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马尾

　　“师傅你知道三河村在哪？”
　　见李虎也不用手机导航，油门却是踩得轰隆作响，警车在他大脚给油的情况下正如离弦之箭飞速奔驰，刚刚与局长汇报完，放下警务通的许大东这才反应过来。
　　“几年前办案的时候到过附近，大概知道。”李虎头也不回，死死的盯住方向盘前方，忽的出声，“大东，把警笛关了！”
　　李虎这么一提醒，许大东愣了愣神，总算醒悟过来，忙把车内的警笛插口给拔了，刺耳的鸣叫声总算停下。
　　“都怪我，前面下车的时候忘记关了，刚刚车子一启动，那么大的声音，那个变态司机肯定注意到我们了，这会估计早窜的没影了！”想起之前的一幕，许大东有些愤愤又带有一些后悔的自责起来。
　　“已经过去的事先不说了，现在最要紧是想办法找到那辆面包车。”即便驾着车在复杂的路况中快速行驶，多年的资深干警经验还是让李虎分心二用，当场分析起案情。
　　“失踪的女学生被他骗上车到现在也才一个多小时，他又在园区里面迷了路，我没猜错的话，面包车司机根本没有时间动手，那个女学生应该还没出事，而且十有八九就在面包车的后座位置。”
　　说着，李虎还抽空望了望旁边脸上糅杂着悔恨与焦躁的徒弟，许大东见到师傅相询的目光，立时反应过来，仰着头开始回忆，但不久后还是沮丧的摇了摇头。
　　“车里面实在太黑了，我连司机的脸都没看清，跟别提往后座看了……”
　　许大东否定的回答李虎却似乎早有所料，并不在意。
　　“你就庆幸吧！要不是天黑，那辆破面包灯光又暗，那个司机才没能看清你的制服，大晚上的，我估计司机还以为你穿的是个保安服，否则就连三河村这三个字我们也得不到。”
　　许大东苦笑一声，没想到仿照警察制服的保安服也有帮他鱼目混珠的那天，忽的想起来，急忙出言提醒。
　　“不对啊，师傅，那个混蛋肯定听到警车上的警笛声了，只要他不傻，怎么都不会再去三河村了啊，我们现在还过去干嘛！”
　　“我也认为他应该不会去那边，车子被我开得这么快，这都已经追了有一会了，凭那辆面包车的速度，要是他还去三河村，肯定早被我们追上了……”
　　“那我们还……啊！！！”见李虎这么说，极为激动的许大东咻的一声原地弹起，即便是有安全带阻挡，依旧是“咚”的一声，一头狠狠的撞到了车顶上，疼的哇哇直叫。
　　望着徒弟的糗样，李虎知道他要说什么，却并未理会，专心驾车。
　　没多久，李虎无意间瞥见许大东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却还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不由的心中一软，叹了口气。
　　“笨蛋！你都说了，那家伙听到警笛，知道附近就有警察，难不成会停下来等我们去抓他啊？要知道这南口工业园虽然如今没落了，但因为前几年市里的野心不小，给园区批的地大的吓人。就算那家伙没到处乱跑，随便找个地方停车躲起来，你以为就凭我们俩能找到他？”
　　“那师傅你的意思……”
　　“园区这里，局里这会肯定已经抽调大批警力过来搜捕了，现在他要是已经跑出去也就罢了，要是躲在里面，那肯定就逃不了了！”
　　“既然那家伙要么是没出园区，要么出了园区也没去三河村，那我们还去那干嘛？”
　　“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问去三河村的路？”
　　“……”
　　见许大东一脸痴呆的望着自己，李虎深深叹了口起，但是再蠢的徒弟也是自己教出来的，只好细细解释。
　　“假设面包车司机就是326案子的凶手，这么久了，为啥扬城的那帮同行还没抓到人？”
　　“因为他们废物？”
　　“什么玩意！”
　　见李虎吹胡子瞪眼，连声音都壮了起来，许大东缩了缩头，却依旧试图小声为自己辩解、
　　“你跟局长都是这么说的啊……”
　　“许大东啊许大东……”李虎恨铁不成钢的朝对方望去，再叹一口气，算起来他今晚叹的气加起来比过去半年都多了。
　　“说明326案子的凶手肯定是有计划的实施犯罪的，要是真是冲动犯罪，早露出无数个马脚了……扬城那帮家伙是废物没错，但他们又不是猪！就算他们都是猪，凶手要是真留下什么马脚，一万头在编的猪拱也把他给拱出来了！”
　　“就算按师傅您说的，那家伙是早有预谋的，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啊……”
　　“他只抓女学生，你说是为了啥？”
　　“……满足自己变态的性需求？”许大东犹犹豫豫的，见李虎瞟了他一眼，这才勉强回答。
　　“哼！”似乎对徒弟的说辞并不满意，李虎倒也没专门纠正，“就算按你说的，满足性需求，在哪满足？”
　　“啊……”没想到李虎会问这样的问题，许大东顿时愣住。
　　“啊你个头！一来肯定不会是荒郊野外，不仅不舒服而且太容易被发现。二来他总不可能带女学生去酒店吧！”
　　“肯定是租的房子或者干脆就是他家！”面对师傅的循循善诱，许大东总算悟了，竟然举一反三。“而且这个地方不可能是人来人往的住宅小区，也不可能是邻里之间都互相认识的农村地区。”
　　“那什么样的地方最合适呢？”见徒弟总算开窍，李虎也不禁露出笑意，继续尝试诱导。
　　“城乡结合部这种典型的混乱区域，既没多少实际住户，而且这些住户大多还以租房的打工者为主，互相之间的了解也极为有限！”
　　“不错！这个三河村虽然地处扬城边界，但附近不远处就是扬城下属的安县城区了！”
　　许大东倒吸一口凉气，“326案就是发生在安县县中附近！”
　　“嗯！而且我听说年初安县就有向西北方向扩建的计划，这个三河村，就正好处在安县的扩建计划中，当地的居民得到消息已经纷纷搬出，就等着拆迁了，现如今还住在那边的基本就剩下外来务工人员了！”
　　“时间也对得上……那个司机肯定是过完年在三河村租的房子，然后才有了后续的这些事情！”见逻辑链竟然闭环了，许大东双掌一击，兴奋的总结道。
　　“嗯！”旁边的李虎也是满脸欣喜的点了点头，不知是为即将到来的案件进展，还是为旁边徒弟的成长。
　　“可是师傅，既然他上次在安县作案却一点证据都没留下，搞得扬城那些同行到现在都没有进展，说明肯定是计划周详，为何这一次在我们这边却搞得这么……”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许大东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么不专业是么？”见旁边的徒弟认可的点了点头，李虎继续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326案的一些协调会议我也参加了，大概的案情也清楚，虽然这么说不合适，但我还是得讲一句，凶手确实做得漂亮！
　　“至于这一次在我们泰城，这家伙又是露车牌又是迷路的，看起来确实太不专业了，我都怀疑会不会是模仿者作案……”说着说着，似乎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李虎也是一改刚刚的欣喜之情，脸色冷了下来。
　　“还有师傅……”旁边的许大东再次打断，“我还有一个问题，万一那个司机当时看清了我的制服，三河村是他胡诌的咋办？”
　　面对徒弟的新问题，开着车的李虎陷入了沉默，过了半晌，咬咬牙，“管不了这么多了，先去三河村看看再说！”
　　脚下油门继续加大，警车呼啸而过，吹起地上的烟尘漫天飞舞。
　　好在东部沿海的平原地区，经济发达是没错，但面积相比起内陆地区也是极为有限，没花太多功夫，警车便越过了界碑，进入了扬城的地界。
　　三河村也确实离边界不远，过了界碑没几分钟，二人便看到了三河村的路牌，待到警车驶至村口，二人从车上下来，正当李虎身怀彷徨与期盼的复杂心绪之时，另一边的许大东却再度惊呼出声。
　　“车！有车，师傅！是面包车！”
　　到底是年轻人的眼力好，李虎顺着许大东指的方向靠近几步，才看到村口的路边角落上，斜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虽然全世界所有的老式面包车都这一个样子，但车牌这东西可都是独一无二的。
　　湖CR53S9！
　　李虎立刻打了个激灵，没想到竟然中了大奖，那司机真就楞头跑回来了，就是不知道这小马力的面包车是如何跑过自己这辆国产警用肌肉车，先到一步的。
　　“大东，去车上拿警械！”趁着徒弟按自己的吩咐跑回警车拿警械的功夫，李虎这才抽空细细打量起这辆面包车来。
　　面包车无论颜色、造型、新旧程度，都是泯然于众，毫不起眼，但此刻车屁股却是直接向上掀起，显然司机是要从椅子被拆光的后座上卸什么东西下来，而且时间紧迫，车后门都没来得及关。
　　再摸了摸车前的引擎盖，不仅很热，甚至还有点烫手，李虎顿时心中一跳，无论司机是用什么办法先他们一步赶回来的，但恐怕也就真的仅仅是快了一步而已。
　　“大东！”李虎转过身，急声催促。
　　这边许大东显然也知道情况紧急，急急忙忙抱着一身装备过来，二人就在这路边互相帮忙，全身武装起来。
　　待到穿戴完毕，李虎正准备前头领路进村查探，许大东却是停了下来，向后望去，李虎同样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情况？”
　　“有……车过来了……不是警车……”
　　“别的居民也说不定，不管了，赶紧走，时间宝贵！”
　　打开胸前的微型手电筒，李虎一马当先，带头冲了进去，许大东也是丝毫不曾犹豫，纵身跟上。
　　在偌大的村子中搜寻一两个人恐怕并非那么容易，但李许二人却是极为顺利。
　　之前李虎对三河村的描述并未有误，得到拆迁消息的居民们早就尽数搬走，整个村子仅有少数几户也不知道是住户还是租户的人家还亮着灯，李虎已经做好了逐一排查的准备，却在最靠近村口的那间亮灯屋子处发现了异常。
　　等到李虎带着许大东靠近，赫然发现这间屋子不仅大门洞开，甚至于钥匙都插在门上没拔下来，凑过头去一看，钥匙串上还挂着一把样式明显的面包车钥匙。
　　安静的朝旁边的许大东做了几个标准的战术手势，李虎依旧带头，二人悄悄的挪了进去。
　　进了大门，二人却一眼看到门内院子的地上正摆放着一个农村典型的编制用大麻袋，袋口紧扎着，麻袋原本的圆柱造型却是被袋中所装的东西撑得变了形。
　　赫然是个娇小的女性身体轮廓，不过此时袋中之人并无半分动静，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李虎一把拦住想要上前解救的许大东，指了指面前的一堂二屋。
　　两人此刻身处的却是一间农村中极为普遍的制式房屋，有些类似京城特产“四合院”，硬要说的话称之为一声“三合院”也可。
　　东面是一整张墙，墙上开着大门，而西面则是厨房与卫生间的混搭建筑，南面则直接借用前户人家的后墙作为院墙，背面则是一排三间屋子。
　　这三间屋子中，中间是客厅，两侧东西间屋子只能从客厅进入，这两屋子一般都是卧室，常被屋主以及屋主的子女居住。
　　而此时东西两间卧室均有灯光亮起，似乎也都还有声音传出，李许二人却是根本不知到底该向哪侧发起进攻，要知道此时已是千钧一发，二人到这里应该还没让凶手发现，突袭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但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让凶手跑出去，陌生的村落加上黑暗的环境，真让对方跑掉也说不定。
　　面对旁边许大东疑惑期盼的目光，作为师傅，李虎也是焦头烂额，一旦选错真有可能万劫不复。
　　就在此时，西边那间一般作为子女房的卧室内原本细微的声音愈加大了起来，一会功夫音量甚至大到有些震耳欲聋的样子，不过二人也总算听清，却是屋中的电视播放声被调大，细细听来，电视中播放的节目似乎正是一群羊的故事。
　　不仅如此，随着电视音量被人调整，西边屋子中还有一道人物的剪影却被屋内的灯光投射到玻璃之上，虽然仅能看到上半部分的肩部，但仍能看出屋内之人似乎对节目很是满意，脑袋正配合着台词一点一点的。
　　许大东顿时眼神一亮，热血上涌，朝师傅打了个眼色，便朝着客厅慢慢靠去，看他略略向左的方向，俨然是准备直接对西边的屋子破门而入。
　　不料在经过李虎身旁时，却被对方一把抓住，许大东疑惑的望着师傅，眼神中满是不解。
　　李虎也不解释，指了指窗户上的剪影，许大东再度望去，赫然发现那个仅有上半身看电视看得入迷的那道物剪影脑袋随着轻微的晃动，头部却是渐渐有些侧了过来，将发型显露出来。
　　高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