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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的人没料到还有这一出，没反应过来，都惊得坐在原位不说话。
“姓孙的，你问题问完了？”副部长双手撑在孙孝静前方的桌面上，脸上青筋暴露。
徐竹再次上前阻拦，又被他甩掉。
“老子好心让嘉嘉来配合调查，你他么还把她给调查进去了？！你有何居心？”
“赵部长，您冷静点，我给你解释下案情好不好。”孙孝静背往后靠，努力挤出一丝和蔼的微笑。
“别他么废话，嘉嘉有多善良我不知道？你们哪来的证据证明这事儿跟她有关？”
“赵其部长，我尊敬您所以我才告诉您，嘉嘉夫人擅自服用未经检测的药物，造成大脑神经损伤，这是其一，其二，夫人擅自放权给申ttey先生，导致四大区的病人出现情绪异常，这个罪不算小了吧。况且，这些话都是夫人亲口所说，我们绝没引导，在座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孙孝静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座的很多人，包括院长都在安抚赵其。嘉嘉夫人则不停地叫他名字，让他别再胡闹。
赵其自知情绪过于激动，干咳了两声，瞪了孙孝静一眼后回到嘉嘉夫人身边。
“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那个搞事儿的主犯在哪儿？”赵其问。
“尊夫人和主嫌疑人申ttey先生都暂时交由警局照看，怎么处理还得看法院。”一名卫生员答道。
此时已过下午两点，天上突然下起雨来。皮军朦朦胧胧听到楼下有喧闹声。就在这时，会议室的警报响起，徐竹大叫一声：“不好！游行队伍冲进来了！喂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怎么不通知一声？喂喂！”
这段我有印象，当时天上下起雨来，本来只是在大门外推搡的队伍突然集体躁动。我们午饭都没吃，哪有力气维持秩序。人群如潮水般涌入，把我和其他几名同事冲散了，对讲机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随着警报响起，徐竹带着几个警员跑了出去，然后将办公区大门锁死。赵其则先将嘉嘉夫人推到会议室后方休息，然后跟着警员跑了出去。不到五分钟，在病患们的带领下，一群游行人员闯入隔离区，在走廊里聚集，喧哗声和口号声此起彼伏，几乎将楼板给揭开。
在会议室，皮军隐约听到人潮中有个声音：我们凭什么不能参加？这和我们有直接关系！快把门打开！
接着便是大门被撞击的声音，那些警员被这群人几乎挤扁贴在大门上。
“都他么别动！谁是领头人？”是赵其的声音。
他这一喊，队伍的声音小了一些，然后皮军又听到一个声音：我们都是病患代表，医疗中心用假药毒害我们，我们有权知道真相，你们把门打开，闪一边儿去！
此话一出，稍微安静的走廊瞬间爆炸，声音比之前更大，队伍的情绪更为激烈。
皮军坐在会议室竟然开始惴惴不安。本身这件事与他无关，但作为疫苗研制人员，疫苗出现问题，小组所有人都会被牵连。到时候这些病患和舆论组织可不会在乎谁才是真正的责任人。
警员的防守很快被攻破，这群人很快找到最里面的会议室。刚刚从赵其的表演中缓过神的众人再次被这一场景吓呆。
皮军坐在靠门位置，几个大汉破门而入时险些将他撞倒。孙孝静也没料到这群游行队伍会直扑会议室，尖叫声脱口而出，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都在剧烈颤抖。
“徐队长！徐队......”
还没喊出第二声，一只大手啪的一声砸在桌面上，吓得孙孝静直往后退，直到椅背抵到后墙为止。其他卫生员也吓得不轻，坐在椅子上不敢随意乱动，仿佛来的不是平民，而是吃人的恶魔。
“你，你们......把口罩戴上！”孙孝静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医疗中心的医务人员赶到，不由分说将为首的几名按住，整个办公区立即开始消毒。
皮军和组长老头并没有趁乱逃走，而是避开人群躲在会议室后面。
“大家听我说！听我说好不好！”院长陈素站在最前面大喊。
没想到关键时刻院长能挺身而出，会议室其他参审人员开始维持秩序。半个小时后，情况总算安定下来。
“听我说，我是医疗中心院长，昨晚发生的事我们不会推脱责任，我们正在商量对策，请大家一定要冷静！”陈素喘着大气喊着。
“行，我来问你，中心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我们的健康怎么办？”一名年纪稍大的男子问。
“这件事已经很清楚，是我们的一名医生所为，现在警方已经将其扣押，审判工作必须交给法院，这个你们务必放心。至于误用疫苗的病友，我们中心正在竭尽全力做妥善的补救措施，有相应的药物和最好的医疗护理，这个你们也一定要放心！”
说到最后一句，陈素这老头几乎喊断气。而孙孝静和其他几名卫生员则一声不吭，拽着电子资料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
后面的事情出人意料地顺利，为首的几个人没有多问，直接找位置坐下，然后又进来几人，坐在一起。
“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但我们这些病人有权利知道会议的细节。而且今天四大区的病友都在为此事奔走，你们不能一句话就把我们打发走。这关系到我们的生命和健康，我们是主要受害者！”之前那名男子激动地说。
这么一来，刚要结束的会议又要延长，论谁也是极不情愿，但现在完全由不得他们，皮军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为了避免伤及嘉嘉夫人，徐竹提前将她转移出去，赵其也被禁止进入。所有的工作从头再来，前面不细说，都是之前说过的。
但是当孙孝静讲到申ttey潜入几个区发放药物时，会议室那几个病患代表出现了分歧。因为监控录像中并没有将声音收录进去，所以病房区的大门打开后，站在门外的申ttey说了什么话，是跟谁说的一概不知。之前问审的时候由于申ttey和嘉嘉夫人都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所以卫生组将这块细节省略掉了。
现在病患代表突然提起，在座的人都不免有些好奇。皮军也不例外。
“我记得申ttey医生当时对我说这是45区医疗中心刚刚研制成功的疫苗，时间紧迫，分发到全世界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临近的四大区优先享有。”一名33区的女士说，“他还说数量也是有限，建议我们商量后再决定谁先服用。”
说完，她看着影像那边的申ttey，询问他是否记得有这回事，没想到申ttey摇了摇头：“我没这么说。”
“我记得你说的是，让我们根据自己的患病程度用药，所以我们95区才会先把疫苗交给那几个严重的病友。”一名中年男子说道。
没想到申ttey还是摇了摇头。
“不对啊，你小子怎么说过的话不承认！要不是我们信任你信任你的疫苗，我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一老者怒斥道。
皮军看着申ttey，他很想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作为几乎已经确定的案件，就算申ttey承认他们所言属实也不会让罪责加重半分。为什么他要把这个细节咬住？
“那你自己跟大家说，当时你是怎么说的。”那老者说道。
孙孝静咳了一声，看了看申ttey。
“当时我只说了一句话。”申ttey闭上眼说，“那就是让你们先确定自己的血型。只有O型才能使用。”
“说过吗？是这样说的吗？”老者问身边的病友代表。
“行了。”孙孝静似乎有些疲倦，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说：“这个问题我们先跳过，没有录音，口说无凭，我们无法判断真假。我们继续往后说......”
“等一下孙组长。”一名卫生员突然凑在她耳边说，“之前的仪器检测出有个人有异常。”
声音并不大，但却像剑一般刺进会议室所有人的耳中。在这种问审中出现敏感词很容易引起注意。
讨论声逐渐稀疏，直至停止。所有人都看着孙孝静，看她接下来的表现。
只见孙孝静将电子资料本放在桌面上，眼睛几乎挨到资料本。半分钟后，她的目光冷不丁射向最后面的皮军身上。再三确认之后，皮军惊愕地看着她。
“皮军医生，是吧？”孙孝静问。
皮军点点头。
“之前的问审中，你出现了情绪波动，每当我们提及申ttey的疫苗时，你的脑电溢流量超出正常水平的三倍之多。”孙孝静念着资料，“所以，麻烦你解释一下其中的原因。”
皮军完全没有料到那台毫不起眼的测试仪居然会反馈如此精确的数据，一时间他忘了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回答。
“老皮是我的搭档，疫苗的研发除了我就属他最了解。所以提及疫苗天生就会敏感，这也正常。”那边传来申ttey的声音。
皮军很感激地看着他。
孙孝静与陈素院长交流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说：“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这个溢流值实在过高，我们还是得请皮军先生解释一下。或者说你也是这次事件的参与者？”
“不，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你可以问组长霍思华先生，他可以作证。”皮军赶紧回答。
“那之前呢？从昨晚19点10分到今早见到霍思华先生之前，你在干什么？有谁可以作证？”孙孝静脸色严肃起来。
这他么......
昨晚是在阿氧家度过，能作证的也只有阿氧。但现在把她牵扯进来会不会......
“皮军先生，请回答我的问题。”孙孝静重复一遍。
“我在云塔公寓，阿氧可以作证。”皮军终于还是说出口。
他抬头看了眼申ttey，申ttey脸上露出一种惊讶的表情。皮军知道申ttey惊讶的是什么。皮军的感情生活从领养小野之后就再也没有过。申ttey曾经一度怀疑皮军是不是有性功能障碍，而皮军在和阿氧好之前没有一丝征兆，就像突然间交织在一起的两团火，皮军自己也是这种感觉。更重要的是，作为好朋友，皮军竟然一句也没提及。
“立刻联系这位叫阿氧的人。”孙孝静对旁边的卫生员说，“地址是......竟是云塔公寓......”
几分钟后，阿氧接起了电话：“喂，请问是？”
“您好，这里是孙孝静卫生组组长，我想请您确认一个问题。”孙孝静说。
“好的，您说。”阿氧轻声回答。
“昨晚是否有一位名叫皮军的男士在您家，时间是19点10分到今天早晨，大概七点钟左右。”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
“是的，昨晚皮军先生一直在我家。我可以作证。”阿氧回答。
“好的，谢谢您。”
孙孝静断开电话，再次确认通话人信息之后，抬起头看着皮军，眼神中透出一股妒忌。
“好吧，既然有人作证，那就没什么问题。”孙孝静语气中带着疲惫。
皮军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但是还没等下一口气提上来，一张报告单像晴天霹雳一般打在他身上。
报告单是一名医务人员送进来的，眼看病患代表和卫生组的意见就要达成一致，偏偏出现这一茬。
“院长，异常者的血液检测出来了！”医务人员将报告单送到陈素手上，陈素本想放在桌上不管，奈何孙孝静被这名医务人员的闯入感到相当不满。
“什么报告，陈院长不说一下？”
听孙孝静这么一说，几个病患代表坐不住了，纷纷要求陈素将报告内容公开。当然，这确实也是他们的权利。
皮军终于站不住了，浑身开始抖动起来，申ttey的嘴唇也在不停颤抖。皮军几乎想冲过去将报告单抢夺过来。
报告单交到孙孝静手里，片刻之后，她那双疲惫的眼睛猛地瞪大，喉咙间发出咕咕的声音。
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这是皮军当时脑袋中唯一的想法。
“霍组长，你看看......”孙孝静将报告单递给组长老头，皮军看到报告单在不停地抖动，跟他浑身的肌肉一样不受控制。
“请安静，请安静......”组长老头只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目前出现了一个怪异的事情，现在还不能下结论，请大家稍安勿躁。”
说着，他问了那名医务人员几句话，得到回答之后霍思华不知是不是被传染，老头也激动地开始抖动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倒是说啊。”病患代表不耐烦了。
“咳咳，我先声明，这个结果不一定准确，很有可能是样本被污染。但出于责任，我简单说一下吧。”霍思华说，“之前卫生组调查说，事故疫苗是由多种体质细胞综合研发而成，但这份报告中显示，疫苗母本中只有一种DNA。也就是说，这几种体质细胞同属于一个人！”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了解一些疫苗知识，老头此言一出，以医生为首的一部分人立马跳起来大呼不可能，甚至聚集到老头身边抢夺报告单。
徐竹开始维持会议室的秩序。皮军此时已经瘫坐在地上，两眼直勾勾看着申ttey，申ttey则别过头看着别处。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小野迟早会暴露。事已至此，我该提前准备什么？对了，我可以让他们离开12区，先去其他国家避一避。
想到这里，皮军赶紧拨通阿氧电话。
“阿氧，来不及细说了，你带小野先离开12区，我尽快想办法与你们汇合！”
“出了什么事了？”阿氧问。
“小野的秘密就要暴露了，现在必须离开G国，躲得越远越好！”皮军挡着嘴急得直冒汗。
“可是......阿氢还......”
皮军这才想起阿氢还病卧在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意外都发生在一块了。
“没办法，你先别动，等我过来！”
皮军挂断电话，看着混乱的会议室，提了提气，猫着腰沿着墙根移到后门处，然后悄悄支开一条缝。看到其他人都没在意这边，迅速溜出会议室。
一出去便碰到正在抽烟的赵其，赵其瞪着眼看着皮军。
“你哪儿去？”赵其问。
“我，我要去趟实验室。”皮军慌忙找了个理由。
“哦，你不是那个皮，皮，什么医生吗？”
皮军点点头：“不好意思赵部长，我现在有急事，就先走了。”
“哦，那行，你忙吧。”赵其将烟猛吸一口，看了一眼皮军就往会议室走去。
办公区还等待着很多病患，他们都很安静，小声地讨论着。皮军匆忙绕开他们，飞一般往阿氧家赶去。
本来一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变得异常遥远，皮军叫了辆出租车，将安全协议调至最低。车以最快的速度往云塔公寓驶去。
令皮军感到崩溃的是，45区和12区游行队伍太过庞大，出租车不时被逼停，以至于中途车上的系统数次出现行驶故障。还没走到一半，皮军不得不重新更换车辆。
出租车终于驶入区间特速通道，车速明显提高，两边的大楼路灯几乎成了飞影。皮军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一个小时后，出租车终于进入12区南部关口。距离东部云塔公寓还剩下不到四十分钟。
这时，皮军看到空中飞过几架无人机，上面印着特派处的徽记，正由南往东掠过。
与此同时，车内系统突然发出两声警告。皮军这才发现出租车的电余量仅剩5%，理论续航只剩下不到10公里。而云塔公寓离这里还有120公里的路程。
“妈的！”皮军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