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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警车后排醒来,隔着充作防护网的铁网,只能看见两个戴贝雷帽的后脑勺。折磨人的流程他大概听说过,对付处于歧视链最底层的远东马瓦里,宗教警察会带去荒郊野外痛殴一顿,运气好打个半死,要是运气不好,只不过多了个无足轻重的失踪人口。
“أنتمتبحثونعنالشخصالخطأ.”他再次表明身份,告诉警察找错对象了,没等他报出未婚妻的家族名号,坐在副驾驶的警察转向他,白晓明认出了那是张高加索特征极其明显的脸。
“如果我的同事太过粗鲁,我替他向你道歉。”高加索人耸了耸肩,一口华语怪腔怪调,但的确不是艾瑞白人特有的口音。
负责开车的那位,也就是殴打白晓明的“宗教警察”对着后视镜招手,权当打招呼。
虽说心里不舒服,自尊受损,他也必须承认英国佬的操作很巧妙。没人会觉得宗教警察殴打马瓦里有什么不对,更没人会好奇宗教警察把马瓦里拖去哪儿。
英国佬递给他一个u盘,他插进手机稍微看了下,核对内容。白晓明按住怦怦跳的心脏,向同行道了谢,这意味着深入敌后的任务只差临门一脚。
双方聊了几句,车窗外的建筑越来越稀疏,逐渐转为一望无际的沙漠,这里就是著名的“弃尸场”。宗教警察把人打个半死然后丢在这儿自生自灭,被如此对待的既有远东区的人,也有来自斯坦国的,总之任何非中东人都可能有这么一天。
“Sorry,mate(对不起,伙计).”这次换成假冒的宗教警察说话,没长着白人的脸,一开口却是地道的伦敦腔。白人则很配合的摊开手,冲白晓明做了个苦相。
同行是对的,宗教警察怎么会把马瓦里从沙漠里接出来。他被迫顶着四十多度高温下了车,最可恶的是英国佬调过车头还在副驾驶上对他比了打电话的手势,做着嘴型“Callme(常联系)”。
伸出的中指就是他的回答,英国佬哈哈大笑扬长而去。他们当然高兴,骰子已经掷出,自由世界都在等着夏国行动,而没什么比隔岸观火更快乐的事。
无遮无掩在沙漠里步行会要命的,无奈之下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为什么这么对你?警察怎么敢?!”艾米娜永远都是暴脾气,棕色长发随着她激烈的动作甩掉了头巾,她也不在乎。
从很早以前宗教警察便只盯着被征服区的马瓦里们,法律规定本地居民生来就高人一等,只要别太过分,区区不戴头巾的小事,国王亦不会干涉。
“你没有告诉他们你是中东人吗?”听着未婚妻用英语强调中东人的高贵挺有意思的,白晓明却笑不出来,因为对方每说一句,都无意中道出了他同胞的低贱。
两人是在英国相识,艾米娜讨厌中东男人的大男子主义,西方又因为中东理事会骇人听闻的种族灭绝罪行而抱有敌意。白晓明适时出现,以一个古代中东商人后裔的身份跟这位孤寂的女孩打得火热。
白晓明没说谎,他乃是通过了中东区血统认证的人,确实有一点点稀薄到可怜的阿拉伯血统。母亲去世后,他曾经拿着水果刀按在胳膊上,怒骂父亲,威胁要把自己体内“肮脏的沙漠狗血给放出来”。
幸好他被父亲痛殴到昏迷,才留下了如今复仇的资本。
也许是察觉到白晓明的沉默,艾米娜把方向盘交给自动驾驶,探过身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这很有效,但与之后她在家里为白晓明做的那些事相比,不过九牛一毛,何足挂齿。
我就是个人渣。看着赤身裸体躺在身边入睡的艾米娜,同样一丝不挂的白晓明再次感到深深的愧疚。然而同胞需要他,国家需要他,冤死的母亲也需要他。
国家利益,民族存亡,八个大字成了他背负的十字架,母亲就是替他而死的基督耶稣。
个人在时代面前,只是区区蝼蚁般的存在,当试图逆流而上时,他必须抓住所有能抓到的东西。艾米娜是个无辜的女孩,或许有点形而上学的种族主义,但罪不至死,她父亲才是白晓明的目标。
他悄悄把小臂从艾米娜脖子下抽出,为她盖上被子,再以更为轻巧的动作溜下床,好为英国佬送的礼物找个安放之处。
完事后他回到床上,睡得半梦半醒的艾米娜凑过来,白晓明搂紧了未婚妻,心知肚明这段关系已进入倒计时。
“Yourheartisbeatingsofast(你心跳好快)……”含糊不清的说完这句话,艾米娜便睡着了。留下“未婚夫”对天花板瞪圆了眼睛,跟良心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
有人叫他医生,他也确实曾干过这行,某段时间里还兼职过战争英雄。对于白晓明和所有文明世界的人,侯赛因·哈希姆则是杀人狂,一个应该对上百万人死亡负责的战犯。
战争早已结束,哈希姆博士改行做起了研制疫苗的行当。跟原来制造病毒当做基因武器也没多大区别,只不过一为救人,一为杀人。白晓明是他的助手,亦是国王陛下向全世界展示的榜样,原来所谓的政治正确,屠夫也需要。
看着绿莹莹的液体注入由防弹玻璃制成的试管中,白晓明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周围的人注意到他。毕竟只要有了这管东西,悬在祖国头上的大棒子就少了一根。
英国佬搞到了公式,接下来需要做的是带着这管疫苗回家,回那个真正属于他的家。不用担心每天早上醒来被艾米娜拿枪指着,因为昨晚不小心说梦话露了馅。
时机比预想的来的要早,博士喜欢安静,作息规律昼夜颠倒,酷爱深夜加班。偌大的研究室经常只剩下几个助手陪着他,白晓明便是其一。悄悄弄上那么一两滴放进准备好的容器里非常简单,外衣往下数第三颗纽扣就有个能存液体的暗槽。白晓明在这里呆了两年,早摸清了全部摄像头的位置和拍摄方向,为此他模拟了很多次。
疫苗瓶,滴管,纽扣,再到显微镜切片,在安保看来他动作如常。至于同事,每个人都忙着打哈欠,谁有精力关心别人在干吗。
这套动作熟悉到了麻木的地步,以至于等目标真的完成,他竟然没感到喜悦,只有一种解脱。白晓明顺利通过了出口的安检,剩下的便是回家,装的跟没事人一样,拿走U盘,再找个借口开车去海边。他不敢冒险把U盘随身携带,实验室的安检非常严格,博士本人都得按照嫌疑犯的标准搜查,更别提他了。电子设备不能带入,必须留在外面,白晓明总怀疑有特工趁机检查大家的手机。
驱车回家时天刚蒙蒙亮,即使归心似箭,也得等到入夜,这是他和艾米娜相处的最后一天。经此一别,如若再见,便是敌人。
上了夜班的人要补觉,他自觉睡不着,但必须装。按照艾米娜的习惯,这会应该已经起床趁着室外温度不高,去晨跑才对,他本以为会面对一张空床。
未婚妻躺在床上,刚听见响动便转过身,似乎在等。白晓明道了歉,脱衣服进浴室洗澡。刚洗到一半艾米娜跟了进来,不知怎么的,女孩表现的比平时粘人。
他睡到下午才醒,一睁眼面对空掉的床,甚至有些失落。
“Emina,baby?(艾米娜,亲爱的)”他故意喊出声,专门伸头往楼下客厅看了两眼,确保只有他一个人。艾米娜曾说过今天要加班,不用等着吃饭。
昨晚拿到疫苗他便发出了信号,海军将会派潜艇深入波斯湾接应他。从现在起,白晓明一分钟都不能耽搁。他走下一楼,经由客厅到了储物间。从书柜底下拖出个旧箱子,里面放着相册,影集,存照片的硬盘,两台旧的笔记本电脑,还有小时候用的水果刀。这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谁想得到从这堆垃圾里能翻出个宝贝来。
一连找了三遍,腾空了箱子,也没找到英国人给的黑色U盘。
第四遍正要开始,背后的声音打断了他。
“Lookingforthis?(找这个吗?)”艾米娜斜靠着门框,手里捏着他的U盘。
血一瞬间全部涌到了头部,两年的耳鬓厮磨让他没第一时间扑向女孩。这救了他,艾米娜披着他的衬衣,下面穿了条内裤,看起来像是没出过门。但艾米娜空出来的右手,多了把小小的银色手枪。
功亏一篑,他脑子里全是这个词。艾米娜怎么会翻我的东西?紧张过度的大脑屏蔽一部分视觉,昏暗的房间也帮了倒忙。
白衬衣之下,女孩穿着深红色的内衣,束胸,与吊带袜。狂跳的心继续向缺氧的大脑输送血液,一个又一个的线索串了起来。他终于想到明天是自己生日,而今晚艾米娜如此打扮显然是刻意的。翻他的箱子多半是为了找相册,好筹备明天的惊喜派对吧。
女孩像神经病似的笑了,一度笑弯了腰,这是制服她的机会,但白晓明没动。等到女孩重新看向他,眼里已是泪光闪烁。
U盘取代了手指,戳戳他,又点点自己。
“Isthereanythingreal?Anything?(这有一点是真的吗)”每个被欺骗的人都这么会问。
白晓明点了点头算是回答,艾米娜很不满意,她抬起了拿枪的手。
“Sayit!(用嘴说)”女孩的情绪逐渐失控,越是高傲的人,就越不能容忍,也无法想象至亲至爱的背叛。
没等白晓明回答,她就接着说:“Igaveyoumyheart……(我把心都给你了)”哭腔很重,很难听懂。
女人在诉说,而男人,他伸进箱子里的手摸到了那把水果刀,不锈钢的,过了许多年也没生锈。当年他用来向父亲表达愤怒,此时此地他可以……
他的确可以,他必须可以!否则白晓明以为那句“保证完成任务”是在开玩笑?
枪口斜指着他,但白晓明依然冲了过去,他没时间了。潜艇即将到来,突击队会潜上岸,太多的人命悬一线,即便是死,也要尝试。没什么大不了,妈妈在看着我!他撞向艾米娜,顶着全身的重量把水果刀捅向她的胸膛。
薄薄的刀刃由胸部下方切开皮肤,脂肪,肌肉,划过肋骨,抵达了那颗跳动的心脏。削水果的小刀不堪重负,折断了。
利刃插进女孩体内,刀柄则握在他手中。
“Why……(为什么)”
手枪和U盘都掉到了地上,被压倒的艾米娜举着颤抖双手一路往上,指尖想要碰触白晓明的脸。她最终也没能如愿,“咚”的一声,那双手落回了地板。眼泪滑下她的脸颊,打湿了头发。
他连哀悼的时间都没有,白晓明捡起U盘,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去拿手枪。他愣住了,那把枪没上弹匣,不比一块砖头更好用。
也许艾米娜只是想跟他谈谈吧,或者要跟白晓明一起走也说不定。太多的也许,可死人又怎么作答?
男人走了很久,艾米娜依旧躺在原地,蓝色的大眼睛瞪着天花板,胸口插着那把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