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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言双眼翻白,就像出了水的鱼。他踢打的四肢已经逐渐失去了力量,像枯叶一样来回摆动着。看台上,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但吴言并不知道——他的大脑已经极度缺氧,各种感觉几乎全部失去了,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大脑中是一片混沌和空虚,混沌的黑暗中只有缺氧的头痛永无休止。
又开始头痛了啊,这头痛是从小伴随自己的顽症,没想到今天,是它来送自己最后一程了吗。
真讽刺啊!
“铛——铛——铛”,好像颅骨中有一个钟摆,反复地敲击在自己的颅骨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又是数十万的骏马在自己的颅骨内甩开蹄子狂奔,马蹄铁是烧红的烙铁,马蹄每一次都重重地锤击在吴言的头上。自己的头颅中又仿佛有一片海,被颅骨束缚着,那黑暗中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就是要击碎自己的头颅。
在剧痛的混沌中,吴言隐约看见了自己家乡的那片海:阳光照在海上,波光粼粼,潮声里传来远方的风。从海天相接的尽头,无数的木质渔船划着桨归港。船体在多年的风吹雨打下满是坑凹,无数绿色的藤壶海藻附着在船身上。
安详和静谧里,自己的父母伫立在海边,遥遥地望着远方,好像在等着什么人,脸上的每一寸皱纹里都带满了和蔼的微笑,如迎游子归。
那一片混沌里,父母的面容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如同一个又一个五彩缤纷的气泡,最终幻化成无数混乱又斑斓的颜色散去.....
奇迹般地,吴言在一瞬间恢复了一丝思想,他遥遥地伸出手,好像想要去抓住记忆中的光影,入手却只剩一片虚无。
自己,就要死了吗?就像渣滓一样死在京城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永远没能返回家乡,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能留下,就与这个世界,与我所在意所渴望的一切人、一切事,就此断绝?
想要坐在花园里,看灰尘在下午的阳光中飞舞;想要坐在父母膝前,数着他们的白发陪他们变老;想要和从小长大的朋友们坐在红灯闪烁的大排档上,放开肚子大吃廉价的食物;想要认识一个眼睛如秋水一般清澈见底的女孩,和她手牵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直到白发苍苍的时候,在膝下子女的簇拥下,微笑着与妻子对视,在阳光中慢慢断绝呼吸。
而如今,还有那么多瑰丽的风景没有见过;还有那么多美味的食物没有品尝;还有那么多有趣的朋友没有认识,还有那么多宏大的理想未曾实现!
现在就如此卑微地死去,竟是如此地不甘心啊!
我不见那万古英雄曾拔剑,铁笛高歌龙夜吟!
我不见那千载胭脂泪色绯,刺得龙血画眉红!
他奋力将扼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推开一线,仰头向天发出了凄厉的咆哮,似要对天下留下遗言:
“我的名为吴言,来自东海之滨”
“愿为出鞘之剑,为国除残去秽”
“欲行千里路,衣锦始还乡”
“惊涛拍岸处,尚有待归人”
“我——要——活——下——去!”
脑海中混沌的黑暗潮涨潮落,白玉的颅骨高唱着辉煌的圣歌,巨蛇从海面上探出天鹅般修长的脖颈。血与火染红的苍穹上,羽毛上泛着幽蓝色光泽的巨鸟长唳于天!
那明明是双翼垂云的巨鸟,却长了人类的面部。
当黑暗的迷雾消散,吴言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时,巨大的惊惧在他心头炸开——那是他自己!
这一刻,脑海中汹涌的疼痛轰然爆炸,而在现实里,男孩的七窍狰狞流血。
这一刻,男孩艰难跳动的心脏突然如战鼓般敲响!他全身的肌肉狰狞地耸起,骨骼位移形变,发出爆豆般的响声,胸腔巨幅地扩张又收缩,每一次都吸入巨量的氧气,如同大幅起落的风箱,奔流的血液冲刷着血管,发出熊咆龙吟一样的声音。
王振山突然感觉自己抓不住这个男孩了,因为手心里传来灼烧般的温度,好像自己抓住的不是一个男孩,而是一块炽烈的炭火!
男孩骤然睁开了眼睛,双瞳之中好像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冰冷而又炽烈,像是亘古不化的冰川,又像是焚尽天下的烈火。
男孩抬起手臂,狠狠地抓住王振山钳在他脖子上的手。只听“咔咔”两声,王振山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就在几分钟前它还像铁钳般无法撼动,而现在吴言轻而易举地掰断了它,简单地就像折断一根牙签。
失去了手臂的支撑,吴言从空中坠落下来,激起了大片大片的尘埃。
王振山左手捂住右臂,震惊地看着尘埃里男孩的身影。那个男孩在尘埃中半跪着,一动不动。他低着头,人们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他就像到教堂里祷告的信徒一般宁静,但此时王振山却觉得那里跪坐着一尊择人而噬的大魔。
好像从那个男孩奋力地仰起头,向着角斗场穹顶透下的天光,嘶吼出那些遗言般不甘又愤怒的话语时,那个被他殴打地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的男孩就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而残暴的魔神。
男孩从尘埃中抬起头,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那一瞬间人们才意识到这个踏上角斗场的少年其实还是个孩子,脸颊侧面还带着淡淡的绒毛。但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冰冷,带着满满的对生命的漠然与凉薄。
警惕从王振山的心里逐渐升起,可他防御的架势还没有摆好,吴言的喉中便传出悠长的唳鸣。吴言的双臂用力拍击了一下地面,双腿蹬地,再次如狼似虎地纵跃而出。身体瞬间横跨20多米的距离,如闪电般直扑到王振山面前。
王振山心头大骇,要知道世界上最大的狼——北美灰狼,一次纵跃也只能横跨八九米的距离。想要一次性跨越20多米,即使是一些大型的猫科动物也未必能做到。但吴言偏偏做到了。
此时的吴言可不会管王振山的心理活动是什么————左掌下挥,王振山三根肋骨断裂;右手横摆,王振山吐出一口碎牙;膝撞冲顶,王振山的鼻梁折断,落地扫腿,白森森的骨茬从王振山的双膝中戳了出来。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好像化成了癫狂的舞者,又像是呼啸的旋风。他好似围绕着王振山舞蹈,举手投足间一根根拗断了王振山的骨骼。
剧烈的疼痛和求生欲驱使着王振山勉强地反抗,吴言冷漠地看着王振山在自己手中挣扎着,一边好整以暇地从指关节开始,将王振山的关节一个又一个地掰断,扭转到相反的方向。再将大块的骨骼打碎,让王振山逐渐变成软塌塌的一团血肉。
王振山起初还狂怒的咆哮,可不一会儿咆哮声就变成了凄厉的惨叫和恶毒的诅咒,很快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嘶哑的哀求,最后他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了,只能偶尔传出一两声痛苦的呻吟。
吴言忽然停手了,往后退了一步,就像雕塑大师在欣赏自己的半成品。而面前是趴在地上的王振山,四肢以怪异的角度弯曲着,无法移动哪怕一根手指,鼻骨颧骨都碎裂了,嘴角不断地涌出血沫————大概是断裂的肋骨刺进了肺叶,鲜血汨汨地从他的身体中流出,在他的身旁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无论是谁,第一次见到这样惨绝人寰的血腥景象都会心生恐惧。观众席上,大片的女观众发出了高分贝的尖叫,挣扎着想要跑出这个修罗界一样的角斗场。男性的承受能力还好一些,仅仅是抱着呕吐袋呕吐而已。
下面的角斗场里,王振山躺在血泊中,用尽全力将头抬离地面一点————他的脊椎骨已经断成了十多节,全靠脆弱的颈骨发力才能将头抬起来:“求求你,杀了我。”他的嘴唇翕动,眼睛里带着一丝希冀和恳求。
杀人者,人恒杀之。自己统治了地下拳坛近十年,击杀过数不清的对手,如今还是在拳坛上,自己也将用同样的方式死去,这大概就是循环的因果。他没有退休后老死在医院的床上,而是堂堂正正地战死在赛场上————骑士握剑而死,真好啊!
但吴言并没有急于行动。正相反,他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地面上那个微微挣扎的人形,好似又陷入了沉思一般,冰冷的脸上满满地对生命的漠然。
片刻过后,好像找到了自己作品中的瑕疵一般,吴言再度上前。他大步走到王振山身侧,看着这位曾经的黑拳皇帝,眼中毫无人类的感情。
他抡起右肘,从天到地。
“咔嚓”的一声,王振山的颈骨断裂成几节,他的脑袋无力地垂下,眼中的光彩渐渐褪去。
“谢谢”,一声微不可闻的低语传来,王振山倒在地上,最终失去了呼吸。
这是统治了北京地下拳坛近十年的霸主,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向杀死他的凶手表达感谢。
最终,求存的活了下来,求死的走向死亡。但奇怪的是存活下来的胜利者好像进入了冷血无情的魔障,而死去的失败者却好像在天国获得了解脱。
全场人都呆呆地看着,天地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