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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光寺不算太大,坐北朝南,一进山门,迎头便是天王殿,后面是大雄宝殿,大雄宝殿的右手边是禅堂,禅堂分两层,底下一层用来作法事,上面一层是和尚们的卧室,大雄宝殿的左手边是客房,住着些远道而来的善男信女及当地的居士。大雄宝殿的后面依次是观音殿,地藏殿,藏经阁,藏经阁的后面有两座建筑,左手边是方丈室,右手边又是一个大的禅堂,大门顶上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戒堂”两个大字,那正是李仁翔所题。
寺院自有寺院的气场,虽说远离尘嚣,但俨然有种威武森严,不可侵犯的庄重。李仁翔刚才还纷乱如麻的心,现在面对着慈眉善目的德照,与寺院建筑的庄严,顿觉安定不少。
德照法师四十多岁的年纪,个子不高,身材清瘦,文质彬彬,举止安详。看得出来,这回与李仁翔久别重逢,德照也是分外高兴的,然而李仁翔的神色却是阴睛不定,德照觉得不对劲,便问:“你这次来好像跟以前不一样,这次一定有事,你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德照既然先开口提起,李仁翔就更无隐瞒之理。于是,他就将他的烦恼,一五一十地说给德照听了,也将自己来佛光寺的目的,跟德照说了。
德照看了看李仁翔手中的画,笑道:“你早就应该来找我啊。”
李仁翔道:“老早之前就给你打过电话,打了两个没打通,也就放弃了。我想你肯定还在广州进修,一想到这儿,就说什么都不想再麻烦你了。”
德照又笑了:“你今天的电话要是晚打五分钟,我也关机了。”
李仁翔道:“我早上已经下定决心要到你这儿来了,之所以现在才来,主要是配合君毅的时间,他担心我状态不好,开车有危险,特意早早地忙完工作陪我来了。唉,都是热心肠,都是好朋友啊。”
德照道:“都是好朋友,那还多说什么,带着画,一起去戒堂吧。”
李仁翔不解道:“去戒堂干嘛?”
德照道:“我就住在戒堂的二楼啊,你把画放在我住的地方就行了。”
李仁翔一拍脑门:“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那好,我们这就去戒堂。”
一到戒堂就得脱鞋或穿鞋套,以示佛门清净。戒堂的整个地面,楼梯,过道,都涂着一层油光锃亮的黄漆,这对李仁翔来说是从小就熟悉的场面,他本人就不知做过多少寺院庙宇的漆活。
德照的卧室是戒堂二楼最东边的一间,原以为一路走过去,会碰到什么人,听到什么声,然而却不,一直清净到底,无半点杂音。
李仁翔不禁问道:“这也太静了,我记得以前我也来过,这儿有住人啊,其他房间还飘出佛乐声,诵经声,今天这是怎么了?”
德照道:“戒堂其实就住着四个人,除了我,另外三个是我的入室弟子,法住,法慧,法通。不过这三人都还在广州华严寺进修,而其他弟子都住在大雄宝殿东面的禅堂,居士有居士们的住所,因此这里也就格外清净了。”
李仁翔道:“法住的父亲不是名叫钱茂吗?这人我还有印象,七年前,他不是差点把……”
“别说了,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提它干嘛?”德照法师打断了李仁翔的话。李仁翔也知趣地闭了嘴,叉开了话题,道:
“那你怎么一个人提前从广州回来了?莫非冥冥之中已经料到我会有难,要找你帮忙?”
德照还是不温不火地说道:“我哪有那么厉害,你把我当孙悟空啊。我来是因为日本有几个僧人要来佛光寺参观、访问,我便提前回来准备了。”
他们说话间,人已进入了德照的卧房。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墨香,令人感到无比惬意。
“我最近也开始画人物了,”德照法师说,“受你的影响,我也非常喜欢松溪道人的作品,你看看这桌子,还有这书架,放的都是他的书画集子。”
李仁翔随手翻了翻德照近几日的画作,对于画的优点与缺点都同时作了点评,接着又感叹道:“人物画不难于画肉,而难于画骨,又不难于画骨,而难于画神。松溪道人的人物画之所以高妙,就因为他笔下的人物细腻、生动、传神,大概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他的人物画会带着这种神秘与灵异吧。”
“说得太好了,”德照听到会心处,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你收藏的这幅侍女图,不就是带着这种神秘与灵异吗,不知道能否打开来让我开开眼界啊。”
李仁翔道:“这有什么好说的,现在就打开,你先把写字桌收拾干净了。”
说完,李仁翔便将画箱启开了,等德照将写字桌收拾停当,他就将画轻轻取出,缓慢而平稳地一点点展了开来。
德照虽然痴迷松溪道人的画作,但一直仅限于观赏他的影印品,像这样完美的真迹,他还是头一回见,竟不觉看呆了。
陈君毅在一旁提醒他:“法师啊,这画得可是美女,您老可别这样看,小心走火入魔。”
德照平静地回道:“哪有什么美女,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我看了也等于没看。”
陈君毅似懂非懂,又不识好歹地说:“法师啊,您小心作梦啊,仁翔看过之后是作恶梦,您可别作春梦啊。”
李仁翔用胳膊肘击打了一下陈君毅,一面紧皱眉头道:“君毅,你们当记者的嘴巴就那么松吗?玩笑开过头了。”
陈君毅一般都是话说出口了,然后马上意识到说错话了,这回也一样,因此,他对于李仁翔的指责也坦然接受,并向德照法师道了歉。德照法师当然不会与他一般见识,只是对李仁翔说:“画已经看完了,收起来吧。这么贵重的物品,你觉得放在哪里好呢?”
李仁翔绕着德照的卧室走了一圈,最后还是一指床底,道:“就放在床底,跟你的画作放在一起好了。有什么问题随时与我联系,我可不会像你这样动不动就关机。”
李仁翔边说边把画重新卷起,装入画箱,交到德照手中,德照顺着李仁翔指定的位子,把画放在了床底。此时再看时间,已到了寺院用饭之时,德照很热情,坚留二位客人在寺院用餐,李、陈二人推脱不过,也就答应了。
晚上六点半,听德照说他们寺院还要举行晚课,李仁翔与陈君毅自知不能久留,吃了一顿素食之后,也就开车走人了。
回去的路上,陈君毅对李仁翔说:“我觉得明天或者后天,你就可以试着给德照打个电话,问问他睡眠如何,生活起居等等一切正不正常。”
李仁翔淡淡回道:“知道了。”
大概奔波了半日,两人都有些困了,连陈君毅的精神头都有些蔫了,一路没有太多交流。陈君毅专心开车,先到了自己家。
“还早着呢,要不要去我家坐会儿?”陈君毅道,“你可是已经很久没去我家串门了。”
李仁翔困倦地摇摇头:“算了,改天吧,你家人多嘴杂,一会儿保姆,一会儿小孩,我们俩也没法安心聊天。对了,你不是说你家保姆快走了吗,还没走?”
陈君毅道:“快了,说好带到孩子上小学的。等孩子适应了小学生活,保姆也就走了。”
李仁翔道:“那到时再说吧。我俩要见面还不容易,也不一定非要上对方家里。你进去吧,我走了。”
陈君毅又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就别了李仁翔,正往自己家走去,不想却又被李仁翔叫住了。
“还有事?”陈君毅问。
李仁翔道:“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就是说你们家如果不再需要保姆了,就把那保姆介绍到我家来吧,你看成吗?这样的话,我也不须要天天叫外卖,家里也有人打扫,收拾了。”
“没问题啊,一句话的事儿,只要我开口,她肯定来,你放心吧。”
李仁翔打趣道:“你说话老爱放炮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掉呢?你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她肯定来?”
陈君毅笑道:“我当然有把握了。柳姐离开我们家,是因为我们家不需要保姆了,她是被动走人的,这是其一。其二呢,你说这几年来,我给柳姐帮了多少忙。她老公下岗,找不到事做,是我帮忙给他介绍了新工作,她儿子游手好闲,后来开养狗场,没销路,又是我疏通关系,帮他联系了好几家酒楼,这才打开的市场。柳姐她是把我当恩人看,只要我说一声,她准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也不另外找人了。”李仁翔见陈君毅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再没有怀疑。
陈君毅到家时,妻子叶晓梅正趴在厨房的餐桌上做手工,儿子文轩则在客厅的地板上玩积木。保姆柳姐正系着围裙,一个一个地擦洗着冬枣。
“你在做什么东西?”陈君毅凑到叶晓梅面前问。
叶晓梅头都没抬:“后天是学校房老师的生日,我跟其他几个家长合计了,就以孩子的名义,自己动手,做些有意义的小礼物,小手工送给老师。你那边怎么样,还顺利吧?”
“顺利。那德照法师本来就是李仁翔的老朋友了,称兄道弟的,佛光寺一路匾额都是李仁翔写的。”
叶晓梅停下了手中的活,郑重道:“几百万的画,松溪道人的作品,连我这个对艺术一窍不通的女人,都听过这个大画家的名字,李仁翔还真放心把画放在寺院?”
“放寺院干嘛,那是放在德照法师本人的卧房,安全的很。”
叶晓梅又道:“要是德照法师本人对这幅画动了心,带着画远走高飞了,那该怎么办?”
陈君毅被妻子问得一愣一愣的:“这种事估计也只有你干得出来,你这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叶晓梅轻轻笑了几声,她自己都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玩笑说过就算。因此马上就转变了话题。
“今天没喝酒吧?”她问。
陈君毅道:“没有,寺院吃得素菜,不过虽然是没酒没肉,但你还别说,寺院的素菜那才叫素菜,味道一点不比山珍海味差,我今天反而胃口大开了,连吃了两碗饭。”
“你是去寺院清肠排毒去了,”叶晓梅讽刺道,“等会儿柳姐洗完冬枣,你可别吃,吃了就得拉。”
柳姐在厨房快笑喷了:“君毅啊,枣我马上就洗好了,这就搬上来了,吃不吃随你。”
陈君毅道:“晓梅啊,说真的,我还真是吃不下,再吃绝对维生素中毒。”
“你不吃我们吃,”叶晓梅放下手中的活,把孩子叫到了跟前,转头又对陈君毅说,“你去洗个头,洗个澡,以前忘了提醒你,以后你记得,每次接触过不好的东西,别没心没肺地倒头睡觉,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洗掉了再上床。”
陈君毅显得不太高兴,但他明白妻子说得是什么意思,也不计较,乖乖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李仁翔也已疲倦到了极点,他洗了个热水澡,铺了新的床单,换了新的被子。他今天就是打定主意要好好睡一觉,看看房间里没有了“碧烟”之后,他的睡眠会不会改善,那恼人的恶梦还会不会袭来。
洗完澡,他什么都不干,便关灯钻入了背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