓起话筒：“潜艇在我右前方约两公里位置且继续向西北移动，如果他们是铁了心要藏我们就堵到他们不得不上浮为止。”
　　很快“圣海涅”号的声呐又探测到一次格外清晰的水下噪音，声呐员在侑雅棠的命令下反复确认了该目标的位置几乎静止，可以大概率认为是一枚诱饵。尽管如此侑雅棠还是命令“隼鹰”号上前去投放一轮完整齐射，因为就算浪费掉一轮她的整个中队里也还有上百枚深水炸弹和反潜火箭弹。
　　除了上前去投掷深弹的一艘护卫舰以外其余舰艇全部绕着诱饵1到2公里外继续巡航，生怕躲在某处的潜艇突然又开始躁动。从郡都起飞的反潜巡逻机中队也飞临了现场上空，可奈何他们的目标正潜藏在水下，了解情况的机队开始扩大水面搜索范围。
　　当整个驱逐舰中队都处在焦躁与不安中时，“末鹰”号护卫舰传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是‘末鹰’，目标出现在我舰艏向左舷八百米外，正在前往发起攻击。”
　　侑雅棠拿起话筒：“‘圣海涅’至各舰，立即向‘末鹰’所在位置增援，持续锁定目标位置，如果初次攻击失利后续单位立即补位，这次决不能失手！”
　　空中的一架反潜机巡航在他们头上，9只饥饿的猫马力全开地奔向疲于藏匿的老鼠。飞机在这些驱护舰的一侧降低了高度，观察员举起相机摁下快门，他们编队作战的景象定格在了那一瞬间。紧接着来自水下的沉闷爆炸声接连传开，驾驶员赶紧调转机头为观察员腾出视野，他在那一瞬间所抓拍到的画面清晰地记录了一艘被击伤艇壳的潜艇狼狈地浮上水面。
　　他又继续摁下快门，海面上闪烁着由无数曳光弹编织起的火网，那艘娇小的潜艇几乎在顷刻间就被多倍于己的水面舰摧毁，观察员并没有记录下它沉没的样子。
　　这场反潜战施加给侑雅棠的压力并不大，她不需要执行多么精巧的指挥来化险为夷。潜艇在水下又慢又不能一直潜航，无论动与不动都逃脱不了被动水听器和主动声呐的探测，况且她足有9艘舰艇，这些都是皇家海军不计财力代价所堆砌的装备优势。
　　虽然将潜艇逼出水下的是“末鹰”号护卫舰，但此战绩应算全体第34驱逐舰中队的功劳。舰船通讯无线电频道里充斥着对“圣海涅”号的祝贺，尽管是一场几乎没有压力的战斗，但正因总指挥的存在才使得各单位积极配合对目标的无死角搜索。
　　侑雅棠拿起话筒：“‘圣海涅’至全体，我们击沉了一艘敌军潜艇，这是我们过去几天内编队训练的成果。各中队迅速编组全速38节航向244，完毕。”
　　第34-1驱逐舰分队在接到海军部电报后立即被侑雅棠派往沉船地点进行救援，而她则带着其余的舰艇向北前去猎杀潜航。时至中午，拦截舰队带着胜利的消息凯旋，“鬼怪”号驱逐舰的舰长接到命令以舰船无线电通讯向领舰口头汇报。
　　洛佩兹中校说：“长官，我们抵达时船已经彻底沉没，漂散在海上的乘客全部被救起，其中356人幸存，44具遗体，幸存者当中没有发现外务大臣。”
　　“是吗，这还真是遗憾。”
　　“据工作在舰桥的船员说，四枚鱼雷连续命中左舷，整船短短几分钟彻底没入海面，共搭载乘客1886名。”
　　听此消息的“圣海涅”号舰桥官兵纷纷交换着视线，他们的心中无一不五味杂陈。
　　“我知道了，立即启程返回郡都，完毕。”
　　当第34驱逐舰分队驶过散落着救生筏、乘客遗物和沉船碎片的水域时，侑雅棠命令各舰降半旗同时水兵集体登上甲板举行默哀仪式，他们摘下军帽夹在腋下向沉船区域低着头，作为海军的他们再清楚不过溺死在水里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侑雅棠走到甲板栏杆前，她伸手将一面裹着弹壳的国旗沉入大海，随后也摘下军帽低头默哀。
　　当日凌晨，中队12舰亮着各种灯光平稳地开进帝国湾，一直等在民港码头上的家属们期待着自己的家人平安而归。可现实无疑是残酷的，迅速倾覆的万吨邮轮将上千名乘客无情地卷入深邃的海床。
　　载有幸存者的驱逐舰前去停靠民港，领舰“圣海涅”号则应召前往海军基地，侑雅棠明日一早要去见海军部长和海军舰队司令以及本土舰队司令。此刻倍感压力山大的侑雅棠只想回家和亲爱的丈夫好好缠绵一晚来让大脑完全放空，那种奇妙的感觉是她在这个荒诞世界上几乎唯一的心灵慰藉。
　　次日，侑雅棠一早就带着作战报告前往了海军部，这份资料会作为战史的参考被收录进档案库。从海军部回到舰上的侑雅棠召集了麾下的11名舰长来到“圣海涅”号的前艏楼甲板，这并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场合所以大家都站的很随便。
　　侑雅棠开门见山地说：“我们不回海祁了。”
　　“我们的额定训练还没有完成呢。”洛佩兹中校说。
　　“今天我们去帝国湾外面的开阔水域训练，明天上午护航战列舰‘无比’、‘阿里阿德涅’和航空母舰‘升腾’、‘灵巧’、‘干练’、‘宁静’、‘圣洁’等舰火速赶往卡颂。”
　　众军官听此消息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我们都知道这些船刚从烈风洋回来准备整修，”侑雅棠打断他们道，“但是民众已经怒不可遏了，他们渴望复仇，陛下勒令从烈风洋抽调战力增兵穹海前线，今年内一定要打出对联合舰队的绝对优势。”
　　“可是烈风洋的水手们在前线连续战斗快半年了。”
　　“怎么了，”侑雅棠说，“服役时一个个扯着嗓子喊‘为陛下效忠’总不能就这点觉悟吧，陛下之前一直在前线这次也会去。如果你们船上谁有意见就把我说的原封不动告诉他，都回去准备起航训练吧。”
　　“是，长官。”众军官异口同声地说并向侑雅棠敬礼。
　　侑雅棠举手回礼，目送着他们离去后她又看向郡都海军基地港口内停泊着的军舰，其中大部分刚到家不久。
　　利木军的上一代战列舰已经全部退役并转让给君联内的其他友邦舰队，而新一代战列舰则全部在1246年开工建造，他们分别是“阿里阿德涅”级两艘、“前卫”级两艘和“森罗万象”级一艘。正常来说，尽可能完美地设计一型战列舰并建造五艘才是合乎情理的，但随着海军航空时代的到来，利木军想要通过这五艘舰试验不同的防空平台。
　　这三级战列舰完全放弃了与同期的潜在对手进行对标，虽然装备9门416毫米舰炮的“阿里阿德涅”级在火力上达到了世界一流水准，但利木军建造她的目的是为了让她在两舷各安装8座双联116高平副炮塔，最终的代价是没有足够的吨位和空间安装零散的高射炮。
　　与“阿里阿德涅”级剑走偏锋形成反差的是“前卫”级，该级战列舰虽然搭载世界公认垫底水平的8门376毫米舰炮为主武器，但其防空武备更换为伴随主炮塔布置在舰体中轴线的4座双联176毫米高平副炮塔，和安置在左右两舷的各5座双联116毫米高平副炮塔。
　　在这个飞机大行其道的时代，利木军对大型战舰的需求只有防空和机动这两样，利木军对新时代战舰的设计与同期外军有着十分巨大的差异，这一点在航空母舰上体现的最为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