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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氢的身体比之前更加肿胀，皮肤变得愈发透明，里面的血管清晰可见。
此时最着急的莫过于阿氧，她满头大汗半蹲在床边，不停地抚摸着阿氢的各处皮肤，眼神中又是焦急又是害怕。
好几次她把目光投向皮军，皮军不得不尽可能安慰她。
“可能是病变引起的组织液渗透，也有可能……”
他拼命地搜索相关相同症状的相关病例。可是任凭他怎么寻找，都无法得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相符症状。
由病毒感染引起的全身浮肿，初看会是一种普遍病症。实际刚好相反，无论是医学库记录过的还是自己临床接触过的，都没有可以利用的资料数据。
真是太奇怪了……
皮军开始怀疑这是否是一种新型病症，由TKC多次变异而来。
现在没有医用检测设备，如果要治疗，必须返回医疗中心，但现在回去……
“我必须马上把她带回去。”阿氧突然说道。
“什么？”皮军以为她在开玩笑。
“我说她现在必须跟我回去！”阿氧提高了声音。
“你带回家？你打算怎么治疗？”皮军有些发怒。
阿氧没理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很快，一辆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还没等皮军反应过来，阿氧已经抱起阿氢转身出了大门。
“这——女人！”
随着电梯下降，皮军站在大门口摇头叹气。
“爸爸，阿氢怎么了？”小野问。
“小野，爸爸跟你说，阿氢现在被病毒感染，情况不是很好，你千万不要出门，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讲知道吗？”
小野嗯了一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着电视。
“爸爸。”
“又怎么？”
“新闻说45、33、95还有12区的病人都跑出来了，你知不知道？”
皮具点点头，将空调打开，从冰箱拿出两罐凉茶。
“要是外面的人都感染了怎么办？会变成《行尸走肉》那种吗？”小野直盯着皮军问。
皮军心里五味陈杂，他已经开始后悔将那些非“异常者”病患放出来。虽然这些人没有出现情绪异常，但毕竟是病毒携带者，造成的影响也无法估量。
“小野，这种病毒呢不会侵入人的大脑，所以不可能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皮军喝了口凉茶，情绪稍微平复一点。之前在自己回家的同时，那些携带者并没有分散，反而召集了很多非携带者，他们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向政府讨说法。
马克行说昨晚有四个区的病人被非法用药，导致四个区同时出现“异常者”。如果医疗中心不能给出答复，或者抓住那名擅自用药的凶手，病患们的情绪肯定会比“异常者”更为激动，到时候不知道会发生怎样恐怖的事情。
自己作为疫苗研制小组成员之一，这个时候能帮上什么忙呢？
想到这里，皮军突然把目光转向沙发上的小野。
“爸爸，你怎么了？怎么那样看我？”小野皱了皱眉。
“没事儿，爸爸突然想到一件事儿。”皮军转过头去。
“你想到什么了？”小野追问。
“嗯......爸爸想到小野之前被那些人误伤，然后又想到阿氢姑娘了。”皮军说，“对了，你知道阿氢也是被误伤的吗？”
“真的吗？我不知道，她没跟我说。”小野摇头道。
“那天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一起？”皮军问，其实他从阿氧那儿已经知道。
没想到小野支支吾吾，摇了摇头。
“是不是不想跟爸爸说实话？”皮军抚摸着她的背问。
“不是，爸爸，那天是我邀请阿氢过来玩的。然后......”小野的头低了下去，“是我害的她......”
“小野，不是你的错，是误伤你们的人的错。爸爸不是在责怪你，爸爸只是突然想到这件事。”
皮军赶紧安慰她。
突然皮军的手腕响起来，他抬手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使用的是天启医院的频段。
“喂喂，老皮是我，申ttey！”
对方没有开启摄像，只能听到对面申ttey慌张的声音。
“怎么了？”
“我闯祸了，卫生组在调查我！”申ttey激动地说，“我能到你那儿来避一避吗？”
“等等，你犯了什么事？为什么卫生组要调查你？”皮军有些吃惊，突然回忆起什么，补充了一句：“昨晚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我......”
那边还没说完，电话便挂断。
皮军疾步走向小野，然后站在她面前。现在他要确认一件事，只要确认无误，昨晚四大区发生的事就有交代了。
没等小野发问，皮军便撩起小野的衣袖，先是左手，再是右手。他仔仔细细搜寻着。
终于，皮军找到了那个红点，那个像被蚊虫叮咬过的红点。
“妈的！混蛋！混蛋！混蛋！”皮军真的怒了，然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刮子。
“爸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小野挣开皮军的手，站在沙发上。
“对不起小野，爸爸不是针对你。”皮军自知失态，连忙笑着说：“爸爸是在骂自己和那个申ttey叔叔。”
“哦......那个叔叔惹你了吗？”小野轻声的问。
皮军点了点头：“小野，爸爸问你，上周申ttey叔叔是不是来了我们家？”
“是啊，那天你喝醉了，是申ttey叔叔送你回来的。”
“那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皮军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
“嗯......申ttey叔叔给我讲了你们工作的一些东西，我不怎么记得了，然后他在我胳膊上扎了一针，说是帮我做病毒检测。”
“嗯——”皮军终于明白了。
那天申ttey请他喝酒，原来目的并不是和他聊天吐槽，而是借机接近小野，抽取小野的血液。
这家伙肯定是想私自研制疫苗。这么说来，昨晚发生的事故与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妈的，刚才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他！皮军回拨了刚才的号码，结果电话一直占线。
皮军现在又愤怒又害怕，如果“异常者”被检测出复合体质的血液，那卫生组的人会穷追不舍，申ttey毋庸置疑会被审问，而小野以后的命运就全看申ttey的那张嘴了。
皮军杀他的心都有了，十分钟内不停回拨申ttey的号码。小野见爸爸只顾忙自己的，便老老实实看着电视。
皮军在屋里来回踱步，终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阿氧，有件事我可以拜托你吗？”
“嗯？”
“我想让小野去你那边，暂时待一段时间......”皮军想着怎么说合适。
“可以，什么时候过来？”
皮军没想到阿氧这么干脆，赶紧说：“越快越好，最好现在，可以吗？”
对方停顿了一会儿。
“好吧，那你送过来吧。”
电话刚断，皮军便叫小野收拾衣物。还在看电视的小野被这猝不及防的决定惊呆住了。
“爸爸，我为什么要去阿氢家？”小野生气的问。
“小野，爸爸马上要回医疗中心去，你这几天暂时待在阿氢家，我刚才跟阿氢妈打过招呼了。”
皮军一边帮着收拾一边说。小野也不再多问，嘟着嘴将衣柜里的衣服放进行李箱。
这一切都很顺利，一个多小时后，皮军带着小野来到云塔公寓二号楼。进入大厅之后又见到前台那位女子。
女子也很惊讶地看着他。
“我没记错是皮先生吧？”
“嗯。”
“这个可爱的小妹妹是你孩子？”
皮军点点头。
“厉害呐，真快！”女子笑着伸出大拇指。
皮军礼貌性地笑了笑，问道：“麻烦通知一下阿氧小姐，说我来了。”
“没问题。”
很快女子便联系上阿氧，阿氧将房间指令发了过来。
“行了，这是阿氧小姐家的确认信息，你知道怎么用的。”说完邪邪一笑。
皮军生怕这姑娘引起小野的误会，转换话题问了句：“最近嘉嘉夫人家什么情况。”
皮军这是明知故问，几个小时前嘉嘉夫人情绪发生异常，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这会儿估计还在病房里待着。
“唉——”没想到女子叹了口气，说：“副部长刚刚才气冲冲出去，听说45区乱了，嘉嘉夫人受了罪，副部长正赶过去呐。”
皮军只是哦了一声，谢辞了她。
上一次去阿氧家皮军没有注意具体的楼层和房间，这次才发现阿氧家与嘉嘉夫人家相隔不过几户，位于回廊最左侧。
门开了，皮军第一眼见到的不是阿氧，不是阿氢，而是阿雅婆婆。愣了几秒过后，皮军反应过来，赶紧问候了一声。
阿雅婆婆拖动着她臃肿的身躯将皮军带进房间。阿氧正坐在阳台边上，背对着客厅，往着天空。
“你来了？”阿氧轻声问。
“来了。”皮军回答，“小野，叫婆婆，还有阿氧阿姨。”
“不用了，刚跟孩子见过面，不要搞得太生疏。”阿氧回到客厅，拉着小野进入一间卧室。
“把东西放这里吧，小野，你就暂时委屈住这间卧室好吧。”阿氧帮着小野将行李箱放下。
皮军跟在后边，无所适从。
“那个，阿氢怎么样了？我想看看。”皮军问。
阿氧带着他们来到另一间卧室，一推开门，皮军便闻到一股奇怪的药味，昨晚温存的那张床现在阿氢正躺坐其上，头上带着耳机，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而她身上的浮肿似乎消退了不少。
“你怎么办到的？”皮军问。
“注射了一支抑制剂，目前算是稳定了。”阿氧说，轻轻带上门。
“抑制剂，不会是那种基因药吧？”皮军问，想起阿雅婆婆曾在嘉嘉夫人家使用过。
“你知道那种药？”阿氧对皮军的回答有点好奇。
皮军朝阿雅婆婆那边示意一下，说：“之前我在嘉嘉夫人家里见到阿雅婆婆也在注射那种药物。”
阿氧一听，眉头紧皱，嗯了一声。
“你不是还有事吗？”阿氧问。
“哦对，我现在得赶回45区。”皮军看了看时间，赶紧说，“那小野就拜托你了。”
阿氧让阿雅婆婆把皮军送出门，自己则转身回到阳台，继续望着天空......
往回走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厚厚的云层将阳光阻隔了一大半。由于病患的大规模游行，城际列车只剩下上午和下午两个班次。皮军不得不改乘出租车，从云塔公寓直接导航至45区医疗中心。
一路上，出租车数次被游行队伍逼停，12区的有游行人数明显要少于45区，有可能现在大部分人已经赶往了45区的医疗中心。为了避开人群，皮军频繁更改运行路线，致使出租车系统甚至发出严重警告。
在靠近医疗中心的一公里范围，皮军不得不下车步行。此时这片狭小的区域聚集了上万人，巡逻机器人和几大区的警察正焦急地维持治安。
越往医疗中心走，人聚集得越多，呐喊声透过口罩交织在一起造成巨大的共鸣。
皮军生怕多事，把头埋低，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直朝医疗中心大门走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大门口早已被激愤的人群堵得严严实实，警察很难冲进来，只有几个被踹得东倒西歪的巡逻机器人。
看来走大门不是明智的选择，皮军从左侧绕过住院部，然后往里走穿过急诊大楼，最后来到防疫中心大楼下。
为了安全起见，皮军拨通了组长的电话。
“喂，皮军啊，你怎样了？打电话什么事？”
“组长，我在实验室楼下，你在哪儿？”
“什么？你小子回来干嘛？卫生组来了你不知道？”组长有些着急。
这么快？！之前还听申ttey说正在调查他，没想到已经到这里了。
“组长，申ttey也在这儿？”皮军问。
“在在，卫生组把那小子单独关在一间办公室，其他人正配合调查。”说着，组长将信息站凑到嘴边，说：“我现在正和院长想办法，这事儿据说跟申ttey那小子有关。”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皮军一边说，一边往隔离区走。
组长摇了摇头：“没有，他进去之前只说他找到办法治疗TKC病毒，让我们相信他。”
“是吗？”
“那怎么可能，全球的癌症病毒专家加起来几个月都没搞定的问题，就凭那小子？反正我是不信。”组长笑道，“你现在往哪儿走？”
“我要来隔离室。”皮军回答。
“你来干嘛？现在我们这儿都够难堪了，你来不是添乱吗。”
“我担心......”皮军话到嘴边又止住了，他本想说担心申ttey被问急了把小野抖露出来。
“别担心，这儿有我和院长，几句话的事我们能处理。”
说着，组长抬眼看了看，悄悄说：“要是卫生组给你打电话，你就说对此事完全不知。如果问起申ttey，你就说那家伙这两天没来上班，不知道在做什么。”
皮军点点头，组长挂断了电话。
皮军犹豫了一下，返回实验楼，坐电梯来到楼顶。整栋大楼除了人工智能系统还在工作，其他活人全部撤离。
站在楼顶可以看到地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医疗中心外围墙往外周看街道小巷全是参加游行的人，维安警察混杂在浪潮般的人群中，手上的防爆盾和麻醉枪完全没办法使用。好在巡逻机器人可以盘旋在空中布置电子警戒线，另外将这些游行者的身份识别上传。
皮军手扶在栏杆上，楼顶风很大，不同于下面那种潮湿热风，这里显得格外凉爽。烈日的光芒拼命刺破云层，欲将自己的灼热投射在大地上。
如果当初同意申ttey抽取小野少量血液研制疫苗，而不是有太多顾虑，也许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一步。或许真像申ttey所说，在胜利的掩盖下，没有人会注意血样的来源，岂不皆大欢喜？
但皮军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无论是自己小组还是全球其他研发小组，一定会亲自将疫苗源血样进行细致的分析，然后保存在全球卫生医疗资料库中，作为人类对抗TKC胜利的证明。到那时，小野难免被掏出，卫生组一定会千方百计将她送到各种实验室接受各种检查测试。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皮军狠狠地砸了一下前边的护栏，发出哐地一声。
时间走到中午十二点半，医疗中心大门突然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嘎嘎声。
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很多无人机，这些都是警局布置过来的。无人机像蜂群一般四处侦查，在靠近大门的地方聚集，发出令人烦躁的警报声。
人群开始失去耐性，他们使劲儿推砸着铁大门，外围的警察拼命挤过人群，在大门边排成几列，将防爆盾竖在门前，防止情绪激动的队伍冲破大门。
皮军知道待在这儿也是无济于事，申ttey会不会在施压下透露出来还未可知。他抬起手准备给组长打电话，没想到老头先打了过来。
“皮军，在哪儿？你过来吧。”
组长用沮丧的声音说。
“怎么了组长？”
“卫生组加派了人手，联合警局对我们小组进行临时扣押，你也在名单上。”
组长说话的同时，皮军信息站受到了扣押指令。
“行。”
皮军断开电话，疾步下楼。事情闹到这一步，申ttey无意是祸首，但他属于小组成员，又是和疫苗问题直接相关，同一小组的组员毫无疑问会被牵连。
平时的办公区现在大门紧闭，对面的病房区有一群防疫人员正在处理。“异常者”被集中在一间稍大的病房内，其他未离开的病患则集中在病房区的公共区域。
刚走到办公区外门口，皮军就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怒吼。
门口的安检系统确认身份过后，两名警察打开门将皮军带向里边的会议室。
刚才怒吼的男子正坐在一张办公桌前，不停朝旁边的几名警察喷着唾沫，右手还在上下摆动。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当初交给这家医疗中心是你们的意思，现在把夫人折磨成什么样了？啊？”
皮军路过时，看到其中一个年级比他稍大的警察不停地赔笑解释，顺带指着另外几个警员骂着。
“这徐队长真是越来越势利眼。”一名领路的小警员悄悄对另一位说。
“就是，不就是个副部长嘛，跟咱都是他奴隶似的。”另一位小声附和道。
皮军这才知道那中年男子正是嘉嘉夫人的丈夫，正为夫人的事大发雷霆。
听到这里，我不禁嘲笑道：“难怪当时徐竹回来的时候一副死猪样，原来是挨了臭骂。”
对皮军而言，这些人不过是故事的路人罢了。他没有过多理睬，直接进入会议室。
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两名警员将会议室大门用密码锁住。皮军被组长叫到最前一排座位上。
这一排坐的都是小组成员，包括组长老头和院长。
演讲席上都是卫生组的人，他们正在翻看天启医院派至全球的小组资料，当然重点还是皮军他们。而在他们背后墙上，竟然是申ttey的影像！这小子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没有说话，眼神游离不定，不时拿起小桌子上的杯子喝一口。
“这会儿还没开始，你准备一下待会儿怎么说。”组长老头小声告诉皮军。
“现在什么情况，申ttey那小子怎么......”
“组上说那小子要进行公审，不过得单独扣押。我和院长现在只知道昨晚的事跟他有关。”
“那他们有没有问游行的事？”
“问了，但没细说，估计不是他们调查的重点。”
一名卫生组员发出安静警告，老头和皮军赶紧停止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