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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柱的事我爸跟我讲了好多遍,这才让我一直都记忆深刻。
那天晚上,所柱被送到村卫生室后,伤口被包扎完便被送回了家,我爸说那天晚上老天爷像疯了一样,电闪雷鸣足足持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却乌云散去晴空万里。
我姑父不放心所柱,第二天便带他去县里的医院从头到脚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生命体征都很正常,只是那个伤口的长度确实挺吓人,从右脑壳顶擦过太阳穴一直延伸到右脸的苹果肌,所柱那张本来挺清秀的脸这下算是破相了。
所柱的伤口很快便愈合成了一道疤,自从被雷劈过后,他整个人都变了,经常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嘴里还叨咕着我们根本听不懂的话,举止行为也跟以前判若两人。
所柱伤好后,姑父送他去上学,但很快就被老师送了回来,说他在学校被人欺负跟人打架,也不好好听课了,通俗点说就是这孩子傻了,不能上学了。
姑父的堂叔自从那个雨夜摔过几次后,身体大不如以前了,不能下地干活,也无法继续放羊,下地都很费劲,整天蜷在炕上哼唧,据说好像股骨头坏死了。所柱退学后也不去放羊了,正在在村里瞎溜达,还走丢过两次,万幸都被姑父寻了回来。老头不堪身体的摧残和精神的打击,没多久便在家中郁郁而终,尸体还是第二天姑父去送饭的时候发现的,可怜的所柱也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了。
姑父把那群羊卖掉了,打算用这些钱帮所柱讨个媳妇,村里也比较照顾所柱,每月还给他些补助金,但所柱不会花钱,也不知道钱的用处,姑父只能帮他代管,大姑也每天给他送饭,这才让所柱得以生活下去。
我对所柱的记忆不多,在我记事之后就经常在村子里碰到所柱,由于右脸那道显眼的伤疤,村里人也都不叫他所柱了,都喊他疯老疤。
疯老疤常年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衬衣,也不知是衣服本身的颜色还是被油灰搓成那个颜色的,他脚上的那双破双星球鞋,一年四季都穿着,基本没见他换过。
虽然他疯了,但他对人却没有恶意,脸上永远挂着傻笑,见谁都笑,由于他经常去姑父家吃饭,所以他也认识我,也能喊出我的名字,这点让我很佩服他,就算我后来去县里上高中再到青岛念大学期间,每次当我回村后他依然能认出我。
所柱在没变成疯老疤之前基本不说话,但自从他被雷劈了后,反而话多了起来,大多数是自言自语,偶尔还能开口和人交流,虽然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好歹能开口说话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姑父一直在帮他找媒人,希望能找到个愿意照顾他的人,但结果很明显,根本没有人家愿意,哪怕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也没人会会让闺女嫁给这个疯子。
记得我在镇上念初中的时候,有一天放学我跟发小大龙骑车回家,一边骑车一边打闹,后面一个隔壁班的同学骑着自行车要超过我们,我俩没注意,不小心把这个同学连人带车别到了沟里,那个同学爬起来张口就骂,我发小大龙脾气也火爆,上去几拳就把他给打了。
到了周末的时候,挨打的同学带了五个同学到我们村找我俩,当时我和大龙正在他家屋后的水泥台上打扑克,就被他们给围了,虽然我们人数不占优势,但在那个古惑仔流行的年代,打架可以输,认怂不可能。
我们几个厮打了起来,他们仗着人多,占据了优势,我的肚子和脸都挨了他们的拳头,这时疯老疤正巧路过这里,他当时已经二十出头了,身高也比我们高了一个头,只见他抄起地上的半拉砖头冲了过来,给为首的小子脑袋开了瓢,鲜血撒了我们一身,被开瓢的小子疼的在地上打滚,我们几个都傻眼了,吵闹声很快把正在午睡的大人们吵醒了,被开瓢的小子也被大人们送去了医院。
后来伤者家属报过警,也上门闹过,但疯老疤精神有问题大家都知道,最后还是我姑父赔了点医药费才算了事。
这件事上我挺感谢疯老疤的,但我们还是不会跟他玩,毕竟当你跟一个疯子有共同语言的时候,可能你也疯了。
疯老疤喜欢私闯民宅,当他看到村里有人家门大开的时候,他会大步流星的闯进去,甭管这家人是在做饭还是在看电视,都会被他吓一跳,但他没有恶意,只是进来转转,就像逛商场那样,村子就是他世界里的商场,而每家每户都是商场里的店铺。所以每次我回家的时候,我妈都会嘱咐我把门关好,防止疯老疤闯进来。
每个村里都有赌徒,每个村里也都会有个疯子傻子。有赌徒,就会有可以打麻将打扑克的据点,基本都会在某个赌徒的家里,茶余饭后农闲之时,这群人便会凑在一起,吆五喝六烟雾缭绕,其实他们玩的并不大,毕竟只是庄稼人,手头也没那么多闲钱,多数都是五毛一块的局,所以村里也没人管,而他们凑在一起打牌也不会有所避讳,反而家门大开欢迎来玩。
疯老疤喜欢看打牌的,基本上只要有牌局便会看到疯老疤在那一边看还一边装模作样的指导一番,牌局基本会持续一个下午,他也就在后面站一下午,身体素质还是蛮好的。
农忙之时,便没人再凑着打牌,疯老疤也只能在村里闲逛,村里逛的没意思了便去田里晃悠,看到谁家在忙的话他也会搭把手帮个忙,我记得有一次我家收地瓜的时候疯老疤正好路过,我爸喊了他一声,他便径直走来帮忙,后来我妈还送他一筐地瓜,他随手拿起一个地瓜擦了擦张嘴便吃,讲真,生地瓜其实挺好吃的,又脆又甜。
二十多年前的农村那时候流行放露天集体电影,但附近这么多村子只有一个放映队,所以只能每个村轮流放映,记得当年听到村里大喇叭广播今晚村委大院有电影看的时候是我那时最开心的事情。早早吃过晚饭,兜里揣上两把瓜子,拎着几个马扎冲到村委会占座,最中间的位置往往最抢手,毕竟那个位置是最佳观影位置。
这种事疯老疤也很喜欢,这可能是我能找到跟他唯一的共同爱好了。疯老疤不拿马扎,就直挺挺的站在后面看,一边看嘴里一边念叨,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
这种集体电影大概半个月能轮到我们村一次,其他时间如果正好赶上周末的话,我就跟几个发小拎着马扎到隔壁村看,那时候农村晚上没有路灯,村与村之间的路上更是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所以我们不敢骑自行车去,怕一头栽到沟里。
疯老疤有时候会跟我们一起去隔壁村看电影,我们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闲聊天,疯老疤就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电影散场后,疯老疤又跟着我们往回走,发小大龙喜欢讲故事,尤其擅长讲恐怖故事,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道听途说的那些奇闻异事,最可恨的是他更擅长烘托恐怖气氛,通常他会在回村的半路上拉我们走小路,然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荒郊野外,我们一边磕磕绊绊的走一边听他讲恐怖故事,讲着讲着他不说话了,然后突然大喊一声,吓得我们嗷嗷叫。
那天我和大龙俩人到隔壁村看完电影散场后,大龙又拉着我拐到小路上,我知道他又有新故事了,于是我回头看看跟在我们后面的疯老疤,有他在我还能稍微胆大一点。
我记得那天他讲了个关于鬼屋的故事,具体内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我被吓得扯着嗓门唱了一路的英特纳雄耐尔。后来进了村后,我俩看着疯老疤拐进了自家的院子,他那天回家没有开灯,大龙拉我站在他家屋后等了一会,里面没有光亮也没有动静,发小悄悄告诉我疯老疤家里肯定跟他讲的那个鬼屋一样,我狠狠踢了他一脚,转身跑回了家。
从那天起,疯老疤家成了我梦中的一个阴影,自从姑父的堂叔去世后,疯老疤独自住在那间苍凉破旧的平房中,他没有朋友,肯定不会有人到他家做客,那他家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我大姑给他送过饭,应该知道里面的样子,但我又不敢跟大姑打听,我怕大姑会把我也当成疯子,而我打听疯老疤家的消息也会传到我爸耳朵里,到时候估计又是一顿胖揍,所以我就忍住了好奇,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奇感和恐怖感也渐渐被我抛在了脑后。
但我那个胆大的发小却一直想闯进疯老疤家看一看。
半年后的一天,我拉着大龙要去邻村看电影,当我俩走到疯老疤家胡同口的时候,看到疯老疤出了门,朝另一条路拐了过去,我正想上去喊住他,发小使劲拽了我一下,我这才知道他是想趁着疯老疤去邻村看电影的时候闯进疯老疤家看看。
我试图制止他,但他却嘲讽我怂,这我怎么忍?于是我俩分头回家取了手电然后在疯老疤家门口汇合。
疯老疤从来不锁门,但也不会敞着门,我俩站在他家门口,大龙努力按耐住激动的心情,而我却使劲克服紧张的鸡皮疙瘩。
疯老疤家住在村子的边上,旁边是条小路,几乎不会有人路过,大龙轻轻推了一下大门,两扇破木头门被推开,伴随着粗糙的吱呀声,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呻吟的声音。
大龙的胆子很大,率先走了进去,我哆哆嗦嗦的跟在他的身后,大龙突然转身,打开手电放在下巴上,光束由下而上打在他扮的鬼脸上,我着实被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的做出了本能反应,抬起脚朝大龙蹬了过去,大龙没防备,被我踹倒在地,他赶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小声骂了他几句转身要离开,他赶忙拉住我,答应今晚不再吓唬我了。
经过刚才被他这么一吓唬,突然感觉身上的恐惧感没有那么强烈了,我深呼吸了一下,打开手电在院子里胡乱照着。
疯老疤家的院子很简单,除了中间的一条直通北房的砖路,两边都是杂草,右边的角落里摆着一辆老式拖车,轮子已经掉了一个,估计也是很多年没用过了,左边的草丛里挂着一条破栅栏,应该是当年圈羊用的,现在羊没了,却长满了草,如果当初家里有这么多草的话,疯老疤也不会冒雨去放羊了,也不会被雷劈,也就没有了现在的疯老疤,哎,甚是讽刺。
我还在院子里盯着那些杂草发呆的时候,大龙已经走到北屋门口了,他小声招呼着我,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赶紧跟上他。
大龙推开了北屋的门,掀起门里的帘子跨过门槛进了屋,我也跟着迈了进去。屋里非常黑,似乎窗户都被窗帘档上了,我赶紧在墙上摸索着,想找到开灯的拉绳,但没有摸到。
我拿着手电刚想四处看看,却发现大龙的手电光束定格在了一个窗户上,我看不太清楚,转头想问问大龙却看到了他瞪大的眼睛和张大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