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她穿着单薄的黑色睡裙,赤着脚踩在冰冷的雪地上,那一瞬间,她竟然感觉不到丝楚寒冷。
女孩儿的皮肤冻成了紫色,血管变成了青色。
她什么也看不到,将手伸进了黑幕中探索着什么,前面什么也没有。
慢慢地,她探出了白皙但已经冻得僵硬的脚,陷进温暖充实的雪堆里,积雪丰盈她双脚的每一处细胞,很舒服,她觉得,很温暖,她知道这是雪,但是很暖和。
女孩向前迈了一小步,又迈出来一小步,接着,她的步伐加大,愈发频繁。
风侵蚀着她渡鸦一般的黑发,女孩儿抱着双臂,虽然她并不冷,她能感受到口中呼出的哈气,也能看到被哈气吹化的雪花。
她瞥见花岗岩的台阶,上面没有雪,她踩了上去,这层台阶好像没有终点,她不知道脚下的台阶通向哪里,也不知道她会去哪儿。
我难道是已经死了吗?她揣摩着。
看到了微弱的光。
女孩儿走到了一座高楼的顶端,她记得这个地方,她曾经来过。
她仰起头。
头顶上是铁灰色的天空,如同镜面一样平滑,雪依然在下,雪花没有规律地翻滚着,如同鬼魅一般,落入积雪中不见踪影。
她看到了整座城市,这是她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城市,但现在看起来是无比的陌生,一切都变了样子,地面上的车已经严重生锈,那些楼房上挂着的是青苔,连天空都有着腐烂的气息。
街道上死气沉沉,看不到一个人,女孩闻到了硫磺混杂着泥土的味道,还有腐臭。
风越来越大,女孩踉跄了几步,吹的她睁不开眼睛,呼啸声震破了耳膜,空气像利爪撕扯她的脸皮。
她听到远处的楼房拔地而起,狂风把混凝土和钢筋还有玻璃搅得粉碎。
“你是第一个看到我的人,”陌生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响起,“周莘。”
那个声音的回音在风中回荡,像是在远方,也像是在耳边。
“你是谁?”周莘闭着眼睛,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是风暴,”那个声音继续说,“我意味着毁灭,也代表着终结。”
周莘睁开眼睛,一辆卡车在漩涡中旋转,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
……
周莘睁开眼睛,床头灯照在她的睫毛上。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急促,心跳得厉害,甚至快撞破了胸腔。
是梦,周莘牵强的笑了笑,她坐起身,睡衣已经被汗水浸湿,床单也湿漉漉的,没法再睡人了。
她撩动了垂到眼角的头发,看向了窗外,窗外下着雪,风好像小了一些,雪花有规律的落着。
她走到衣柜前,找出了其他的睡裙搭在胳膊上走进了浴室。
热水打在她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浴室里热气腾腾,镜子很快被白雾覆盖。
“周莘女士,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她想起了那个自称树先生的问题。
她记得,当时树先生两个手抱在一起,搭在桌面上,而那个瘦瘦的、惹人嫌的草先生拿着墨水屏笔记本在唰唰记录着什么,只知道他写字的速度非常快,像是一部机器。
“你和汤淳先生是什么关系?”树先生笑着问道。
他是有在笑,可是在周莘看来那个笑容没有一丝笑意,就像教科书里教的那样。
“哦,”周莘想了想,露出狡黠的笑容,“男女朋友关系。”
“你是说你俩在谈恋爱?”树先生偏过头,不依不饶地继续问。
周莘点点头。
她注意到,那个草先生停止了写字,正低头瞟着自己。
“怎么?”周莘反问道,“谈恋爱也有错吗?”
草先生刚要说话,就被树先生制止了,他说:“那我换个方式问你,你俩刚才在谈论什么?”
周莘看到,坐在对面树先生的瞳孔不再是棕黑色,而是被金黄色所取代,他的瞳孔冒着金黄色的亮光。
紧接着树先生眨了眨眼睛,瞳孔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周莘不知道是自己眼花还是别的。
“没什么,就是男女之间的情话,我俩在讨论什么时候结婚。”周莘回答。
“真有意思。”
“什么?”
“原来你们结婚需要女方出聘礼,”树先生玩味一笑,“你刚才给了汤淳先生一万元现金,现在这个年代只需要转账就可以了,谁会拿着一兜现金走。”
“我给自己男朋友钱和你有什么关系?”周莘皱眉道,“你们管的是不是太宽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外面帮忙推车呢,外面的车……”
“够了!”一直闷声不响的草先生重重拍着桌子,隔壁桌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咱们不是来聊家常的,树!”他对树先生抱怨道,随后又扭头对周莘说,“两年前,你们安格尔公司有一名叫白太安的人被送上了法庭,书面被告原因是泄露了机密,我想问你是什么机密?他的实验日志在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会雇汤淳去做掉白太安?回—答—我。”
草先生额头上的青筋凸起,让原本瘦脱相的脸显得狰狞了一些。
周莘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紫色的眸子漂浮不定,最终落在了树先生的身上,这个时候突然觉得他比较好说话,起码他不会丢失绅士风度。
可这个时候他只是耸了耸肩,好像在说:我早都告诉过你。
“白太安泄露的是我们药物的成分,”周莘冷静地说,“这个成分会导致我们上市时间拖延,是经济上的损失!”她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咖啡,继续说,“两年前他被公司开除,开除员工时他的资料,日志,档案都会被清除,所以我也找不到。”
“哈,她在说谎,”树先生用胳膊杵了一下草先生,“那汤淳和他的一万元是怎么回事儿?”
“私事。”
周莘暼见,草先生的墨水屏笔记本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名,而他把周莘的名字写了进去,又在名字外面画了个大大的红圈。
“好了,友好的问答时间结束!谢谢您的配合,周莘女士。”树先生站起身,伸出熊掌一样大的手掌,“期待下一次见面!”
周莘将头扭过一旁,看着窗外厚重的雪花,玻璃上映着她雕刻一样的脸,没有去迎合他的握手。
草先生已经走到了门口。
“好吧,”树先生挠了挠鼻尖,“我的确不受女人的待见,当初我就爱上了一位女士,她的眼睛和你一样,我忘记是什么颜色了,她每次笑起来就有一个深深的酒窝,哦,天,那个时候我都感觉要融化了,我愿意给他整个世界,只要他会嫁给我,”说到这儿时,树先生沉默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在门口等待不耐烦的草先生,说:“她是第一个喜欢我的女人,也是最后一个。”
“恭喜你,”周莘说,“可是你该走了。”
树先生嘿嘿一笑。
屋子里重新灌进了凉风,吧台前的店员抱怨着为什么不加个挡风门。
周莘当时还看到树先生的笑容,是对着自己笑的,那笑容和冰霜一样冷。
淋浴喷头上嘀嗒着未落完的水滴,她擦干了身体,围上浴巾。
周莘打开浴室的门,热气如同街道上被破坏的消防栓,喷涌而出,最后消散在距离天花板十几厘米的地方。
一只灰白相间的猫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无声的落到地板上,窗外的淡光拉长了它的影子。
猫走到周莘的脚下,用脸亲昵的蹭着她的脚腕。
“风暴,”周莘俯下身抱起它,搂在怀中,“我刚才梦到你了。”
它的名字叫做“风暴”
它的的瞳孔是两种颜色,一只是灰白色,另外一只是蓝色。
就像第一次见到它时的天气。
那是在上个月的某个清晨,那天天空是灰蓝色的,晨雾在树丛中消散,只剩下树枝上悬挂的白霜。
同以往一样,周莘穿着宽松保暖的运动羽绒服,在小区不远处的主题公园的小路上晨跑。
一只辨别不出来本身颜色的小东西侧身躺在一颗白桦树下,它瘦骨嶙峋的,而且很脏,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巴和一整夜的雪,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只硕大的老鼠。
途径的人匆匆略过,没有人注意到它。
周莘也是低头系鞋带的时候看到它,它躺在那儿一动不动,鼻子还呼出白色且微弱的气息,融化了落到嘴边的雪花。
“小姑娘,”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出现在周莘的身后,她闻声回过了头。
说话的人穿着清洁员的冬季套装,攥着扫把的手干枯毛躁,他的左眼灰白,约摸着六十多岁,脸上的皱纹像是花岗岩的纹路,“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冻死,你管不了的,由它去吧。”
周莘皱着眉头,没有回答,轻咬着下唇,似乎做着很强烈的心里斗争。
他说得没错,这只猫已经奄奄一息,没得救了,她想要戴上耳机,然后离开这儿。
她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那只猫睁开了眼睛,但眼角的泥土并不能让它彻底睁开,只是眯着眼恳求着她,喉咙还发出呻吟,低沉无力。
“小姑娘,”两道锐利的目光从老人肮脏枯瘦的脸上注视着她,他看到女孩儿在小猫的身旁蹲下,“你心肠真好,我在这里观察了一整夜,只有你打算抱走它,有的人竟然还嫌它碍事,把它踢在树下,它原本挡在路中间的,踢它的人还咒骂说这猫弄脏他的鞋。”
“所以,你怕它也会弄脏你的鞋子吗?”女孩儿将外套脱下,包裹住小猫的全身,抱在胸前,“恕我直言,你的鞋子比它要脏了不知道多少倍,如果我不来,你会把它踢到垃圾箱里对吗?”
“那倒是不能,”老人并没有生气,只是嘿嘿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救它,它会带来噩运,注定会带来不好的灾难,就这么冻死也不见得是坏事,它死了,坏事就不会来,你救活它和带来厄运有什么分别,你间接的杀了我们。”
“你在这儿站了一夜,是不是冻糊涂了。”周莘不打算再多和这个老人废话,快步离开。
衣服仅能露出小猫的脑袋,它暖和了些,眼角上的泥土也被女孩儿擦净,它注视着站在那里的老人,老人的身影愈来愈远,直至不见,仅存的轮廓也被风雪掩盖。
“它是祸害,孩子,它是风暴!它是灾难……”
女孩听到,那个老人依旧在远处的身后无休止地嚷嚷着,很快,耳边呼啸的寒风吞并了他的余音。
正如那个老人所说的,它是风暴,所以周莘也给它起名叫“风暴”。
一个响彻耳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