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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仁翔回到公司后,烦倦已极。
不久,肚子便开始绞痛,头上冒了冷汗,就连胸口也发闷了。李仁翔意识到中午在西餐厅吃的那顿饭太仓促,太潦草了,加上近日,忧思悲恐,种种情绪,搅扰不安,身心如何能不失调。
等他勉强主持完一个会议后,就再也撑不下去,咽喉一阵酸腐之气上冲,就赶紧跑到洗手间呕吐起来。
吐完了,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苍白而无血色的脸,是如此沧桑。他的双脚也吐得乏力了,几乎是扶着走廊的墙壁走着路,而这一幕也被一直关心着他的周可怡看在了眼里。
“李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你开会时脸色就不对,又看你匆匆跑进洗手间,所以就在这走廊等你。”周可怡单纯的眼睛是充满怜惜与关爱的,这令李仁翔的内心好受了许多。
“是可怡啊,”李仁翔惨淡地笑了笑,“我没什么事,可能是中午的食物有问题,胃不舒服。”
周可怡道:“我送你回家吧,就您这样子我看也没法开车了。”
李仁翔虚弱地点点头,伸手将车钥匙从口袋里取出,交给了周可怡。
“我扶你走吧。”周可怡焦虑地看着李仁翔,李仁翔手抚胃部,蜗牛似地移动着,周可怡正想过去搀扶,却被李仁翔制止了。
“不用了,谢谢你,”李仁翔有气无力地说,“你帮我开车就行,我刚才在洗手间吐过了,感觉没那么难受了,休息休息,应该就会自然好转了。不用扶我,公司里那么多人,看见了怕是又要被人说闲话了。”
“知道了。那您慢慢走过来,我先去发动汽车。”
周可怡刚一走开,李仁翔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一看,果然是陈君毅打来的,为的是询问李仁翔与警方面谈的结果。
李仁翔此刻身心俱疲,也就只好挑简要的跟陈君毅说了。陈君毅在电话那头就听出了李仁翔的异常,便问:“你说话声音很轻啊,听着像蚊子叫一样,怎么,身体难受吗?”
李仁翔道:“可能中午吃得急了,回来人不舒服,刚吐过。现在准备回家休养。不过你不用过来,我已经让周可怡开车送我回去了。”
陈君毅道:“那我去你家吧,怎么说中饭也是我来叫你吃的,把你害成这样,我能不来看你吗?”
李仁翔也没勉强,一部分也是他懒得再说话,既然陈君毅想来,他也不想阻止。
李仁翔来到汽车跟前时,汽车的引擎已经启动。他吃力地打开车门,钻进了副驾驶室,系上安全带,就把头撇向一边,也没跟周可怡交流,就闭目养神了。
周可怡知趣地沉默着,稳稳地将车开到了湖山胜苑,这时的李仁翔已经快睡着了,眼皮也重重地耷拉下来,不想睁开,周可怡帮他把安全带解开,将他扶下车来,艰难地走到电梯口,等起了电梯。
几十秒的功夫,电梯降落到一层,电梯门打开了,周可怡正准备扶着昏昏欲睡的李仁翔进去,却发现里面出来的人竟是袁婷。
李仁翔也看到了袁婷,小声冲周可怡道:“不用管她,我们走。”
周可怡礼节性地朝袁婷一点头,就扶着李仁翔走入了电梯,很快,电梯门便关上了。自始至终,也没听到袁婷说过话,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凌厉的眼神。
一进家门,李仁翔便如一滩烂泥躺倒在了沙发上。
周可怡怕他冻着,便从卧室抱来一床被子帮他盖上,又煮了一壶热水,帮李仁翔冲了包姜茶暖胃。等她做完这一切,陈君毅也赶到了。
“要不要去医院啊,我看情况挺严重啊。”陈君毅不安地问。
李仁翔摆摆手:“不用了,严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感觉好转了不少,就是腰酸腿软,人没力气。”
陈君毅道:“仁翔啊,艳玲已经走了三年多了。我知道你跟艳玲情深义重,她对你来说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代替的存在,但你真的不能再继续折磨自己,摧残自己了。刚好可怡今天也在,我也不怕你们笑话,其实我觉得你们俩在一起就挺好,虽说年纪差了十多岁,但现在这年头,十多岁还真不算是事儿。可怡马上也要研究生毕业了,而且年纪也已经老大不小,听说都二十六了,可以结婚了,真的,不用再迟疑了。”
“你这个大嘴巴,真是乱点鸳鸯谱。”李仁翔气得咳嗽起来。
周可怡被陈君毅的“坦荡”搞得面红耳赤,整张脸像烧着似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陈君毅还不罢休,转头冲周可怡道:“可怡啊,你陈哥刚才那番肺腑之言,虽然直接了点,但说得可都是事实啊。我跟你虽然见面不多,但你瞒不住我,我知道你是崇拜仁翔的,你是美院的高材生,松溪道人的粉丝,而仁翔呢,正好是画坛的名家,松溪道人研究会的会长,你对仁翔有多爱慕,你自已心里清楚,我一个旁人也看得出。你知道的,能嫁给一个自己崇拜的男人,那是女人一生的骄傲与幸福。而男人呢,最好也是被他的妻子崇拜着,尊敬着。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怎么样,如果你同意,那就等你研究生一毕业,我来给你们主持这个婚礼。”
周可怡从脑袋到脖子都是又红又辣又烫的,说话都结巴了:“可……可我现在还没毕业呢,再说我爸妈的意思还不清楚呢。”
陈君毅笑了:“毕业不就是眼前的事儿吗?至于你爸妈那边就更不在话下了,以仁翔的人品与条件,足以打动他们了。仁翔不就是结过一次婚吗,现代人,结婚前谁还没谈过几次恋爱,也就少了张结婚证而已。所以,从这一角度来讲,仁翔跟新郎官也没什么两样。”
周可怡被陈君毅说得坐立难安,终于按捺不住,决定起身告辞了:“陈老师,婚姻大事我看我还是等毕业后,请示过父母再说吧,您跟李总先聊着,我学校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怎么说走就走啊,一起吃晚饭吧。”陈君毅还不识好歹,继续“骚扰”。
周可怡慌张道:“不了,我约了同学一起吃晚饭,改天吧。”说完,她就“逃之夭夭”了。
来到外面的世界,发烫的脸颊被冷风一吹,周可怡才算缓过神来。
方才,在李仁翔家里,陈君毅的一番话句句直击她的内心,她如何能受得了这强烈的刺激?
早在本科阶段,李仁翔就已经是她心目中最仰慕的画家,当她得知李仁翔就在美术学院旁边开了设计公司时,她作梦都想去那里实习,上班,没想到这梦还成真了。
如今,这梦就差最后一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当陈君毅真的要帮她把这最后一步走完时,她却因为过于激动而退缩了。现在的她,有些恍惚,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
“啊……”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笑着,走着……
周可怡仍打算像上回那样,在小区门口打车回学校。刚掏出手机,还来不及输入地址,身侧却有人喊了她一声。
“周可怡。”
那声音周可怡是熟悉的,循声一望,那人不是袁婷是谁?
周可怡不觉紧张起来,像面临险境的动物,连肌肉都绷紧了。
“你不必害怕,也不用紧张,我不会吃人。”袁婷悠闲地抽着烟,怡然自得地欣赏着周可怡的狼狈。
“你是不是在跟踪我?”周可怡警觉道。
“与其说是跟踪,不如说是等待。”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在等你。”
“你在等我?你等我干嘛?”
“说话,聊天。”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吗?”
“有。”
“聊什么?”
“李仁翔。”
“够了,”周可怡突然发起怒来,“我知道你跟李总之间的事,我也知道你几次三番地骚扰我是为什么,我只想对你说,做人不要太自私,太极端,太偏执,心胸也应该开阔一点,不要太狭窄了,像你这样,只会让李总更加看不起你,更加讨厌你。”
袁婷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就把烟掐了,慢条斯理地说:“谢谢你教我做人的道理。我会听你的话,尽可能努力地做一个不自私,不极端,不偏执,心胸开阔不狭窄的人,好吗?但是同时,请问你有没有听过我的话呢?”
“你的话?你对我说过什么话?”
“我让你小心点啊。”
“你又来了,”周可怡的忍耐快要到极限了,“我告诉你,我没功夫跟你这样的女人争风吃醋,我是研究生,我很忙,我要忙着上课,写论文,实习,现在我正忙着打车去学校,请你让开。要不然我也要报警了。”
“报警?你也要报警?”袁婷还是那一副什么都无所谓,软硬不吃的派头,“看来李仁翔跟你是无话不谈啊,把我跟他的隐私都跟你讲了。不过我对你做什么了,你就要报警?我让你小心点,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
“得了吧,你让我小心点,那是赤裸裸的威胁,是人身攻击,你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会把我想像成是你的情敌。”
袁婷这回不笑了,脸上呈现的反而是一种肃穆:“周可怡,你听好了,我让你小心点的意思,是让你小心李仁翔这个人。懂了吗?”
周可怡完全不以为然,不屑道:“笑话,我跟李总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还需要你来告诉我李总是怎么样的人?居然还要我小心李总,你还真是搞笑啊。”
袁婷也没把周可怡的辩驳放在心上,依然自信而优雅:“我不管你跟他已经认识了多久,总之,我让你小心点,你就小心点,想知道理由,就跟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袁婷说完就自顾自地往右一拐,跳上了她停在那里的车。周可怡迟疑了一阵,也跟从她的脚步而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本来是不是想打车回学校?”袁婷问。
“对。”周可怡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袁婷也不理会,仍是一笑:“那就去我的美艺画廊坐坐吧,那儿离你学校近,我们谈完了,你打车也方便,或者我送你回去也行。”
周可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漫无目的,双眼迷离。袁婷见周可怡不反对,就径自朝着她的画廊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