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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身形。
他刚从无边黑暗中苏醒过来，脑海里还残留着土地公公最后尴尬的样子。
一旁的焚尸炉里，剧烈喷薄的火焰已经融化了尸体，缺少了仙力加持，哪怕是土地公公的身体也抵挡不了这恐怖的高温。
由于程序是设定好的，不到时间，李陵也无法停下焚尸炉的工作。
他只能趴在玻璃前，默默地看着土地公公的尸体融成一堆碎骨。
【莫怪，莫怪。】
李陵嘴里念叨着，心情却很复杂。
好在土地公公告诉他，那道神像便是代表了福德正神的神位，受天道加持，并不会被凡火所化。
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好，是否要接受这份因果。
即便成就福德正神，在这场莫名到来的灾变面前，真的可以撑下来吗？
李陵扪心自问，自己或许不能很好地担起这份责任。
焚尸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正如他此刻内心的煎熬。
时间就在李陵的纠结中转瞬即逝，焚尸炉开启冷却功能，内部温度缓缓降下。
李陵打开炉门，静静地注视着那一堆破碎的白骨。
常年被仙力浸润的骨头洁白无瑕，隐隐呈现玉质，就连硬度也比一般人的骨头要强上不少。
不过此刻也只是一堆磷酸钙和碳酸钙罢了。
【福降自天维守正，德能配地合称神】
李陵口中默念土地传给他的真诀，一道散发着土黄色光芒的神像从碎骨堆里升起。
神像面容黯淡，且正处于变化之中。
刚开始，他还能勉强辨认出老者的模样，但随着时间消逝，神像的面容逐渐模糊，直至空白。
李陵知道，这代表着前任的福德正神，正消散于天地之间，就如老者自己描述的那样。
土黄色的光芒内敛，很快就恢复了他在梦境里见过的样子。
他拾起神像，仔细打量着，心中颇多感慨：据土地公公所言，神位便是登仙之路。
任何人只要举行对应的仪式，便可获得该神职，取得对应的权柄。
如今无数空白的神位遗落人间，不知道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变化……
李陵没有急着举行仪式，而是将神像放在一旁，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骨灰盒。
一捧捧骨灰被放入盒中，李陵恭恭敬敬，全程一丝不苟。
合上盖子，李陵将骨灰盒抱在胸前，朝外走去。
顺着火化馆的后门向外，便到了殡仪馆里的公墓。
但李陵的脚步未停，穿过阴森的公墓，越过无数坟茔，他顺着原本存在的山路拾级而上。
这条路荒废多年，青石板上布满苔藓，路旁杂草丛生，白天都十分难走，更别提此时深夜。
李陵一手抱住骨灰盒，另一只手扶着石壁，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爬上山顶。
站在此地，可以俯瞰整个甬州。
远处灯火辉煌，即便是深夜，城里的夜景依旧惊艳。
他将骨灰盒放下，用手抓了把黄土覆在上面。
“土地爷，平日里您都在地里，今天把您抱高点，最后再看一眼您庇护的甬州城。”
他把自己的红牛和泡面摆在地面上：
“没什么好东西，您别嫌弃。”
……
安葬完前任土地，李陵回到殡仪馆。
但当他刚刚迈进公墓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一丝莫名阴寒。
李陵仿佛被人瞬间拖入冰河里，头皮一阵发麻，浑身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不过这股阴寒来得快，去得也快，还不等他细细感受，就已经消失不见。
出去和回来是同一条路，刚才走过这里可没有这般变化。
【难道是因为之前我怀里抱着土地的骨灰盒？】
李陵心中浮起一个猜测。
任何变化都有可能是土地口中的灾变，他一丝也不敢怠慢。
他大着胆子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巡视了一下公墓。
换做他人，或许不敢这么做，但对李陵来说，这里只是逛了无数遍，再熟悉不过的工作场所。
反正领导们很少亲自巡视，所以工作无聊的时候，他经常躲开监控，跑这里来摸鱼打游戏。
但此时的李陵明显感觉到了一些不适感。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让人不自觉想要发泄些什么。
巡视完一圈，除了心情有些烦躁外，他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既没有阴风阵阵，也没有鬼火通明，更没有胡乱扒开的坟冢。
身为五星级文明先锋殡仪馆，所有尸体下葬前一律火化。
笑死，根本没可能诈尸。
关上公墓的大门，李陵往火化馆走去。
经过长廊的时候，他发现地上淌着一些水渍。
“漏水了嘛？”
李陵伸脚迈过水渍，那股阴寒又涌上心头，且比之前墓园里的更加强烈。
他回过身去仔细观察，发现了一件令人惊骇的事情：
那水渍上的脚印，于李陵的绝不相符。
更像是……光脚踩出来的！
李陵瞬间跳开，望着水渍流出来的方向望去，瞳孔瞬间放大一轮。
只见停尸间的大门黑黢黢地洞开着，冷气从里缓缓释出，消散在盛夏的空气里。
脚印从里步行而出，寒气被地面吸收融化，形成了一个个带水的脚印。
李陵的身体被冷气一激，仿佛结了冰的雕塑，一时间竟无法动弹。
他清清楚楚地记着，自己刚才绝对关上了停尸间的大门。
眼下大门洞开，脚印蜂拥而出，看样子，还不止一人。
不……它们不是人，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群能行动的僵尸。
李陵内心天人交战，脑子里崩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这里。
对于未知的恐惧是人类的本能，更何况此时遇上的是一群神话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僵尸。
但念头归念头，李陵根本无法说服自己，他深知这么离开的后果。
一旦被它们中任何一个逃脱出去，恐怕会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
他并不是圣人，更不是莽夫，他只是想尽可能地将灾变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这既是土地临终前的托付，也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李陵弯下身子，仔细观察地上的脚印，发现大多数的脚印竟通往火化馆，初步估计，大致有七八具僵尸。
有些脚印通向大门口，有些脚印通向遗容化妆间，还有些脚印兜兜转转，竟又转回停尸间去了。
眼下火化馆暂时过不去了，可土地的神位还在里面，他必须想办法打通这条道。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李陵脑海里逐渐成型。
他放轻脚步，摸索着朝杂物间走去，一边观察着可能出现的变故。
好在通往杂物间的路上并没有僵尸存在，他很快就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消防斧、氧气面罩、防暴盾牌、防暴钢叉、麻绳、护膝……
殡仪馆和其他社会机构一致，定期会举行消防和防暴的演习，身为馆内为数不多的男同志，李陵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演习的主力。
对于这些器材，他再熟悉不过。
他穿戴好全套的防护服，又将消防斧用麻绳捆在背上，左手套上防暴盾牌，右手将防暴钢叉平举在腋下。
装备好一切的他打量了自己一番，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
打开大门前，李陵穿戴好氧气面罩。
这样一来，哪怕李陵近在咫尺，僵尸或许也无法发现他的行踪。
他没有第一时间奔着火化馆而去，那里可能存在的僵尸太多，无法强攻，只能智取。
他现在要做的，是要先搞清楚到底有多少尸体跑了出去。
望着黑黢黢洞开的停尸间，李陵深吸一口气，然后将防暴盾牌举在胸前。
他放低重心，身体半蹲着前进，这个姿势进可攻退可守。一旦有僵尸从正面袭来，他大腿发力瞬间可以将僵尸顶翻在地，再用防暴钢叉进行地面控制。
若是袭击从旁边过来，李陵也可以就势往地上一滚，躲开攻击。
他尽量放轻脚步，慢慢摸到了停尸间的大门。
由于关着灯，停尸间内部什么也看不见，仿佛一个无底深渊，正吞噬着到来的一切。
只有不断冒出的阴冷寒气以及福尔马林气味，才能唤起李陵一丝的熟悉感。
他摇摇头，撇开胡思乱想，一咬牙钻进了黑暗里。
“吱吱……吱吱……吱。”
一阵令人胆寒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播开来，李陵对这个声音十分熟悉，他上大学的时候，同寝室的室友半夜经常发出这般声音。
深夜，来自停尸间的磨牙声！
可惜殡仪馆里并不配备夜视仪，李陵只能强忍着不适在黑暗中摸索。
他印象中的电灯开关就在大门内侧，只要打开灯，李陵的行动力就能大大增加。
他的手掌在冰冷的墙壁上摸索着，在黑暗的世界里，他能够依靠的只有触觉。
近了，更近了，应该快到了……
李陵根据印象估计，手掌摩挲着瓷砖的纹路，触碰到了一股塑料感。
他轻轻地按向电灯开关，却触到了一股僵硬。
李陵对这种触感万分熟悉，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接触这些东西。
那是一种带着死板的柔软，是按下去再也弹不起来的皮肤，是被冷冻过的腐肉。
“铿铿！”
李陵瞬间缩回自己的手掌，紧接着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一阵带着腥臭的风袭来，隔着氧气面罩他都能够清晰感受到；李陵下意识一个翻滚，脱开自己所处的位置。
“轰”
仿佛一拳头砸在瓷砖上，李陵清楚地听到了瓷砖破裂的声音。
要是慢上一步，或许挨上的就是李陵自己。
或许是氧气面罩发挥了作用，停尸间里再次陷入了死寂，僵尸似乎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再次陷入了沉寂。
李陵这一翻滚已经到了开关边上，他慢慢打开灯，映入眼前的一幕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