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当册

　　张以旗的家是在祖冲之路上的一处由十几幢楼组成的居民小区。他的家就位于其中一幢顶层的跃层阁楼，房价不菲，这也说明他在公司的地位与收入也是不菲的。
　　近年来张江加强了对高科技企业辅助，出台了更多优惠政策，为他们营造了非常优秀的营商环境和生活环境。张以旗作为机械工程与电脑科技专业的留学博士，甫一入职即获高薪，张江管理局又以退税的方式批发了他一套高档住宅，四十刚过的他就成了有产人士，而这在国外的同龄当中却是绝无仅有的。他的技术主管，来自美国技术总监詹姆斯就很羡慕这些中国本土的工程师，张江政府给他们的待遇太好了。作为持有工签的老外，詹姆斯最多只是住在公司出钱给他租的公寓而已。
　　已经回家坐月子的妻子看到张以旗抱着一个金属人架子回来很是吃惊，问道：“亲爱的，你不是回家也要继续做你的机器人吧？”
　　张以旗把机器人架子搬到阁楼，那里是他的工作间，整齐排列着各种工具，材料盒和水冷式台式电脑。他没事的时候喜欢在里面琢磨和制作一些机械装置，当然他家里的水管煤电等居家维修也都由他这个工程师包干了，不再需要小区物业的收费服务。
　　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在单位时的样子，神情轻松愉快地对妻子说：“我不是说过吗？咱们现在有两个孩子，咱们的安安宝宝睡觉了吧？”
　　妻子点点头：“小家伙吃饱就睡，可爱极了！”
　　“嗯，我一会儿洗完手，换了衣服去看他。老婆，咱们给这个被公司扔掉的“孩子”起名叫潘潘吧！”张以旗放下金属人，拍拍他头部对妻子说。
　　“我以为你只是说说玩玩，你还当真了。你做这个机器人干嘛？”妻子不解地问。
　　“这个张江15号工程是我倾注心血最多的，而且是最有希望的，也帮我赢得了好多比赛，上次世界杯差点就进前三甲了，怪我临时起意，他都有强化学习了还给他加什么强化学习，结果他自己搞乱了自己，真可惜，他上次要是赢了，也不至于今天被丢出去。”张以旗摊开双手，满脸遗憾。
　　他妻子耸耸肩，说：“我可搞不定你们这里面的道理，反正随你便吧，老公，只要你开心。我就一个问题，你把这个机器人做出来做什么？帮我们烧饭，打扫房间，还是把他送回公司？”
　　张以旗沉吟一下，回答：“不会送回公司了，他已经被扔了。我把他做出来是给孩子做玩伴的。以这种人工智能，让他烧饭做家务简直是小意思。现在开始我也不再用公司的任何资源来复活他，他完全属于我们家自己的。”
　　他妻子不置可否：“呵呵，你倒是真有原则。对了，为什么叫他潘潘。你自己孩子叫安安是他经历了36小时的生产过程，你希望他今后的人生都是平安的。为什么不叫这个机器人平平？平安嘛！”
　　张以旗大笑：“平平太娘娘腔了，我不喜欢。叫潘潘是因为中国古代有个著名的美男子潘安，希望咱们的这两个孩子今后都是潘安之貌。”说到这里他故意加重了语气：“最重要的是，我们张家的先祖是张江。张江没有江却叫张江，就是因为我们的这位在明朝隆庆年间的先祖，而他是开典当行的，典当行在英语中叫pawn，发音也是潘，巧合吧？真是冥冥中的安排，所以啊我要去张家祠堂去祭祖，一是去得子报喜，二是去还愿。。。。。。”
　　“你们两个下来，孩子醒啦！”张以旗的岳母在楼下喊着，他们两人赶紧中断交谈，向楼下跑去。
　　张家祠堂历经明清两代屹立不倒，相较周边的摩天高楼和车流滚滚的高架桥，它的建筑就显得格外低矮陈旧，但是青瓦白墙，斗拱飞檐却显示出它本身自有的精湛以及古朴与坚毅。
　　张家族亲的礼拜仪式之后，族亲中的长者们就把族谱搬了出来，按照所轮的字辈给张以旗儿子的名字郑重写入族谱之中。其中一位长者又打开老旧神龛的小阁中捧出落满灰尘的一个方匣，打开方匣，吹去灰尘，里面是一大摞线装的书册。
　　张以旗好奇地看着，长者恭敬地捧出书册，送到他的面前。
　　看到长者恭恭敬敬的样子，张以旗也谦恭起来，双手递出，恭敬地接过。
　　长者语气悠长地对他说：“以旗，你是明隆庆帝时咱先祖的第十五世嫡孙，你的学问最高，又喝过洋墨水。今天我把这些当册郑重地交给你。”
　　“为什么要交给我？没给我爸我爷爷？”
　　长者呵呵笑了：“你的前两辈不通文墨，又无法继承先祖衣钵，只好把这些当册收入神龛。如今族内认为你更有资格领取这个祝福。你的儿子或者孙子如果不能承受这些当册，可以重新归寝神龛，你看如何？”
　　张以旗战战兢兢地发问：“这当册是什么？”
　　“呵呵，这些是先祖经营典当行时对当品的赎取典押的记录，最难得的是对典当人的描述，先祖经常根据当人的为人和遇事咸与草木，动以情怀，所以为人良善，乡里赞颂，才有我们今天张江的名字。”
　　张以旗看着手里的当册，诚惶诚恐。
　　与此同时，透过祠堂敞开的窗棂，一只远焦镜头正对着这里，原来是康奈尔在隐蔽处使用长焦相机观察着这里的一切，他一边拍着照片，并把照片同步传给在电脑前的詹姆斯，一边再跟詹姆斯通话。
　　詹姆斯看着电脑上显示的当册照片问：“这是什么？”
　　康奈尔拍着照片说：“不知道，看不出是什么？应该书，古代的，看起来很古老。”
　　“你不认识上边的字吗？”
　　“这太古老了，不是现在的字，肯定是中文。”
　　“你不是自称中国通吗？怎么不认识？”
　　“中国通也不见得一定认识中国古老的文字，您还是技术总监呢，詹姆斯先生。”
　　“哼哼，我也没认为自己是中国通。为什么老头把这古书给张工？”
　　“这也是我的问题！或许是要传给他武功秘籍？中国传统不是经常秘传武功嘛，特别是在他们传统的礼拜堂里。”
　　“康奈尔先生，你是中国功夫电影看多了！”
　　“那也可能是好几千年前的甲骨文吧？可那又不是龟甲，也不是兽骨，可是那些文字像啊！”
　　“笨蛋，康奈尔，甲骨文时纸张还没发明出来呢！这书看起来是纸书，不是兽皮的吧？”
　　“哦哦，不像兽皮的，可我敢肯定这古书里一定没写机器人的智能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