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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果如欧阳松与彭坚所料,两份样品的检测报告显示,这完全是同一种混合鱼饲料,均出自钱茂之手,饲料内所含食物与营养素的比例,与市面上所卖的都不一样,是绝无仅有,独此一家。
这一检测结果,使欧阳松与彭坚更有底气了,他们决定当天便去蒋天的养狗场,与蒋天正面接触,初步展开对养狗场的调查。当然,为了尽可能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决定仍以接到群众举报,前来抓赌的名义进行。
蒋天的养狗场开办在雷山的山腰处,沿途都是水泥台阶,边上还装着栏杆,颇有点“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意味。
彭坚爬了十来分钟,心中有了些感触,便对走在前头的欧阳松说:“这通往狗场的水泥台阶干干净净,栏杆油光锃亮,山路两边也没有野草,看来蒋天还是在用心经营的,连通往狗场的路他都照料到这份上,不像是沉迷赌博,不顾生意的人啊。”
欧阳松笑道:“你想什么呢?这水泥浇的山路,这干净齐整的栏杆,这被修剪清理过的杂草灌木,你以为是蒋天的杰作呢?”
彭坚不解道:“那是谁干的?”
欧阳松道:“那是戴家岙村派人弄的。原因是雷山顶上有股山泉,山泉形成了一个水潭,当地人都叫它龙潭,龙潭的水听说清爽甘甜,又沾着龙神的吉祥,因此这龙潭就成了附近村民的一个重要取水地,讲究点的人家,泡茶只用龙潭水,自来水都不用。”
彭坚叹道:“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高估蒋天了。”
欧阳松道:“你不熟悉蒋天,难怪会这样想,像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的人,就断不会这样自作多情。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
又爬了十多分钟,到了山腰处的一座亭子前。欧阳松站在亭下,指着一条北向的山路,道:“这条路通向雷山的纵深处,沿着这条路进去,就是蒋天的养狗场了。”
说完,也还是由欧阳松引路,两人一前一后行进。
山路弯弯曲曲的,终于走到了头,几排水泥房依着山势而建,有高有低,有长有短,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正门很宽,但看着一点不阔气,只有别扭与不适,原因是左右两边两道铁门,都生锈了,那锈迹斑斑的破落样,谁看谁不舒服。
彭坚也不管这许多,正要推门进前,突然,从院子的角落里冲出两头大狼狗,狂吠着,作势要向彭坚与欧阳松扑咬过来。
幸好还有眼前的旧铁门挡着,这两畜生才出不来,否则非展开一场人狗大战不可。
没办法了,只得把主人喊出来说话了。
“蒋天,蒋天,快出来,开门。”彭坚不顾狼狗的狂吠,冲着屋里喊,那声音,那气势,顿时把两条狼狗都显没了。怎么这么说?因为自从彭坚喊完之后,那两条狼狗的叫声就轻下来了,好像是被彭坚的气场给震慑住了。
狼狗不叫了,蒋天慢吞吞地从屋里出来了。
这蒋天活像是《水浒传》里的“鼓上蚤”时迁,又矮又瘦,看着还没那两只狼狗大,脸颊凹陷,面色青黄,大冷天的,光脚拖着拖鞋,身上则穿着厚厚的棉睡衣,发型像是刚被美军的F22战斗机轰炸过,鸡窝似的又长又乱。脸好像个把月没碰水了,蒙着一层灰,要是给他一盆水,让他擦擦,那就等于是卸妆了。
“你俩干嘛的,鬼叫个没完?”别看蒋天人瘦小,脾气像是跟他老子学的,挺大。
“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欧阳松稳稳地回了一句。
“原来是欧阳队长啊,有失远迎啊,哎呀,好久不见,您又变帅了,您又变年轻了。”
“对,我再变就返老还童了,我成仙了。”
“哎呀,欧阳队长真会说笑。”
“我没说笑,我真成仙了,不然我来这深山老林干嘛呢。”
“您来干嘛,这我真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吗,我以为你应该知道啊。”
“您是来买狗吗?”
“不,我来抓狗。”
欧阳松与蒋天,就像那座山雕与刚入山门的杨子荣,你一言我一语地较量着,一边的彭坚沉不住气了,冲着蒋天大喝道:“还站着干嘛,赶快把门打开,把狗给我轰走。”
蒋天没有马上把门打开,而是隔着铁门,向欧阳松问起彭坚的身份来。
欧阳松道:“能跟我一起来的,还能有谁。你别废话了,赶紧开门。”
蒋天没辙,终于把门栓拨开,把门打开了,两条狼狗见彭坚与欧阳松往里走,又是好一顿狂吠,蒋天一巴掌扇在那两畜生的后脑上,一面打一面骂:“狗眼瞎啊,警察来了,你也敢叫,警察来了,你也敢叫,警察来了,你也敢叫……”
这样一面骂,一面打地把两条狗轰散了,但彭坚与欧阳松却觉察出了另外一番味道。
“警察来了,你也敢叫”,连说三遍,且一遍比一遍喊得响,这是语带双关,这是暗号!是说给屋子里面的人听的,不是给狗听的。
彭坚与欧阳松之所以马上断定这是蒋天所传达的暗号,一方面当然是他喊得怪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蒋天是屡教不改的赌徒,且有多次组织赌博的犯罪记录。而从警察的抓赌经验来看,把赌场设在看似正常的经营场所,如宾馆,洗浴中心,工厂等地,也是老把戏了。如果蒋天利用养狗场来做幌子,设下赌局,那不正合适吗?
彭坚与欧阳松只是一对眼,便心领神会,突然撇下蒋天,往屋里冲去。这是天赐良机,他们本来就是以抓赌的名义来的,要是养狗场中果然有人聚赌,再好不过,如此,可以最大限度减少蒋天的怀疑。
彭坚与欧阳松进入的是一栋二层小楼,这是蒋天平时的生活起居兼办公之所。其他低矮的平房不用看就知道是狗舍,因此,彭坚与欧阳松一开始就盯住这栋楼一间间地查看。
一层比较空旷,堆满了各种工具及杂物,二层就有人的动静传下来了。彭坚与欧阳松果断转移战场,冲上二楼,果然在二楼的一间大房间里,把十几个赌徒给堵上了。
然而已经晚了一步,这些人早已把赌具赌资全部撤走了,摆在彭坚与欧阳松面前的,是好友齐聚,喝茶谈天,其乐融融的和谐景象。这哪是聚众赌博啊,这是“竹林七贤”啊。
“老猢狲,赵胖,小飞哥,”欧阳松如数家珍,一个个都是老面孔了,“你们几个都在啊。老实交待吧,来这儿干嘛了?”
长得还真有几分像猴子的“老猢狲”接话道:“欧阳队长,您别动不动就‘老实交待’、‘老实交待’的,干嘛啊?这不是看不起人吗?您让我们交待什么?我们是听说蒋天兄弟办养狗场,办得挺成功,又没来拜访过,哥几个今天就凑齐了,一起来参观一下,爬爬山,喝喝茶,叙叙友情,蒋天要是客气呢,就杀条狗,大伙喝点小酒,吃顿狗肉,不就这么点事吗,我交待完了。”
老猢狲说完,也不正眼看欧阳松了,别过头去,对着窗户抽起烟来。这时,小飞哥冷笑着,向欧阳松贴了过来。
“欧阳队长,我们有十多个人,你们就两个,这山高皇帝远的,要是我们联合起来把你们俩给杀了,就埋在这儿了,你说会有人知道吗?”
小飞哥的话里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致命威胁,但欧阳松也就淡然一笑,他都懒得说话,朝彭坚看了一眼,示意让彭坚来回答。
彭坚把欧阳松拉开,站到小飞哥面前,两人的距离已经到了“亲密接触”的地步,衣服的前摆都已碰到了,两双眼睛彼此仇视着,像是要喷出火来。但小飞哥明显比彭坚矮了一头,彭坚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气势上他就已经输了。
“你给我听仔细了,”彭坚终于一字一句地说话了,“你小子要是敢动手,我能把你打成植物人,还能判你个袭警罪,你信吗?”
说完,彭坚锐利如剑一般的眼神扫视了众人一圈,那十多个人没一个敢正眼与其相对的,都纷纷低头玩起手机来。小飞哥眼里的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灰溜溜地回到了床沿边,坐下来看电视了。
“警察同志,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蒋天也从楼下赶了上来,嬉皮笑脸地冲彭坚道,“您可能刚来我们这一块,不熟,其实小飞哥也就开个玩笑,大家跟欧阳队长都认识的。”
欧阳松插话道:“蒋天啊,你们以后要注意啊,这位彭同志可没像我那么好说话,他武功好,性子暴,关键是没耐心。”
“知道了,知道了,”蒋天依然陪着笑脸,“以后我们一定小心说话,小心做人。”
“哎,这就对了。”
“这儿还有其他人吗?”彭坚问蒋天道。
蒋天知道彭坚与欧阳松没抓住时机,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因此他一身轻松。
“哪有其他人,就屋里这几个人,没干别的,就是老朋友来看我来了,一起游山玩水,喝茶聊天,然后吃顿狗肉,就这点事。”
彭坚道:“我们可是接到举报来的,说你们这儿开设赌场,聚众赌博,玩得很大。”
“我知道你们接到举报了,可那是谎报啊。”
“那好,你们几个都在这屋里呆着,哪儿都别去,我们一间屋一间屋地排查。”
“真没赌,真没其他人了,你爱查不查,反正谁累谁知道。”蒋天还讽刺上了,一副不屑一顾地欠揍模样。
欧阳松近前一步,道:“既然已经接受了群众举报,那就例行公事,就算样子也要做一下的。你们不要走开,就呆在这里,我们四处看看,要是没发现其他赌博的人,我们就走了。”
欧阳松再次打出赌博牌,以安定蒋天的神经,蒋天等人没再抗拒,或坐或躺,三五成群地说话,玩乐着,没人再管欧阳松和彭坚他们了。
欧阳松和彭坚二人就从眼前这主楼开始查起。一楼已大致看过,主要是二楼。
二楼的房间都改造成酒店标准房的式样,有单人间,有双人间,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这哪是养狗场,早就改成赌场了,”彭坚说,“你觉得德照法师有可能被蒋天他们一伙人劫持到这儿来吗?”
“我更倾向于蒋天个人作案。因为这伙人不是梁山好汉,别看他们天天聚在一起,其实都是为赌而来,赌尽则散,没什么义气可言。我想蒋天这样的老油条,不会傻到找一个自己压根就不信任的人来一起作案的,这对他自己是极其不利的,他应该清楚这一点。”
彭坚道:“如果是这样,那么,蒋天即便把德照法师劫持到了这养狗场,也不可能将其囚禁在这幢主楼了。这主楼就是个大赌场,来往人员众多,蒋天为了保密起见,肯定会把德照法师囚禁在无人问津的去处。”
欧阳松道:“你说的对,这帮赌徒就是为赌而来,在这养狗场中,他们最熟悉的地方,就是这主楼了。最陌生的地方,大概就是主楼以外的区域。因此,主楼以外的区域是我们的侦查重点。而且,德照法师要是真被蒋天劫持到了这里,那他遇害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像蒋天这种每时每刻都泡在赌桌上的人,我想是没耐心长期照顾一个被他劫持来的人的。如果他把德照法师榨干以后,杀害了他,那么杀人以及抛尸的现场,八成就在这养狗场或养狗场周边的山林。”
这两人一边分析,一边走下楼来,并绕到主楼边上查看起来。院子里的那两条大狼狗不时看他们几眼,但都不再叫唤,想必是把他们当成是自己人了。
主楼以外多是低矮的狗舍,一共有十来幢。看得出来,蒋天已经没花心思在这上面了,这狗舍不是空着,就是脏得要命,不用进门,只要随便刮一阵风,那就是满鼻子的臭味。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在一间其臭无比的狗舍旁,居然还用木板围出了一个不小的菜园子,里面种着大蒜,小葱,蒿菜,青菜,萝卜等一些家常菜品。
彭坚不禁感叹道:“这也太倒胃口了。狗舍建在山上,平时下山买菜不易,辟出一块地作为菜园,本来是好事,可旁边的狗舍都臭成这样了,这菜能不串味吗?还能吃吗?”
欧阳松笑道:“他们不是说要炖狗肉吃吗,恐怕马上就要到这里来取材了。”
彭坚道:“行了,这边就几只瘦狗,没什么好看的了,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说完,他们便拧着鼻子走开了,去往别的狗舍进行查看。
在狗场看了一圈之后,彭坚停下来对欧阳松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德照法师可能已经被狗吃了。”
“为什么这么说?”欧阳松的眼睛放着光。
“如果像你说的,德照法师已被蒋天杀害,那么把尸体喂狗是最省时省力的作法。”
欧阳松郑重地盯着彭坚的眼睛,道:“你觉得是蒋天杀害德照法师,并将其分尸之后喂的狗,还是直接将尸体扒光衣服后扔进狗舍?”
“直接将尸体扒光衣服后扔进狗舍。”
“你觉得扔进了哪间狗舍?”
“最里面,养藏獒的那间。”
“好,我们再过去看看,重点观察这间狗舍。”
这养藏獒的狗舍分前后两部分,后半部分是狗休息的地方,单独成间,前半部分是喂食区,是狗吃食、活动的一个公共空间,长方形,头顶是水泥天花板,底下铺着沙子,也不打墙,只是扎着铁丝网,中间开着一道门,以供出入。
欧阳松仔细数了数,后半部分总共是十二个单间,也就是说,这一大狗舍,一共养着十二头藏獒。
此刻,见有生人来到,这些大藏獒都从各自的单间冲了出来,都冲到单间前面的公共空间来了,并朝欧阳松与彭坚阵阵猛扑,但幸好有长长的铁丝网挡着,它们也只能望洋兴叹。
从这些藏獒的体型来看,都已是成年的状态。黑棕色的茂盛而油亮的毛发,粗壮而强健的四肢,雄浑而威武的吼声,血红的滴着口水的舌头,一切都是那样充满力量,充满着令人胆寒的野性。
看着这十二头露出锋利爪子与牙齿的野兽,彭紧与欧阳松的心再次沸腾起来。
欧阳松对彭坚说:“看铁丝网,看地上的沙子,看每一间狗舍正面的那块水泥墙及水泥地,如果德照法师的尸体被扔到这里喂了狗,那么狗在撕咬,分食人的尸体时,必然会把血迹带到或甩到那些地方。”
彭坚道:“但假定这是事实,那么蒋天事后也一定会处理现场的。”
欧阳松道:“那是自然。所以我们更要细致小心。”
彭坚道:“你看地上铺的沙子,好像是新的。”
“你说得对,不仅沙子是新的,这片地皮都被铲掉过一层,虽然上面铺了新沙,可惜没有完全铺齐,边缘部分有新鲜的铲痕,并露出了新鲜的土质。”
彭坚道:“像蒋天这种沉迷赌博,根本无心做事的懒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干这些小事情的,要知道前面好些狗舍都已经臭气冲天了,他都懒得收拾。那么,他为什么这样做?”
“其他狗舍都没有铺沙子,无论旧沙新沙,都没铺。”
“假设蒋天真的杀害了德照法师,并将尸体扔在这里喂了藏獒,那么藏獒在分食尸体时,一定有血液渗进土壤,于是,蒋天就干脆铲了地皮,铺了沙子,以图掩盖真相。这是解释得通的。”
“有可能,”欧阳松边听边点头,又指着狗舍正面的那一块墙,以及狗舍的地,说道“公共空间后方,也就是狗舍正面的那片墙壁,是旧的,狗舍的水泥地面也是旧的,都没有处理过,如果德照法师的尸体真在这里被藏獒分食了,那么,刚才所说的这些地方,也有可能会沾到血液,留下血迹。”
彭坚道:“需要勘验吗?”
“需要,但只能等回去以后再说了,到时还要请技术科的同志配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跟蒋天等人告个别吧,免得他们起疑。”
“红玛瑙手串也不查了吗?”
“没时间了。其实查也没得查。要查这种值钱的宝物,非翻箱倒柜不可,动作太大,耗时太久,另外,我都不认为红玛瑙手串还在蒋天手中,假设蒋天真的劫杀了德照法师,得到了他的手串的话。”
“也对,这小子赌瘾难改,养狗场都快废了,就算把红玛瑙手串弄到手,估计也是还了赌债,要不就作了赌资了。”
“你说得没错。我们这就走吧。”
二人又环视一番,这才掸掸衣服,仍向主楼走去。等到二人进了蒋天所在的房间,脸上早已恢复了平静从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什么东西都没看到或议论过。
“这回算你小子走运,”欧阳松笑着对蒋天说,“等下回再收拾你。”
蒋天得意道:“下回您也逮不着。我们根本就没赌,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朋友聚会,就算在这里打过麻将,玩过扑克,也是娱乐性质,你别听那些无聊的人瞎举报,他们是不会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人是会变的,人是会进步的,我早就改邪归正了。”
欧阳松微微一笑,道:“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都跟我用上马克思主义了,行啊,你变吧,你进步吧,我们走了。”
正要走,蒋天却一把拉住了欧阳松:“别忙着走啊,一起吃顿狗肉吧,真的,你们又是开车,又是爬山,也不容易。”
欧阳松道:“狗肉就不吃了,你们哥几个慢慢享用吧。“
“那就慢走不送了。”小飞哥从后面喊了一声。
欧阳松与彭坚双双瞟了他一眼,没理会,转身就出门去了。蒋天陪着他们,一直送到门口。临别前,还让欧阳松与彭坚“有空常来”,欧阳松随意应付他几句,也就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