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号

　　韩姐心下有些惴惴，虽然惯于同形形色色的人们打交道，也不是没有处过男朋友，但是对面江小子的笑容里，竟然有些她不太明白的意味，难道他看穿了自己？
　　哎，虽然自己对自己的相貌有信心，但是江小子毕竟小了自己那么多岁，自己怎么好意思开始吗？
　　呼出的鼻息渐渐有些粗重燥热，但是韩姐仍然努力维持着平稳的气场。
　　殊不知她对面的江小子也是。
　　香奈儿五号。
　　江子牙想不到韩姐居然跟自己大学时候的辅导员一样的奔放，更想不到这个世界竟然有香味如此相似的香水。
　　那鲜明的味道就像是在人的鼻子上揍了一拳一样。
　　这是江子牙在辅导员打趣他被香奈儿五号刺激到打喷嚏的时候，才知道的也是唯一知道的香水品牌，确实让人记忆深刻。
　　至于其他的香水，不好意思母胎solo的江子牙并不懂。
　　韩姐，你已经很出众了，不用再这样子表达自己了。
　　江子牙看着面前掩饰不住扭捏的超龄女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嬉笑变成了苦笑，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把公司销冠拿到手。
　　拿到销冠，对江子牙来说，首先这是报恩，是必选题。
　　江子牙来到这个说着中国话，写着中国字，却不是中国的地方已经一个多月了。
　　他本名不是叫这个，他原本叫江维。
　　稀里糊涂来到这个地方之前，江维刚刚看完国产封神宇宙的第二部《姜子牙》。
　　江维本来没有多余的钱看电影，甚至连看电影的念头都没有过。
　　他只是来自中国一个普通镇子的普通做题家。
　　靠着奶奶、邻居还有街道办的大叔大婶们凑的钱上了大学的他，打零工的时候一碗泡面都得分两顿吃，怎么可能奢侈到为了那两个小时的愉悦而去浪费时间和金钱？
　　江维根本没有时间去学会观察和体验这个世界，除了那个不知道所谓的营销专业毕业证，图书馆和与老师们的交流才是江维觉得上大学最值得的地方。
　　江维想看这个电影，只是想着回家之后很难再回到这个他上了四年学的地方，总不能回到家大家问他过的怎么样，他却连一点经历都说不上来。
　　小镇做题家，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条件不允许，虽然条件不允许江维做更多的选择，但是江维坦然接受。
　　这场电影就当是他在这个城市四年生活的句号把。江维不是不想留在这里工作，不差的成绩和踏实的性格，加上辅导员的推荐，他找一份靠谱的工作也好，留在这座城市定居也好，其实并不难。
　　只是，奶奶身体不好，他想回去陪她。
　　江维出生在哪里，父母是谁，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是在那个平凡小镇子的垃圾堆里，被年迈的靠拾荒为生的奶奶捡到的，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
　　国家最近几年发展的很好，社会保障越来越完善，上了年纪的奶奶其实不愁吃喝费用，就算老人家老了身体生病有新农合也其实没有太大问题。
　　只是老人家年纪到了，最怕的是孤单。
　　在家里种地，拾荒，或者做苦力，江维都不在乎，他只想陪着奶奶度过最后的时间。
　　这个选择对不对，这不是江维想要考虑的东西。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江维习惯于专著眼前，不能让奶奶再一个人孤苦伶仃过下去，这是天条。
　　只是，那个看完人生第一次电影的他，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一转眼就找不到熟悉的地方了。
　　他看电影的地方叫做天弘购物中心，看电影前是风和日丽，周末的时间人们都拖家带口的出来了，商场里面潮流如织。
　　而当他走出电影院，好不容易从第一次看电影那震撼的音效画面体验中脱离出来时，江维才发现商场的四周环境布局与印象里的都不太一样了，商场里面的客人也变得稀稀拉拉。
　　等他好不容易出了商场的大门，外面已经是黑云压城，瓢泼大雨，而商场的名字也变成天悦购物公园。
　　江维在大雨里走了一两个小时，才发现街道变了，路边的招牌变了，连路上跑的那些小车的款式和品牌都变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江维的心越来越沉了下去。
　　路牌上陌生的地名也好，路人不耐烦的回应也好，这里只叫同安市，不仅不是江维上学的那座城市，更不存在于中国其他两百九十二个地级市行列中。
　　江维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东西，莫名其妙不知所终。
　　满脑子想不出来个所以然的江维并没有违反人的本能，精疲力尽大脑宕机，最后倒在一家小店的门口。
　　小店的店长韩姐救了他，不仅送他到了医院，还给他找了暂住的地方。
　　唯一麻烦的是，韩姐和医院并没有在江维的身上找到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连钱都没有。
　　而江子牙醒来的时候，也想起来身份证他出来看电影的时候留在了毕业后暂住的地方，就在学校不远处。
　　而他在昏倒前已经确认过，那个地方的城中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烟雨中森立的超高层住宅。
　　况且这个时候，没有找到身份证明，对他来说倒是好事。
　　唯一让江子牙绝望的事情，是当他醒来护士询问他名字补登记的时候，六神无主的他匆忙之下口误报了姜子牙的名字，在场的人竟无一人诧异他竟然有一尊大神的名字。
　　就这样江维暂时变成了江子牙，一名这个世界的黑户，一只被韩姐暂时收留的迷途路人。
　　不敢过多表露的江子牙，终究还是将江维那个名字还有很多的东西藏进了心里，认定了自己暂时“穿越”这个基本事实。
　　毕竟，虽然图书馆里没有网络小说，《寻秦记》还是有的，《桃花源记》他也是读过的，穿越他懂。
　　江子牙不得已赖上了韩姐，并且在他“恢复记忆”之前，暂时先待在这个跟城市同名的二手房店里讨点生活费。
　　江子牙并没有想白吃白住，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是从做好彼此自己的事情开始的。
　　况且，在同安房产里先做着，能够让自己平静下来，还可以利用工作之便了解这里的环境，适应这座城市的节奏。
　　幸运的是，这个世界的二手房交易，竟然跟他原来世界里的相差不大。
　　江子牙在二手房门店里干过一段时间，就算是一手房新房也替人家派过传单带过客，对这些业务流程不说驾轻就熟，但是以比别人更快的速度融入进去倒是做得到的。
　　他的工作表现，还有他身上受过高等教育的气质，也让韩姐和门店所在辖区的派出所和居委会放下了一丝戒备，毕竟愿意工作挣一口饭吃的人，去做违法的事情的几率更小不是吗。
　　在韩姐的保证下，派出所和居委会都大大方方地暂时放了江子牙一马，等待他恢复一段时间再说。
　　没错，就是派出所和居委会，在这个世界同样存在，也让江子牙多少有些安慰。
　　只是在这座城市走访了大半个月的江子牙，终于明白自己估计很难再回到那个世界了。
　　还是好好开始这里的生活吧，其他的东西再担心也没有用。
　　韩姐救过他，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识字不多的奶奶跟他讲过的为数不多的道理。
　　江子牙决定跟以前的世界一样一以贯之。
　　所以，销冠怎么拿？
　　这是接下来的问题，对此江子牙多少有些担心。
　　上个月的两套别墅成交，不是因为他够专业，而是因为他够幸运。
　　房地产专业知识和业务操作，那些都是通过反复操作学习能掌握的东西，并非核心能力。
　　情商人脉，只要不是头铁，慢慢也能积攒下来。
　　只有运气，说不清道不明。
　　房地产是站在风口上的东西，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在同安房产里，江子牙这样的人并非最幸运的人。
　　据韩姐说，最幸运的那个销售员入职刚刚转正，就碰到自己村拆迁，他自己卖的项目一下子把整个村的新房购置包圆了，一个月的佣金就拿了快五十万，还因为熟知底价给乡亲们争取了最低的折扣优惠，真是里里外外都赚大发了。
　　这样子，怎么比？
　　江子牙来的时候，恰值十月，正是第三季度开始的日子，这意味着自己在这剩下的不到两个月里要卖至少一百套房才可以。
　　有那位幸运儿的百套业绩对比，拿季度销冠的挑战对初来乍到的江子牙来说，简直是地狱难度。
　　还好，江子牙很有精神。
　　韩姐想要销冠，很合理是不是？
　　而且做销售没点追求，做什么销售？
　　这样的选择，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先做了去吧，江子牙于是想。
　　只是这倒霉孩子有一点没明白，女人都爱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