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乐园”

　　李昂把食指扣在扳机上，闭上眼睛，看起来好像是下了决心准备动手，可是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他可不想真的动手杀人，更别说是用这能把铁门瞬间粉碎的强大武器打在活人身上。
　　可是自己毫无战斗力，在这轻举妄动的话，恐怕活着走出去的机会也非常渺茫。
　　“佛祖耶稣玉皇大帝，哪位神仙给指条路，这辈子您就是我大哥了！”李昂在心里不禁求起神仙来。
　　“开枪！”艾莉的声音忽然无比清晰地出现在李昂的脑海里，给他吓了一跳，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艾莉，下意识地心道：“这是什么？”却见后者瞪着自己，“死才是对他们的仁慈！”艾莉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别杀我们！我戴！”那女孩忽然大喊一声，接着就崩溃般大哭起来，裤子也浸湿了一大块。男孩难以置信地看着妹妹，拼命摇头，又转过头用仇恨的目光瞪着李昂和托德，再次玩命挣扎起来。
　　李昂见状，下意识地抬起了枪口。艾莉则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托德哈哈大笑，饶有兴致地摇了摇头：“还是旧人类好玩，”然后转过身，接过了‘宠物’的皮绳，“给我带回去，就养在园子里吧。”
　　阿虎愣了一下，赶紧一抬手，几个手下会意，用袋子把那兄妹从头到脚一套，完全无视两人的反抗，扛起来就送出了门去。
　　托德似是要走，却忽然停下，转过身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李昂，开口道：“你也挺好玩的。”
　　李昂心里一紧，难道自己被发现了？没想到那托德却径直牵着‘宠物’朝外走去，只头也没回地丢下一句：“唐夫人之前说过一阵要采访我，就你来吧。”
　　目送着托德等人上车离开，大厅里的人显然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回过头看李昂二人的眼神都多了一些敬畏。
　　“走吧，应该暂时安全了。”依然是脑海里凭空浮现的声音，而声音的主人此时已经朝门外走去。
　　李昂回过神来，赶紧追上，小声问：“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艾莉瞥了一眼李昂的耳后：“所幸你这脑机至少还有通话功能，你也可以试一下。”
　　李昂想了想，在心里默念：“HELLOWORLD。”
　　艾莉骂了一声：“有病。”然后不再搭理李昂，快步走出门去。
　　李昂惊喜，这个功能可比打电话方便多了，只是想到刚才兄妹俩的反应，还是对装在自己头上的这小玩意有几分担忧，毕竟都不知道是谁给自己装上的，更不知道所谓的‘能力’与‘牢笼’到底指的是什么。
　　二人走出大门，外面似乎因为刚才‘千人’的到来受到不小的影响，在观光电梯上看到的热闹街道此时毫无生气，不见一个行人，自动公交默默地停在路边，站台前的长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整条街上只剩下晃眼的霓虹灯和喧嚣却冰冷的全息广告，仿佛一片死境。
　　李昂惊讶地看着街上这奇景，艾莉皱着眉头道：“托德行事，即使在千人中都属于极为张扬的，连出行都必须全街回避，性格更是出名的喜怒难测，嗜杀好色，非常难对付，只能说你运气真不错。”
　　李昂忍不住问：“千人到底是什么人？说杀人就杀人，这个世界没有法律了吗？”
　　“千人，”艾莉转过身，严肃地看着李昂的眼睛，“所谓的规则，都是强者设计出来囚禁弱者的。李昂，你要想在这个新世界生存，必须得让自己狠一点。”
　　李昂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心里咂摸着她话里的含义。狠一点？也许刚才那种情况确实应该如此，但是说到底自己只是个连最普通的大学生活都搞得一团糟的普通人，莫名其妙地醒来也不过半个小时，让我毫不犹豫的开枪把两个活人打成肉沫，真的不太容易。
　　回过神，却见艾莉已走向了路边停着的一辆红色轿车，在这空荡荡的街道上，那唯一的一辆小车显得非常突兀，李昂赶紧快步追过去。
　　走到车边，艾莉敲了敲车窗，里面一个皮肤黝黑，体格健壮的中年大叔正仰头打着呼噜，闻声一下惊醒，见是艾莉，赶紧醒了醒神，打开车门，下车伸了个懒腰，疲惫地揉了揉脸，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解释道：“不好意思，昨天那几个实习生实在太辣了。”
　　“老万，你就是这样在外面接应的吗？”艾莉没好气地骂道。
　　那叫老万的这才一激灵想起来正事，但看到艾莉身边的李昂，马上松了一口气：“这就是我的宝藏吗？看来一切顺利啊。”说完伸出一张大手：“李昂是吧，欢迎来到乐园市，我叫多诺万，Muse城市板块的执行主编。”
　　李昂看了看那泛着油光的大手，心里虽然有点膈应，但是还是伸手握了握，却没想到被多诺万一把攥住，后者激动地说：“小兄弟，我的人生能不能再上一个台阶，就指望你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哥哥全力支持！”
　　“你弄的采访许可证很管用，”艾莉打断了多诺万的激情开场白，望着缓缓驶来的一个吊车模样的大家伙，“但是也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托德来了。”
　　“托德！？”老万一声惊呼，“来这？！”
　　“对，你车没了。”艾莉话音刚落，那无人驾驶的吊车已经停在了多诺万的轿车跟前，播放起了冰冷的机器语音：“违反千人避让条例！此车辆将被强制注销！请车上人员马上离车！以免受到伤害！以免受到伤害！”与此同时，粗壮的机械臂伸到车顶上方，一个磁铁模样的东西哐当一声吸住了车顶。
　　多诺万目瞪口呆，惊呼一声：“卧X！”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把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车里，决绝地大喊：“老子今天跟我的车共存亡！”
　　那吊车可不在乎这些，机器臂一抬，整个车直接离了地，提着就走。多诺万从悬在空中的车里探出头来，朝二人大喊：“你们等我一会！我送你们过去！”
　　看着那吊车带着多诺万渐渐远去，艾莉无奈地摆了摆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球，不出几秒，一个通体亮黑，缝隙中泛着淡淡金色荧光的摩托车稳稳地停在了二人面前。
　　“走吧。”艾莉示意上车。
　　李昂却没有动，皱着眉头环顾着周围陌生的一切：“现在有时间向我解释一下吗？”
　　“我……我不太擅长说明。”艾莉有点不自然，“而且我们时间也比较紧。”
　　李昂指了指自己的脑机，疑惑道：“这玩意，不能直接传输文件什么的吗？”
　　“有是有……只是你这个……”艾莉不知为何忽然有点犹豫，但显然还是下了决心，“好吧，你上车。”
　　“我先说好，你要是敢骗我，我就跳车。”李昂嘴上这么说着，屁股还是坐到了摩托车上。
　　艾莉走到李昂面前，咬了咬牙，伸手一把揽过了他的后脑，探过来直接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脑门上。
　　这么直接的吗？！
　　李昂还没来得及体会那光滑的触感和近在咫尺的呼吸，大量的信息就如同海啸般向他涌来。
　　“以自动驾驶技术起家的牧羊人公司CEO雷东斯克，在昨夜的全球发布会中，同时震撼发布了脑机技术和仿生人技术，宣称这将彻底改变人类的交互方式甚至社会结构！”
　　“水果公司的退市，既代表手机的全面淘汰，也宣示了脑机已得到了全民普及。”
　　“牧羊人公司在全球多个国家建起了仿生人工厂，大批仿生人投入市场，没有感情、不知疲倦的仿生人代替人类进行农作物种植和工业品生产，人类将彻底不再需要劳动！”
　　“坚持全过程人类手工，已成为奢侈品品牌的标配！”
　　“著名脑机游戏——脑舞的发行商‘蠢驴’市值再破历史记录！”
　　“据采访，20-35岁年轻人平均每个月回到现实一次，普遍依靠喂食器生活。”
　　“可靠消息称多个国家正在秘密研制武器级脑机，牧羊人公司对此提出严正警告。”
　　“多国物理界著名专家接连意外死亡或失踪，有消息称或与武器级脑机取得重大突破性进展有关。”
　　“C国组织‘脑机峰会’，倡议各大国应达成共识，停止脑机武器化研究，A国领导人拒绝出席。”
　　“全球最大的网络供应商土豆科技自称遭到不明网络攻击，造成世界范围的网络波动，据知情人士爆料称，该攻击或为国家行为。”
　　“牧羊人公司宣布关停所有设于参战国家的分公司，CEO雷东斯克已多日未公开露面，有消息称或已被A国情报部门控制。”
　　“企业战争波及范围已超过全球一半国家。”
　　“义体制造商坂铁的雇佣兵部队，刚刚宣布已彻底摧毁了土豆科技总部，并在核心网络中释放了大量病毒。”
　　“我们所知的互联网已遭到彻底破坏。”
　　“全球超九成仿生人工厂已停产，所有仿生人已全部投入战争。”
　　“人类死亡人数已超过两次大战的总和。”
　　“热核战争一触即发！！”
　　摩托车在喧闹的车流中快速穿插，而李昂的脑中却正体验着前所未有的波涛汹涌，快速学习的感觉令人迷醉，可绝望的历史发展也使人窒息，而这五彩斑斓的黑夜跟为这一切映上了一层魔幻感。
　　来不及消化思考，巨大的信息海啸中，一条醒目的报道盖过了其他一切。
　　“牧羊人公司将仿生人诞生的2025年定为新人类历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