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最后一人

　　一个甩尾过弯，李昂一时回神，不禁把艾莉的腰抓的更紧了一些。
　　早秋的微凉被高速的摩托破开，形成刀片般的强风轰在李昂的脸上，可这足以让人肾上腺素上头的车速，却远不及此时脑内奔涌的信息震撼。
　　李昂仔细地在脑内梳理着这繁杂壮阔的残酷巨变，但是很快就发现，关于新人类之前的历史大部分是跳跃的，杂乱的，明显有非常多的关键缺失。反倒是关于新人类的部分，比如常识手册、基本律法这些倒是颇为全面细致。
　　“这些资料……不全吗？”李昂不禁用脑机问艾莉。
　　“你的脑机还是早就淘汰的一级MB级，相关的影像资料无法直接传给你，但如果你说的是缺失的那些信息，这个没有办法，关于旧人类的资料只有这些。旧人类的互联网被摧毁以后，信息流动能力回归原始，更别说到了企业战争后期，世界秩序基本崩溃，那些所谓的历史，也就跟着旧人类一起灭亡了。”艾莉平静地解答着。
　　旧人类的灭亡？李昂检索着资料，这一块倒是有比较详细的记录。在旧人类即将准备发动热核战争，互射核弹自我毁灭的关键时刻，负责各国政要保卫，被视为绝对可靠的各个仿生人近卫队几乎同时发动了叛变，制止了这一危机。
　　而这次事件之后，残存的旧人类意识到了仿生人的威胁，暂时停战，联合发动了全球范围对仿生人的清扫战争，但在仿生人近卫队的领导下英勇抵抗，最终结果是旧人类死伤殆尽，满目疮痍的世界自此成为了仿生人的家园。
　　自然而然的，他们接管了自己的创造者牧羊人公司，自称为新人类，用全新的脑机网络严格理性地管理世界，建立了完美的新秩序。
　　这……且不提里面各种自相矛盾的细节，就单凭这满满的胜利者笔触就令李昂不禁满腹狐疑，这也太神话故事了，按照这里面说的企业战争如此惨烈，那么肯定是仿生人先上战场，死的差不多了才轮到人类上，人类社会都快打崩溃了怎么还可能存在足以消灭全人类的仿生人军队？
　　而且人类一直对仿生人极为警惕，全球的仿生人工厂从始至终都由人类施行严格控制，真正到了所谓的清扫战争，人类依靠预先留好的后门程序可以迅速全面破坏，仿生人无法自我生产和复制，又靠什么跟它的创造者抗衡呢？
　　还有这一切的一切之中，牧羊人公司在做什么？扮演了什么角色？而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始作俑者雷东斯克全程又在哪里？完全没有任何相关的信息，这无疑都非常蹊跷。
　　“你可能忽略了一些事，”艾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李昂的思绪，“武器级脑机的力量，可能比你想象中要可怕的多。据我们得到的一些情报，当时之所以要叫停脑机武器化研究，是因为部分脑机出现了违反物理规律的现象。”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李昂吓了一跳，心里想的事被人听到，总是有一种裸奔般的羞耻感。
　　“我给你的资料里有脑机的一些基本说明，麻烦你学一下如何区分脑子里想事和用脑机通话好吗。”艾莉没好气道。
　　李昂一查，果然有专门的脑机资料，一秒钟就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对脑机的基本操作大概有了一个基本了解，在心里默念了几句，果然不会再让艾莉听到了，正暗自得意如此短的时间就能将脑机玩的很熟练，可仔细回味了一下那些内容，却感觉隐隐有些不妙。
　　按照资料里对脑机的分类，脑机主要分成4级：民用商用的一级，特种作业用的二级，军用的三级以及武器级的四级。
　　而在每一大级之中，根据与大脑神经元的链接量级不同，又细分成KB级、MB级、GB级和TB级，直接反应了本级内的脑机功能强度。
　　为了避免重蹈旧人类的覆辙，牧羊人公司对科学技术的态度极为谨慎，不仅全面禁止基础科学的研究，应用科技方面更是管控的相当严格，尤其是脑机。其中一级所谓的民用级，基本只有通讯、联网、辅助存储、传输记忆和资料，以及辅助管理自体健康等基本生活功能。而从二级开始，就需要极为严格的申请审批，具有相关特殊职业资质才可以受限制的使用，可以以特定方式强化大脑的能力，比如医生，工程师，所谓特种职业甚至还包括……X工作者。
　　至于三级脑机，则是维护城市秩序的‘女武神’部队的专用装备，具有强大的肉体机能增强能力，与义体配合，可以产生对普通人来说压倒性的执法能力。
　　而四级脑机，只有一个名字，没有任何相关描述，李昂查遍了资料，似乎与普通人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关系，也就作罢了。
　　而真正令李昂沮丧的是，自己这个不知哪位闲人给装的野鸡脑机，据自检结果来看，显然在一级脑机都算最次的，不仅没有厂牌，也不支持各种常规的扩展，甚至连最基本的传输资料的功能都受限制，要想在这个新世界生存下去，恐怕得尽快找机会换个新的才是。
　　“对了，有件事……”艾莉的声音再次传来，可话还没说完，却被李昂打断：
　　“我能拒绝你随时跟我通话吗？”
　　艾莉愣了一下，冷冷道：“你可以在脑机里设置开启或者关闭某个人的自由通话，但是为了你的安全，我建议你暂时不要对我关闭。”
　　“好吧好吧，”李昂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艾莉似乎对这事很介意，“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我要提醒你，我刚才发给你的资料，是牧羊人公司发布的官方新生儿数据包，编撰者是千人斯蒂，所以，你懂的。”
　　听到千人二字，李昂忽然注意到，这个奇怪的称呼来源于当时发动政变的仿生人近卫队，全球总共约3000人，后来他们成为了反抗战争中的仿生人领袖，作为英雄，自然而然的享有各种远超普通人的特权。
　　想到托德，李昂一时有点不寒而栗，连带着再次对这些资料产生了更多的怀疑。
　　按照资料，新人类与旧人类的生理上几乎一致，只是人为限制了生育功能，由牧羊人公司代为孕育，按照最科学的方式动态管理死亡和新生，某种意义上来说，牧羊人公司就是新世界的神。
　　而千人的众多特权之一，就是可以利用千人专用的脑机保存记忆和意识，重新植入全新的身体，也就意味着……
　　转世永生？！李昂的脑海中蹦出来这四个字，一时被惊的卡了壳。
　　“我们到了。”艾莉真实的声音忽然传进李昂的耳朵。
　　李昂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摩托车停在了一个郊外工业区，四周裸露着红砖的厂房颇有旧人类的生活气息，只不过现在已是深夜，这街上除了昏暗的路灯，再没有任何仍在使用的迹象，恐怕早已遭到废弃。
　　“这是什么地方？不会让我住这吧？”李昂被凉风吹的打了个冷颤。
　　“你住在哪里跟我没有关系，”艾莉摘下了头盔，帅气地跨下摩托，望着面前漆黑的厂房大门，“我只负责把你送到这里，去见其他的‘最后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