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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来比余嘉其好不了多少,虽然他已经在南海有过类似的经历,仍然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他是沿着盖板滑下来的,脚先着地,闪着了,颤巍巍收不住力,像朵棉花糖软了下去,那块盖板在一旁像枚硬币转了一会儿才躺稳。他趴在地上,保持“狗啃泥”的姿势,嗅着地上发潮发霉的空气,闭上眼睛缓了很大一会儿才还阳。
有人扶他起来,带着他往前走,来人身上有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是那种女人特有的。徐来没有抗拒,任凭她牵着鼻子在黑暗中游走,左手却在虚空中四处试探,他确定,自己刚才肯定过了一道小门。徐来突然转身,双手合围,紧紧地箍住拉着他的这个女人。
“嗯!”女人嘴里迸出一个嗔怪的发音,随之从徐来手里挣出去,摸索着在墙壁上点亮了一颗昏暗的红光灯泡。逼仄的过道里,两边石壁散发着寒气,徐来看着站在中间的女人,质问道:
“齐嫣!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弄疼我了!”齐嫣双手交叉于胸前揉着自己的小臂,抬起头来直视徐来的眼睛,看得并不甚是清楚,“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我不出去!”徐来往四周打量着,朝着甬道走了下去。
齐嫣跟在后面,不缓不急,像只猫温顺得跟着她的主人,徐来停下的时候,她也停下,徐来快步走的时候,她也不由得加快速度,这倒不是人遛猫,像是猫在戏耍人。
前方即将到达灯泡照明的极限,徐来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转身晃得齐嫣侧眼。
“你怎么下来的?”
“跳下来的——和你一样。”
“那你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徐来想起在南海水下那阵儿,齐嫣可并不会轻功。
“角落里有张床,上面堆着丝织物。”
徐来的眼睛把齐嫣从头打量到尾,才发现她赤着脚,看来在饭桌上穿着的高跟鞋被她抛弃了,他别过脸,问道:“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骗了什么?”齐嫣迈出两步,又点亮石墙上的一颗灯。
“你对这里了如指掌,但你为什么不向警方反映?”
“你也没问啊……”齐嫣翻了个白眼,倒显得有些无辜。
“那这地下空间是做什么用的?”
“我不清楚。”
“你不是卢家的女儿吗?”
“我……是青崖带我来的,他说——这是卢家的宝库。”
徐来瞥了齐嫣一眼,又转过身去,驻足良久。齐嫣也不敢去惊动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徐来我——带你出去吧,我知道路,待在这里容易让人压抑的。”说完她瞅了一眼那红色的让人不舒服的灯光。
“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个事实,”徐来一字一顿地以冰冷地口吻讲,“你根本不是陈茕茕。”
“怎么了?”齐嫣突然觉得双肩不可抑制地一抖。
“那天晚上……”提起这个徐来有些难为情,“你来我宿舍的时候给我下了什么药?”
齐嫣竖起两根手指:“我向湖山起誓我没有对你下药!”
“我记得你讲过当年陈茕茕曾经填过一首新的‘贺新郎’准备寄给我看,有没有这回事?”
“有的。”
“可我说并没有这回事,因为我一直没有收到,然后没回答我是不是?”
“是。”齐嫣脸红了,因为当时她想不到更好的答案,她用一个吻把徐来的嘴堵住了。
齐嫣轻轻拍了一下自己发烧的脸颊,从怀里变戏法儿似摸出一块方帕——那应该是刚才餐桌上她用的餐巾。
她把帕子递向徐来,徐来无动于衷,她举着手再三示意,那场景恰像一个大姐姐问一个小男孩要不要糖果。
徐来忍不住皱眉,带着一股野蛮劲儿夺过帕子,布料里残留着女人的温热,还有那种更加浓烈的香水味。他紧了紧鼻子,缓缓展开帕子一角,但见雪白的布面上用金线刺着“贺新郎·桂子”里的两句:
遣水劝君从此后
为来生拼爱惜眉睫
徐来砸了咂嘴,把帕子还给齐嫣,问道:“你绣的?”
“嗯。后面我们错过了,就一直没有机会交给你。”
徐来并不相信,这事儿太蹊跷了,他又摸出了那枚“邛崃”观音吊坠在齐嫣眼前晃了晃:“按你在警察面前讲出的故事,楚椒兰在我走后去了‘塞纳河畔’,还意外获得了这个东西?”
齐嫣张了张嘴,想说话又没有说。
“这东西我是在苏台——也就是李憨的老婆手里拿到的,她的身世很符合李憨父亲日记里的陈茕茕,她是在出事点的上游被人发现,一息尚存,给救了回来,这东西从那时起就在她的脖子上——”
听到这里,齐嫣似乎再坚持不了,放下了某种顽强的固执,浑身疲软坐在了地上。徐来暂停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继而讲道:“说到这里我有两个假设。”
“第一个假设,在湖山大桥的被害者是楚椒兰,所以她在咖啡厅取走的我留下的吊坠,才会和她相伴至今。”
“但这个假设站不住脚,它有一个致命的漏洞——我见过那时候的楚椒兰,她根本不是苏台的模样。”
“那么第二个假设应该是接近真实的了,也符合李憨亮出的证据,陈茕茕被害后,李大业不忍将其抛入河中,逆流而行藏好,希望有人早点发现。果然,陈茕茕被团山寨人苏砚带回,苏砚不遗余力竟将苏台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咳,陈茕茕的父母本是团山人,她在团山寨出生,弥留之际又被恩人救回团山,你说这是不是命运的轮回,历史何曾相似?”
“那么她脖子上的吊坠只有一种解释:楚椒兰在取回之后她把坠子给了陈茕茕,究竟是在陈茕茕被害之前还是之后给的,我不得而知。”
“回答了这段历史遗留的问题,又出现了新的问题:湖山案后的楚椒兰究竟去了哪里,警方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讯息?而你齐嫣又到底是谁?”
“我就是楚椒兰,楚椒兰就是我。齐嫣不过是我的艺名,而任思雨也只是一个代号,一个为了改名而改名的假名称罢了。”齐嫣像是抖掉了心中最大的包袱,说完这些的时候,她整个人平静如水。
“那你为什么要扮成陈茕茕的样子,你以你自己的身份做大明星,名利双收,毫无牵连,岂不是更加自在?”
齐嫣低头说:“因为我迫不得已!”徐来问:“你为什么迫不得已?”齐嫣答曰:“因为我不得不帮卢家父子圆一个谎?”徐来又问:“圆谎?”齐嫣道:“对!卢倚南早知道陈茕茕是陈年的女儿,他也知道罗素祯派了我悄悄照顾她,所以,他要求我改头换面‘扮演’陈茕茕,继续做罗素祯的女儿。我们以去韩国取景为由,瞒过了罗素祯,而我届时做了整容手术,彻底成为了另一个人……”
“只是换了一张脸吧?”
“什么?”齐嫣迟疑了一下,“换脸就够了,我和陈茕茕在一起生活多年,我熟知她的处事风格和生活习惯,甚至我们连身高,连某一具体的身体部位都相差无几。”
徐来听了摆摆头:“你俩并不是同一个人,到底有些不同的地方,至少有那么一处,我记忆最深刻骨铭心的地方……”
“哪一处?”齐嫣眨眨眼,“难道是她的吻?”
“后颈窝。今早你离开的时候,我发现你的脖颈上压根儿没有什么胎记!”
徐来是在和陈茕茕打闹时发现的,现在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惹恼她的事了,她在教室里追了他三圈,揪住了他的T恤儿,而徐来拽住了她的上衣摆,这么一拉扯,她的后颈窝露了出来,一块青色的胎记浮现在男孩子眼前,像一只蹲伏的兔子,又像一头挂在树桠上的小熊。她本来计划要痛扁他一顿,这时却一反常态,靠着白粉墙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呜咽个不停。徐来觉得同学们都看着自己,很难堪,于是说道:‘小样儿,别哭了,大不了你起来打我一顿!’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副作用更甚,陈茕茕‘乌哩哇啦’哭得更大声,唯恐整个教室里听不见,但徐来察觉出了她有些演戏的成分。他脑袋一歪,拿话激她,‘那你哭吧,让大家伙儿都来听听,看你哭得梨花带雨的,排毒!对身体很好的!’陈茕茕听了这话就不哭了,抬起头来,破涕为笑,说:‘我就不哭,就不哭,毒死自己算了。’她起身擦擦眼睛,又对徐来说:‘以后别拉我衣服了,热天穿得少,我们又不像你们男生一样。’……
“原来你是个对女人胎记情有独钟的人,咳……”齐嫣一声嗤笑,打断了徐来的回忆,她继续讲道,“我天天给陈茕茕梳头发,都能当她半个妈了,我岂不知她后颈上的胎记?奈何这东西是天生的,不好动手术,而且对于公众人物来讲也是丑相,只有整块纹身来刻意挡胎记的。”
“那你凭什么答应他们去整容?”
“我……一方面罗素祯肯定会因为陈茕茕之死追责到我头上,另一方面卢青崖给我开出了丰厚的条件。”
“什么条件?”徐来侧眼盯着齐嫣问。
“他说:‘女主角已经死了’,你跟着我干,我把你捧红!”卢青崖合拢他的五指,仿佛世界尽在掌握之中。
“嘶……”徐来感觉了牙缝里漏了风,“你要么是失心疯了,要么就是爱上了卢青崖,卢青崖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就是凶手?”
“对,你说的两点都对。但卢青崖不是凶手,他没有动机,他不过有莫大的嫌疑,我从‘塞纳河畔’回去后在案发现场目睹了卢青崖正抱着倒在地上的陈茕茕。”
“现场是哪里?”
“梳妆镜前。”
“那你们当着余警官说的就是你们精心编制的谎言咯?李大业处理尸体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徐来捏了一把汗。。
齐嫣正准备开口,忽然侧面墙体开裂,传来一阵“嘁嘁喳喳”似鼠啮的声音,让两人毛骨悚然,汗毛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