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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看书 / 我只是个雷劫代练 / 第二十六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第二十六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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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倾盆。
  村长布满褶子的脸,被闪电刷得惨白,他回头望去,对上乡民们一双双焦急和恐慌的眼睛,雨幕洗刷的防护法阵之外,似乎也有一双充斥着怨戾之气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造孽…都是造孽啊…”他叹了口气,再也不复之前的执拗顽固。
  人群中的刘四能摇了摇头。
  村长的视线失去了焦点:“那是八年前的中秋前夕,一场暴雨,白水溪的河水大涨,硕儿他们几个眼看生意做不成了,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家,这时渡口边来了个姓周的商人,领着个十七八岁的儿子,非要在这个时候过河,
  那商人,自称是越州商帮在临县的掌柜,中秋赶着回家团聚,也知道这种天气过河困难重重,所以许诺渡河之后,给硕儿他们每个人十两银子作为酬谢…”
  十两银子,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小有滋润过上个三四年,当然穷文富武烧钱修仙,得另算。
  别说十两,就是百两纹银,只要能赶在中秋前回家去,比什么都实在——周氏商人原话如此,足见其财大气粗。
  敢不在乎财不露白,说明他有所倚仗,但还是被宰了——各种意义上。
  “硕儿他们四个中,有个叫刘麻子的,那是个有娘生没爹管的混子,这个掉进钱眼里的混账,居然打起了那商人财货的主意,唉!”
  村长愤慨道:“硕儿他们仨不同意,刘麻子本来也被他们劝阻了,可那混账到了河中间突然翻脸,硕儿他们几个害怕事后被牵连,进衙门吃官司,不死也得褪层皮,不得已就跟着刘麻子动了手…”
  洗,就硬洗,你怎么不说是那刘麻子一手把你儿子带坏的呢…程小乙手搭在重剑剑柄上,冷眼旁观。
  “谁知那商人拳脚了得,船上左摇右晃,也能把硕儿他们仨打趴下,刘麻子见况不妙,挟持了商人的儿子,把他们父子二人推进河里淹死,硕儿被那商人抓住脚拖入河中,只能用随身携带的锥子,刺了商人的手,挣脱浮出水面,就是你说的‘金针渡劫’,正是老朽教给他,保命用的…”
  这就是水鬼扎人的因果源头…程小乙陷入沉思。
  可是刘根硕尸体被扎的部位,对雄性来说过于刺激,这一点又要怎么解释?难道他在船上和那商人一较长短?或者,是对商人的儿子施展了后顾之忧?
  “硕儿急匆匆回到家中,老朽发觉他脸色不大对,一直才知,他们害了人命,老朽也想过绑子投案,但他娘一直哭闹,硕儿毕竟是老朽的独苗儿子,老朽实在是…”
  言至于此,村长的老脸上涕泗横流,悲戚道:
  “是老朽教子无方!是我糊涂啊!那抢来的五十两银子,这些年都好好放在家中,一分都不敢花啊!”
  乡民们纷纷上前,安慰悲痛欲绝的老村长,隐晦的对着亭子前的程小乙,投去怨毒目光。
  “对啊,无非是十几个外乡人的性命,死便死了,”程小乙打着哈欠:“哪里有村长您的声誉、儿子的性命重要呢?”
  村长浑浊的老泪像是被抹断了似的,停顿了一下,随即嚎啕大哭,干哑的嚎哭声像是锯条,嗤嗤嗤的锯在听者的心头。
  这么卖力?我差点以为您老是受害者了…程小乙回头看去,祝启颜稍稍动容,但紧咬着牙默不作声,赵修平双眼轻阖,毫无反应,袁邱则一脸鄙夷。
  还行,队友都是明白人儿。
  瞧着村长差点哭到昏厥,几名乡民大喊:“甚么十几个?姓程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更有人歇斯底里吼道:“你还想让我们怎么样?硕儿他们已经死了,他们已经偿命了啊!”
  吱——!!
  仿佛尖锐刀叉划过锅碗的声响从后方传出,众人神情痛苦的堵住双耳,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一道狰狞的刻痕击穿了法阵屏障,雨水正顺着裂缝淅沥沥淌入。
  “救命啊!”
  人群再一次骚动,涌向申明亭,高声哭喊:“赵大人救命啊!您是无常剑,您一定要保护我们啊!”
  “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程小乙手掌摩挲着剑柄,边灌输灵力修补法阵边说道:
  “村长,你身为宗族中最有权威的家长,族人犯事隐瞒不报,是包庇之罪,官府会考量亲亲相隐,水鬼作为苦主可不管你那些,速速上前敬香认错,还它一个公道。”
  不等村长回答,乡民们纷纷不服叫嚷:“那水鬼杀了我们刘家沟这么多百姓!却要村长给它敬香求它原谅?”
  “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这是甚么狗屁公道!”
  “上柱香认个错,换个活命的机会,我觉得这买卖并不亏,甚至可以说很划算,”
  程小乙屈指弹响剑柄,清脆的声响打断了乡民们的叫嚷和抗议:“如果你们不愿意做,那我只好撤了法阵,让水鬼进来了,嗯,包庇不是什么大罪,些许杀上三五个它就消气儿了,你们要不商量一下,让谁去死?”
  短暂的沉默。
  只给这些乡民很短的时间去考量表面的利害,而不给他们思考更加深层关系的时间——比如,两名无常剑绝对不会对水鬼大开杀戒坐视不管。
  “想好了吗?”程小乙掐好时间,催促道。
  “刘村长大可不必过去,有崔某在,那水鬼不敢造次!”
  崔济领着两名副手御剑而来,穿过针对妖魔的法阵,落在亭子前,毫不掩饰鄙夷憎恨之意的斜了程小乙一眼,径直走到赵修平跟前,怒喝道:
  “赵领剑,你就是这样作保的?”
  “不用那么大声,赵某人还没聋,”赵修平眼都懒得抬,“不知崔领剑急匆匆赶来,有何见教?”
  “我再不来,刘家沟的百姓们就有危险了!”崔济拿出规劝的口吻,指着程小乙道:“此人分明是携私怨刻意报复刘家沟百姓,赵领剑,你可莫要被这小人利用!”
  赵修平不冷不热的回答说:“解决水鬼之患,还刘家沟一个太平,是我等作为无常剑的本分,赵某以为,此事并无不妥。”
  袁邱也出言讥讽:“倒是崔领剑您,提刑剑从来都是绕着妖魔走,但凡跟妖魔沾点边儿的工作,您都一股脑甩给我们,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能把您招来凑热闹?”
  崔济被恶心的够呛,奈何袁邱的修为仅比他差一点,不得不先捏着鼻子忍了:
  “再怎么说,廖化吉曾经也是我的下属,更是我们提刑剑快班的好手,我代表弟兄们来送他一程,不行么?”
  “那敢情好,大家目的一致,还争个什么劲儿?”
  程小乙拊掌道:“崔领剑,现在必须超度水鬼,来夺回廖化吉的一缕残魂,刘村长已将当年的真相告知我等,只待平息水鬼怨恨,一切大功告成——刘村长,请。”
  刘村长下意识看向崔济,后者站在案台的另一侧,与两名无常剑泾渭分明,并没有理会他,村长心里没谱,也只得上前敬香。
  三炷香在手,老头正要拜下去,程小乙忽然阻拦道:
  “刘村长,你刚才所交代的,可都属实?”
  “乡民们性命系于此,老朽岂敢扯谎?”
  村长连声保证,又趁着低头的工夫,极为隐晦的瞥了崔济一眼,崔济依旧默不作声。
  这一细微举动,没能逃过程小乙的眼睛。
  “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时假亦真…”程小乙假装扭过头去不再阻拦,暗中观察。
  听到这句话,村长伛偻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却听崔济在一旁用镇定的口吻说道:
  “刘村长,但求问心无愧便是。”
  这句话使村长充满了决心。
  他跪在蒲团上,拜了下去,便再也没抬起头。
  “他…死了!”
  祝启颜最先察觉到村长生机的断绝。
  是断绝,而非流逝,说明村长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外力杀死。
  程小乙正要上前查看,被崔济用收在鞘中的佩剑拦下:
  “有提刑剑在此,不必程修士越俎代庖。”
  “有无常剑在此,不必崔领剑越俎代庖,”
  袁邱笑嘻嘻推开两名筑基的提刑剑,不理会脸色铁青的崔济,俯下身查看了一番,抬头道:
  “一针封喉,元神被摄走,是水鬼做的。”
  “怎么可能!”崔济震惊道:“那水鬼怎么可能当着我们这么多人面,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人?”
  没有片刻的迟疑,他立即将矛头对准程小乙:“定是你这邪修,故意放松防护,放水鬼进入,借它之手杀害刘村长,以泄昨日之恨!”
  好,不愧是你,名侦探崔济!第一个被你指到的,一定可以被排除嫌疑!
  “定罪需要证据,推理亦然,”程小乙摊手道:“刚才崔领剑带着人穿过防护阵法,理应对这阵有所了解,我怎么可能做到只开一道缝放水鬼进来,杀完人之后,再放它出去呢?”
  “哼!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放任你胡作非为,”崔济拔剑出鞘:“赵修平对你的作保作废了!来人,锁住这邪修!”
  一直阖眼的赵修平淡淡开口:“崔领剑,有这闲工夫,不如先琢磨琢磨怎么救其他人。”
  几个修士讨论时虽有意将声音隔绝,但村长没了动静,亭子外的乡民渐渐也猜到了些什么,随即陷入恐慌之中。
  “村长他、他死了!”
  “水鬼根本不打算放过我们,谁也跑不了!”
  “完了,全完了……”
  众乡民歇斯底里的大吼着,咒骂着,哀嚎着,宣泄最后一点情绪,更有人已然放弃,朝着法阵外走去送死。
  刘四能夹在人群当中,把头深深埋下,他倒没有其他人那般绝望,自己可是陈老爷的亲家公,如果水鬼真的大开杀戒,崔济绝对不会对自己坐视不管。
  两名筑基提刑剑下场安抚人心,崔济阴沉的瞪了程小乙一眼,与下属合力将两具尸体搬到亭子的角落里,随即退到一旁,摩挲着手上的戒指,默不作声。
  “刘村长说了假话,”程小乙看了眼尸体,笃定道:“这件事背后一定还有别的说法。”
  祝启颜维持着灵魂容器,问道:“如果村长说假话,那水鬼应该早就有反应才对。”
  袁邱等人亦向程小乙投来目光。
  “我调查过水鬼案的受害者,他们身上的伤口部位各不相同…”程小乙将同态复仇的推论大致说了一遍。
  “但村长的宝贝儿子刘根硕,被扎的部位,是他的吃饭家伙,如果按照村长的说法,刘根硕和周氏商人在船上打斗争执,水鬼扎他的手脚显然更合情合理,但是它没有。”
  祝启颜轻啐一下,不愿意接这个话题。
  袁邱怪笑道:“也许是刘根硕对周氏商人或者他的儿子,行了不轨之事呢。”
  程小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就是为了留意下方村民们的反应,袁邱这句侮辱意味极深的话,本该引起这帮人的愤慨,没想到众乡民皆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听着。
  卧槽不是吧,难道这刘根硕真的强行击剑?
  这也太…
  他干咳一声,“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闽源地区乃至整个越州的全年降雨,都集中在春末夏初,前几天临县还闹了洪水,秋季暴雨,河水大涨,这点太值得怀疑,县志上可有记载?”
  不等崔济开口,赵修平不大但却清晰的声音,从亭子内传出:“长瓯已有数十年没有在秋季下起暴雨了。”
  无常剑在城隍庙中坐阵,承香火愿力,对一县风汛旱涝再了解不过。
  崔济补充道:“但大雨还是有几场的,白水溪本来就水势湍急,不需要太大的雨,况且秋雨连绵,经常一下数日,没什么好奇怪。”
  赵修平没有再出声,想来也有将这一点考虑在内。
  “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程小乙深吸一口气:“村长说得是真,但周氏商人被害,和水鬼的来路无关!”
  祝启颜不解:“那它为什么会对周氏商人的生辰八字起反应?”
  “如果只是对那句话起反应呢?可惜当时没条件做控制变量,”
  程小乙眯起眼睛,扫视着下方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庞:
  “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大家伙不是都心知肚明么?刘根硕他们四个人,这么多年来在白水溪上害死了多少人,那水鬼究竟是谁,能让村长拼死也要隐瞒此事!”
  “嘿嘿嘿嘿……”人群中传来疯笑:“死得好,死得好呀!我早就说过,这是报应,姚大娘子回来报仇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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