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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再次睁开眼,身旁哪还有一点熟悉的影子。
农田、稻禾、阡陌、耕牛……
李陵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却发现这周遭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
他只要一俯身,就能拾得路边的禾穗;一伸手,就能触及河水的冰凉;一抬头,阳光刺的眼睛无法睁开。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正当他心中疑惑丛生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后面叫住了他。
“喂,小叫花,今天可讨得饭了?”
李陵回头望去,农田的另一头立着位老者,他拄着拐杖,须发皆白,身形短小,面容可亲,同样做‘员外’造型。
这令他立刻想起了自己刚刚亲手从停尸间里拉出来的那位。
不过二者外表差异颇大,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李陵刚下完这个判断,就听见有一道声音响起:
“老丈,今日未曾讨得饭吃。肚里空空难耐,还请老丈赏些饭食,好叫我继续赶路。”
声音虽然虚浮,但却温润有礼。
李陵环顾四周,却始终看不见说话的人。
“哈哈哈,老丈我哪有什么饭食。”老者拐杖杵地笑道:“早年间还有些贡品。不过乡野之地,缺香少火,早已断绝。”
说道此处,老者面露难色:“就连我那栖身之处,也将湮没于尘土中。”
“老丈莫急,敢问附近哪有人家,待我去讨的些饭食,与老丈共用。”
“哈哈,无妨无妨。”
老者笑道:“我寻你乃是另有所托。”
“老丈尽管吩咐,长者事,不敢辞。”
李陵折腾半天,才确定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那道温润的声音,竟是来源自身体内。
“此地沿河往东十里,有一土丘,高二十丈。丘上有一矮庙,上漏下湿,不避风雨;虫蛀鼠咬,栋倒梁塌。你且寻去,好生修缮一番。”老者缓缓说道,“老者腿脚不便,走不了那些距离,唯将这一心愿,拜托与你。”
“小生落魄至此,靠嗟来之食度日,若要修缮庙宇,恐怕以我一人之力难以达成。”温润声音说道:“不过老丈之心愿便是我之心愿,不敢推辞。”
“你放心,小叫花子,若是你完成了此事,我这有一天大的造化与你。”
“老丈言重了,小生倒不是为了什么造化。”
“好好好,你且寻去。”
老者面带笑容地打量了一番,拐杖杵地,身姿原地打转,旋即消失不见。
李陵见状先是一愣,脑海里立刻浮现起了一个经典的形象。
矮胖老头、手拿拐杖、破庙贡品……再加上这经典的消失动作,任何一个华人看见都能脱口而出对方的身份——土地公公!
【自己好像遇上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李陵的声音仿佛只有自己能够听得到,眼前这一切让他心里涌起诸多猜测,且似乎有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线,将所有念头串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饥饿难耐,那道温润的声音并未再响起。
李陵也只能跟着他的视角前进,一路沿着河边东去。
行经七八里,有一石桥,桥头立着方碑,碑文被风吹雨打,上面字迹已经模糊不堪。
李陵眯缝着双眼,勉强从上面辨认出几个大字:
【甬州安民桥,始建于武德七年……】
日头高高照着,李陵的视角开始摇摇晃晃,不过他本人倒没有什么不适。
他看见‘自己’在河中取水,水面上倒影出一个面容疲惫,神色困顿的青年,虽然衣服脏乱,但脸上还算干净。
青年采下荷叶做帽,似乎这么做便能消解暑气。
十里地,他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正如先前老者所说,此地有一方矮丘,上面除了几颗歪脖子树以外,便是枯黄的杂草。
至于破庙,则是不见踪影。
青年登上土丘,附近的平原一览无余,好一副江南农景。
“田家夏日风光好,南风,南风……”
吟了半天,南风下面依旧没词。
“这肚子饿了,诗也做不动了。”扶着一颗歪脖子树,青年缓缓坐下。“这土丘上除了杂草乱木,哪有什么破庙的影子,老丈说的地方究竟在何处。”
说话间,一块石头滚落,青年注意力也被石头吸引,顺着望去。
一颗歪脖子大树的树洞里,赫然立着一座破庙。
说是庙,其实不过是用黄泥和着青石,在树洞内搭了个台子,其上摆着泥胎神像。
神像旁歪歪斜斜地刻着两个字——土地。
那颗歪脖子树早已干枯,树干上到处是裂纹,若是到了雨季,雨水可以直接顺着裂纹灌进树洞,神像面目模糊,衣着褪色,或许便是泥胎吸水所致。
洞内还有不少稻草和绒毛,显然不知道什么动物曾把这里当成了栖身之所,与那倒霉的土地公公做起了邻居。
树洞外,土地庙前还有一座小香鼎,此时也是陷在落叶里,浑身锈迹斑斑。
正如之前遇到的老者所言,此地缺香少火,想来断了供奉不知多少年。
“土地啊土地,你好歹也是福德正神,为何也沦落到这般地步。”
青年叹了口气,像是看见了破败的土地庙有感而发,又像是联想到了自身处境。
李陵看见青年上前,弯下身子叩拜了一番,然后恭敬地抱出土地神像。
“土地啊土地,委屈你暂时跟着小子,既然答应了老丈,将来有一天必为你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说着,青年将神像放入怀中。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李陵的视角就像在看一出沉浸式的话剧。他伴随着青年游荡在各处村落,偶尔也会去趟城里,更多的时候,青年都在村头教导孩子们认字。
村民唤孩子归家时,顺带着也会给点吃食。
尽管每次都吃不饱,但青年还是会省下一些,待到夜深人静时,再将神像请出,恭敬地奉上,
不知是何原因,李陵发现,那道神像原本模糊的面容渐渐出现了青年的样子。
寒来暑往,便是三十年。
当年郁郁不得志的青年此刻也已满头白发。
直到一日,村口牧童打闹落水,他从旁边乞讨经过。他没有犹豫,直接扎进水里,双手将牧童托举上来,但他却体力不支,被河水冲到下游。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所有神话故事里传唱的那般:
村民们打捞起他的尸体,在他怀中发现了土地的神像。
乡绅们仿佛也忘记了对其生前的奚落,反而纷纷慷慨慷慨解囊,为其立起一座全新的土地庙,供奉上瓜果肉食,香火不绝。
而那庙里眯着眼微笑的神像,早已是他的模样。
李陵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但却没有醒来,似乎这个故事还没结束。
“小兄弟,没吓到你吧?”
一道声音在黑暗空间里响起,李陵定睛望去,一位老者缓缓显出身形,正是李陵亲眼见证了一生的青年。
不同的是,此时的老者不复之前落魄,消瘦的样子,而是换上了土地的‘员外’造型,手持拐杖,身形矮小。
而这一形象也让李陵完全明确了心中的猜测。
老者呵呵笑道:“土地者,社也,天地福德正神。”
“千年前,老朽从前任土地手上接过权柄,奉后土之命,监察甬州大地。”
“吾乃甬州第五任土地,神位加身,天地福德加持。”
声音在黑暗空间里回荡,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虽然神话故事里,土地公公永远是仙界的最底层,似乎连强悍一点的山精妖怪都能随手拿捏他。
但实际上,正如老者介绍的那样,土地乃是天地福德正神之一,又称中央镇位神官,受天道眷顾,功德加持。
尤其是在自身管辖的地界,一位福德深厚的土地公公能够移山倒海,山河如臂。
挥手间,草木滋养;跺跺脚,万物绝灭。
这股发挥出的力量,甚至超过某些天界仙神。
可越是如此,李陵心中的疑惑更盛。
他可不会忘记就在几分钟以前,自己亲手将对方的尸体推进焚尸炉。
或许是看出了李陵心中的疑惑,老者并未继续解释,而是说道:“小兄弟,老朽如今神体破碎,仙力断绝,只剩一缕残魂行将消散,尚有一心愿未了,不忍就此消散。”
李陵这下完全懂了,自己能碰上这种事,完全是因为之前的那句多嘴。
“只要是我能做的,您尽管吩咐。”他按照印象中电视剧里的样子,拱手拜道。
“天地应劫,仙界闭锁,地府暴动,轮回之路断绝。”土地公公短短几句话,却道出了十分恐怖的事情。
“众仙陨落,神位遗落人间;又有阴间邪祟乱世,涂炭生灵。”
他神魂颤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老朽无力回天,拼着仙力耗尽,神魂破碎,也只能堪堪护住道场,庇佑甬州一方平安。”
“随着老朽神魂消散,外界的冲击迟早会波及到甬州。为今之计,只有二策。”
“一是请神,令其他仙神驻守此地;二是塑神,为甬州再塑一位土地。”
他将目光投向李陵:“老朽已经没有时间了,你可愿承担起这份责任。”
“承吾衣钵,受吾因果,护佑甬州,将所有灾变隔绝于外。”
李陵目瞪口呆,他根本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居然引出这般变化。
“我……我应该怎么做。”
“你可以取出老朽的神像,三跪九叩,敬告诸天,自有后土旨意降下,助你成就福德神位。”
“不知道您的神像在哪,土地庙里吗?”
“那只是老朽的化身,真正的神像在老朽体里。”
“你是说……现在焚尸炉里那个?”
土地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