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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精通艾瑞白语,了解那些人的行为习惯,甚至可以被称为是“那些人”中的一分子。但他却恨“那些人”恨到了骨子里,这正是选择他的原因。
父亲带他去麦嘎朝过圣,对于信仰问题以及所学的语言,乃至名字,幼年的阿米尔毫无选择权可言。只记得父亲把他推到满脸大胡子的外国人面前,催促他赶快跟教友们分享心得,当他用一口稚嫩的艾瑞白语哄得大胡子直点头时,父亲骄傲的笑了。
他不喜欢父亲这样,每到一个地方便把他当做展品,对凶巴巴的大胡子说尽了违心话。可他太过幼小,就像妈妈,缺乏反抗的力量,但阿米尔不服输。每次父亲喝醉了痛殴母亲,骂她是肮脏的嘎菲尔,小男孩都趴到母亲身上。即便被一次次踢开,只要还能动弹,哪怕是用爬的,他也要保护妈妈。
小男孩发誓要尽快长大成人,摆脱该死的“信仰”,带母亲离开那自称是“爸爸”的魔鬼。他太天真了,暴力总是逐步升级,而母亲绝非锤不烂砸不碎的橡皮泥。
“晓明。”听到妈妈轻声呼唤,小男孩睁开了眼。
母亲总会在睡前陪他一小会,等他睡着了母亲才走。今晚不同以往,妈妈没开台灯,声音也异常低沉,抚摸儿子头发的手抖的很厉害。
“妈?”晓明伸手去摸台灯。
“别,儿子,不早了,你快睡吧。”母亲拉回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又替他拉好。
两人离得很近,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白晓明隐约看见母亲半边脸肿的老高。
“爸爸又打你了?”时年八岁的他,自觉是个能保护母亲的男子汉。
“睡吧。”母亲没再说什么,她起身往外走。在门闭合的一瞬,借着客厅的灯光,白晓明看清了母亲肿胀的脸和凌乱的头发。
母亲关上门,把儿子留在黑暗中。
那是白晓明跟母亲最后一次见面,他永远忘不了。
八岁的小男孩没能保护妈妈,也反抗不了父亲,以及这操蛋的世界。怀抱妈妈的黑白照片,幻想着棺材里的妈妈并未死去,小男孩才懵懵懂懂的理解了两年多前,为何会有老师对着空无一物的旗杆落泪。
从此以后白晓明消失了,变成了阿米尔·白。而在七尺黄土下长眠的母亲,也被一个从中东来的女人取代。那天父亲强迫他穿上定做的小白袍,缠上头巾去迎接所谓的新妈妈。
杀害母亲的凶手告诉他,这是家族里的远房亲戚,在几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如今再次团聚。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白晓明凶狠的瞪着父亲的背影,是的,他知道谁该对母亲的死负责。
一辆车停在门前,恭候已久的人群让到两边,穿黑罩袍的妇女上前打开车门。他看着异邦女人下了车,在一群点头哈腰的白帽与黑罩袍之中昂首阔步,走向了他和父亲。异邦女人穿着露肩的及地长裙,前面的开叉直抵膝盖,包裹的头巾虚应故事,完全不打算遮挡头发,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装饰品。
小男孩微微鞠躬,“asalamalaykum(主赐福你)。”他说道。
异邦女人被逗笑了。“walaykumasalm(也愿主赐福你)。”她回礼。
一只大手落在头上,父亲轻拍儿子的脑袋,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妈妈的死令他早熟,教会了他太多东西,白晓明不会忘记。
“很多年以前就有过控制过生育的政策,如今我想不通为什么不可以再做一次。”穿西装的男人按下遥控,让白板上的画面保持十秒一张的速度向后切换,以帮助听众理解他讲的内容。对于中东人来说,“控制生育”无异于天方夜谭。
比起文绉绉的做法,沙漠里的居民更倾向于血腥的种族灭绝,就像他们的祖先。
数字与图片很快压下了大家的窃窃私语,毕竟数据明明白白,事实也摆在那里。当年的强国如不自我阉割,怎么轮得到穿袍子的人来决定大陆尽头那片土地的命运。
画面切换到了某个披着艾瑞白头巾男人的侧脸,是阿尔伯特·本·阿普杜勒-阿齐兹。全场静默了,阿尔伯特生前是阿齐兹王储的政敌,在死后,哀悼他亦被视为挑战王储。
五秒换一张的顺序并未因为死掉的王子而例外,他只是讲师提到下个议程的引子。
单纯展示照片的放映转为更具体的表格,随着讲师的教鞭,大标题分成小标题,小标题又再次细化,听众里视力不好的只得拿起眼镜。
实在看不清的可以听讲师说,荧幕上展示的内容太精彩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脱胎于阿尔伯特王子的大计划并未人亡政息。
阿米尔听得咬碎了牙齿,但在场的绅士中他是最不能中途开溜的。谁叫他至今姓白,曾用名,白晓明。
爬虫般的艾瑞白文被转换成英语字母,令他稍感欣慰,沙漠民族过于抽象的语言跟现代科学不怎么搭,至少白晓明一贯如此认为。
然而屏幕上的内容依旧令他毛骨悚然。
“我们的好王子真是噶菲尔克星,比鲁莽的阿齐兹强多了。”阿米尔撇着嘴,装出赞同的样子,听表弟继续,“听说他把大批噶菲尔女人变成自己的信徒,哈哈,愚蠢的女人!阿尔伯特让她们心甘情愿去斯坦国那种鬼地方嫁给乡下人,或者来我们这里当**,结果她们还为他鼓掌叫好,跪在地上喊王子万岁。”
表弟说的没错,从教学内容来看,无论是软刀子还是硬刀子,一把都不会少。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阿米尔按下内心的波澜,维持住表面的冷静,好听表弟艾哈迈德继续发表高论。
表弟想说的多半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以至于要贴着他耳朵。多毛的中东人那把络腮胡扎的他很不舒服,每说一句都像咯痰的艾瑞白语更甚之。
“你知道有多少远东的噶菲尔因为阿尔伯特被刺杀,哭到昏迷吗?”
阿米尔冷哼一声,他的轻蔑并非装出来的。
嘲笑完噶菲尔,表弟抽回手,继续在桌子下面玩弄他的智能腕表。配合表弟那副假模假式的眼镜,这相当于一台微型电脑,拿来看色情自拍真够浪费的。白晓明和艾哈迈德坐得太近,呻吟声或多或少也听到了点。
好不容易熬到演讲结束,阿米尔装作接电话,快步走出大厅,没停下等表弟收拾。他有过教训,表弟乐得分享自编自导的节目,电脑里存的自拍,男主角都是艾哈迈德自己,而女主角则是……
唉,阿米尔拍拍额头,甩掉那些令他头皮发紧的画面。相比其他中东人,艾哈迈德算好了,起码知道给钱。不像别的大胡子,从没把远东来的姑娘当人看待。
虽然已是傍晚黄昏,走到街上白晓明仍然需要戴好墨镜,以此来遮挡他的东方长相。靠着阿拉伯头巾与少许络腮胡,他在人群中不再那么显眼。
接头的地点不算远,离这里三个街区,今天的行程包括听课都是幌子,他得抓紧了。会面时间被卡的很死,而且对方绝不会等。
讲师拖了堂,害得他在最后一条街被迫开始跑,结果不小心撞到个穿着土黄色迷彩服的人。
“أناآسف.”他赶紧道歉。这跤摔得不轻,墨镜掉在地上。迷彩服比他好一点,先站起来。
“الصينيون?!”迷彩服口气不善,惹得白晓明赶快抬头,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沙漠迷彩服,绿色贝雷帽,他撞到个宗教警察,全中东最喜欢找人麻烦的存在。
“الصينيون?”对方质问,动手解下腰带上的电棍。
白晓明站直身子,扶正头巾,“العرب.”他表明了中东人的身份,而非宗教警察所说的夏国人。
艾瑞白头巾是身份的象征,在城里讨生活的斯坦人远东人都有,也是信徒不假,但没人敢打扮成阿拉伯人的模样。
“马瓦里。”宗教警察出人意料说了句华语。白晓明大吃一惊,艾瑞白语的正确发音是“莫瓦里”,这厮显然和夏国人打过不少交道。
滋滋作响的电棍戳向他胸口,白晓明眼睛一黑,不由自主的跪倒。他庆幸自己什么都没带,出了岔子也不会暴露。
下一棍抽在他嘴边,把白晓明打倒。宗教警察不依不饶,俯身用电棍压住他肚子,电流持续输出,受害者四肢抽搐,对身体失去了控制,继而完全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