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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同志,放开他吧,丢丢,丢丢也一定想要将生的希望,给那些更需要的人。让他继续工作吧。”
“警察同志......”“谢谢你......谢谢大家。”“各位,咱们排好队,别让医生再操心了。”“对对对......”所有人都开口了,大家这时好像也才突然意识到,医生,其实也是人。
随着这些柔和的话语的入耳,崔十一紧握着的手终于软化了。他再一次踉跄后退,一直到撞在了已经去世的丢丢病床尾,才堪堪止住。
那名医生呢?早在崔十一无力的时刻,跑去救治其他病患了。传接生命的制氧设备,被送到了第十床的一名壮年男子的口中。
转看急诊室内,则再一次回到了初时的模样,那般紧急,又是十分的吵杂。
唯一有所不同的也就是门外的人们了吧,大家已经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默默地等待着,即使是多难忍的咳嗽,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让里面的医生听不到呼救。
在崔十一眼中,有变化的就是病床上的丢丢了。他不敢再看小女孩的眼睛,甚至触碰一下,都觉得自己不配。
崔十一从桌上扯下一块吸血用的布子,趴在地上,细细地擦拭着被小女孩儿血弄脏的地板。可是,这血迹却是越擦越乱,越来越花。崔十一用力地划着圈圈,胳膊上的速度更快了。而他的泪水,也跟着,‘滴答、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地上,摔成了无数的晶莹,溅射向更遥远的地方。
......
“什么?不来?那小子是毛儿长齐了是吧?现在都干对着干了!哼,老刘啊,那你看着他吧,我算是懒得管了,这混小子!......别挂,回头请你吃饭,记得多看看他,千万别让这小子摘了口罩。就这吧,我这儿还忙着的,刚刚有一群人想往医院闯。”王队果断挂断了电话,紧皱的眉头从来到这里之后,就再没有人松开过。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就是就是,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你们付得起责任吗?”“放我们进去!里面一定都是些有钱有势的家伙们,你们这些社会的败类!”“兄弟们,冲啊,为了咱家人!咱也要去看病!”
“大家冷静点,病患太多了,医生需要一个一个来,病情暂时可以控制的人先回家自我隔离。要相信我们,没有任何不公平待遇......”可怜那慈眉善目的副所长,嗓子都吼冒烟儿了,也没有任何人多看他一眼。他说出的话更是直接就被其他声音压了下去,除了内围的几个人外,大部分人都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而围在他附近拼命往里挤的人们呢?即使是听到了他的呼喊,也并未停下自己的脚步。他们的亲人正在受到病痛的折磨,正在零下四五度的天气下挣扎着!
也可能是老天爷真的十分残忍吧,今年,是近十几年来最寒冷的一个冬季。即使是中原极南边,现在都在下着雪。更别提东海了,虽处东边,但也并不很南。
极冻天气下的人们早已丧失了思考能力,哪怕是只给孩子一点点温暖歇脚的地方也算,本着这样的想法,汹涌的人浪更加激烈了。
外围打完电话的王队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紧皱着眉头,在这分秒必争之间,王队灵机一动,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只见王队着急忙慌地跑回了车内,提起步话机,调整频道一气呵成。接着他那粗犷又暴躁的声音就从车顶的大喇叭开始响了起来。
“各位民众请注意,疫病期间,请大家戴好口罩,做好自我防护!来看病的病人以及家属请及时进驻帐篷内,家庭距离近的可以先行回家自我隔离。医院将根据各位所有颜色的号牌,进行不同时间段的诊治。各位请勿拥挤,请勿......”十分中规中矩的话,让王队说了一大串,之后他又按下了循环播放键,一时间王队的声音已经响彻的医院广场。
这还不算完,王队做完一切后,立刻就马不停蹄地从车后取出了一堆防爆盾,以及催泪瓦斯。越过拥挤的人流,他将盾牌一一配发到了那被包围着的,可怜的民警、保安等人手中。
虽然帽子掉了,衣服被扯破了,甚至有一个保安脑门儿上在潺潺地往外流着鲜血。但是,众人胳膊勾着胳膊,小腿别着小腿,一步都不曾离开过。
只要医院内部有人叫号,他们就会在门口用喇叭叫人,并逐一进行核实。在人流这样的大波浪下,这一片小小的扁舟,虽然摇曳着,但还是硬生生抵住了对抗。
......
“再来,一、二、三、四......”
“让开,起搏器!”
‘砰!滴—’
“不行,再来一次,起搏器准备!一、二、三......”之前还一脸木然的医生正在努力地为十号床的病患做着心肺复苏,他的汗水早已滴在了手背,更沁湿了患者的衣服。
可是,很显然,那名患者已经没救了。不止是仪器在诉说着一切,包括旁边的护士们,也都看到了那死神的镰刀。
这时其中的一名护士有些忍不住,周围病床因为这一段的停顿,乱成了一锅粥,光叫医生的病床就已经有三个了。
“王医生,不行了,宣布时间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的面罩是用谁的命换来的!!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啊!你醒醒!你醒醒啊!!!起搏器!起搏器上呐!”王医生的泪水刷一下就流了下来,嘴唇因为过度的啃咬,连面罩内的口罩都染红了大半。
跟他一样的,听到王医生呼喊的护士们停顿了,连周围正做插管的另一个医生都颤抖了一下子。众人心中都有些疑惑,都有些质疑。
‘难道,难道真的就都要死了吗?!’
重压之下的王医生崩溃了,他瘫倒在了地上,垂着头哀嚎着。哪怕是眼泪已经流光,汗水都跟不上溢出的节奏。
可他还是在张着大嘴哀嚎着,想一个活生生的男子汉呐。三十多岁的医生,见过无数的病患,亦是家里最坚强的顶梁柱。如今却嚎叫地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呜啊啊,啊......”哭声引起了连锁反应,门外很多亲属们都低声地哭了起来。身在外面着急的他们难道不知道么?看看吧!里面的情况!
整整一上午,进来又出去的人有多少,挂着输液瓶出去的又有多少!
如今的一切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悲惨的,对整个医院,乃至东海!都是一个悲哀。可怜的医生像是一个代表,亦或者是现象。是人类承受到极限而崩溃的表现。
但希望还在,病人也还有无数。这边有倒下的,就会还有站起来的!
“你想要在这里帮忙的话,请换一个口罩。现在我们要将丢丢抬下病床,有其他病人需要用床。”泪流满面的崔十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擦了多久,反正地面还是红白一片,好像比之前还要更乱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护士走了上来,将一个毛巾和面罩伸向了崔十一的面前。
崔十一那无助又可怜的眼睛触碰到了护士的眼眸,得到的回应却是护士那一句十分强硬的话语。
干么?
干!
说干就干,崔十一甩了甩眼眶内的泪水,抓起毛巾迅速地擦了擦那进了染坊的脸。接着拿起面前的面罩就戴了上去,顺手还抽走了原本脸上沾染着鲜血的口罩。
“我帮。”两个字在他的喉头滚动了很久,最终还是十分坚定地说了出来。在崔十一的内心当中,人民这两个字,父亲告诉过他,胜过一切自我。
没有过多的耽搁,即使是再不忍直视那丢丢,崔十一还是抱着她的脚,将孩子放在了一旁的推床上。在‘一,二,三’三下号子过后,新的病人已经被妥妥地安置上了病床。
紧接着,护士开始带着崔十一四处走动了起来。这边需要新床单,那边需要更多的药剂,另一边需要更换氧气瓶。还有还有,还有......
一直到,夜晚降临。
外边折腾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的病患和家属们,终于消停一些了。许是没有太多力气了吧,,虽然他们较之院内的病人来说轻的很多,不过那些外围的病患也是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天寒地冻下的夜晚,逼的所有人不得不进入事先准备好的帐篷内。
而门口的众人,也同一时间,瘫坐在了地上。
“呼,呼,呼。所长,去吃点东西吧,咱们成功了,今天没有用催泪瓦斯,也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平民。嘿嘿,呼,呼,这活计,就是有点累人呐。”瞥了一眼另一只也张开了嘴的鞋子,王队突然就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期间他也曾用对讲机与指挥中心联系过,但指挥中心的命令也只是坚守阵地,一定不能造成不可避免的踩踏受伤。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好的帮助了。
那派出所的副所长此时也累的够戳,不过好在他比王队要年轻。三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就正值壮实的时候。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毫不顾忌身边因为叫号而匆匆跑进去的人们。
“嘿嘿,王队,这我可就要笑话你了。你看着也有个四五十了吧?快退休的人了,逞什么能呢?刚刚眼看着你就要被人开了瓢,还不是我给你拽回来了吗?以前就总觉着你们刑侦的不行,现在一看,果然是老弱病残啊。你赶快去吃饭吧,记得给哥儿几个带回来点。哦对了,对讲机也就你能指挥得动,各地都抽几个人去买饭吧。扛不住咯。”
被小小鄙视了一把的王队这回出奇地没有反驳,而是努力地爬了起来,笑着也跟着摇了摇头。
“快咯,快咯。可惜啊,何时咱老百姓能安安生生的,再没有那些泯灭人性的家伙们了。我也就该退休了呢。呵呵,那你们等着吧,我去去就来。”
扶着入院的大门,王队一步一步地挪动着。他太累了,今天让他体会到了当初在军队训练时的感觉。本应该充满了无限怀念的他,现在却一点都不愿意将过去和今天掺和到一起去。
走过了那一个一个与自己打招呼的病患,再滑过了布满鲜血都还未来得及擦净的过道,王队径直来到了崔十一所在的急救室门前。
与外面不一样,现在急救室内还是一片忙碌。根本没见个空闲时候,我们的崔十一呢?这家伙正推着一个呼吸机,忙着往另一个病床上送呢。
细细看去,在他的身上,已经很难看到原先警服的颜色了。红红兰兰,将整个警服染成了一片绛紫色。更不忍着眼的是,这小子和里面的医生就像洗了一个血澡一样,头发上都淋拉着一些无法描述的东西。
但是,就是这样让人很难想象的场面下,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包括护士,医生,崔十一在内的每一个人,眼神都是那般的坚定,连一句废话都不愿意说地奔跑着。
时间就是生命,在这一刻被完全地体现了出来。
“你们咋不进去啊?”王队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外围三个衣着体面,正维持秩序的民警们。
可当他这句话问出口后,三人正立着的身体明显就是一晃,接着都深深地低下了脑袋。
人总是有一种惯性,就是见多了不认识的人,当你再一次带着满心委屈,见到认识人的时候。那感情就会突然决堤,决堤一样的爆发。
这时其中一个年纪偏小一点的民警,嘴巴已经扁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怕,我不敢!对不起......”另外两个人的头埋地更深了,就像是想要将脑袋插进地里一样。
听完年轻民警那句话后,王队并没有生气,而是轻轻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没事的孩子,没事。这不怪你,真的。就连队长我见到这样的场景,都不禁想要抖抖。崔十一那家伙啊,是个怪胎。”摘下民警满是汗水的大帽檐儿,王队难得慈祥的摸了摸对方湿湿的脑袋。
让人想不到的是,就在王队刚刚说完的时候,四面八方都开始说话了。大家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和。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没事的,你们看哪儿还需要人,就赶快去吧。”“就是,后来的人我们会给他们讲清楚的。”“不用讲,看看里面那位特警同志,我们就已经十分感动了。即使是到了天堂,我们一家都会感激你们的。”
这些话让那孩子一下子有些忍不住了,百感交集之下,肩膀开始不停地耸动着,泪水也吧嗒吧嗒得掉落在了胸前的警号牌上。
王队并没有纠正大家对崔十一所属单位的称呼,特警就特警吧。怎么的?哪儿的警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大家谁不是站在这刀刃儿上拼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