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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我女朋友……”
稍微动一下脑子，江小海都不可能把心里这句话说出去。
但是面前这姑娘，他确实认识。
“女朋友？”中年男人的眼神有些幽怨。
“算是吧。”江小海笑了一下，“她叫苏觅。”
跟随着满脸写着生人勿进的苏觅走出了局子。
街角，江小海闻到问道了那股淡淡的烟味儿。
他皱着眉头看着苏觅点燃了那根香烟，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味儿……
“你们那里的人……就这么喜欢抽烟？”江小海很奇怪地问道。
毕竟她身上的割裂感太过强烈，以至于看见她的瞬间，江小海就明白了。
这家伙……现在根本不是苏觅，也是上一层的‘她’。
那个给自己硬币和提示，最后倒在了江边冰冷地面的中年男人是这样的，而附身于自己身上的那个‘神秘人’也是这样的，然后面前这个明显和‘苏觅’气质不同的‘她’，也是如此。
他们似乎对‘烟’这种东西，情有独钟。
‘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抽完了一整支，然后幽幽开口。
“有看过电影吗？那个盗梦空间的电影，小李子演的……”
“……”江小海愣了一下，摇头，“没听说过。”
“简单和你讲一下，就是一群人进入了梦境里，但是梦境过于真实，如果沉迷进去了就很有可能在梦境里再也无法醒来，所以必须要借助一个‘信物’来提醒自己，而‘烟’就是我们的信物。”
‘她’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江小海摇摇头，捂着鼻子。
“吸烟有害健康。”
“确实，老家伙吸烟，然后肚子上被捅了两刀，那个凶手就站在我面前，而我还不得不帮他消灭罪证，然后带出来。”‘她’轻笑道，语气里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其他的。
原来凶器消失是她干的。
江小海沉默了一阵，抿了抿嘴，问道：
“他会怎么样？”
‘她’似乎有些惊讶于江小海的反应，只是微微摇摇头，回答道：“这个世界是由法则所构造，而我们进入了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我们也是数据的一部分，也同样必须遵守……”
“他死了？”江小海有些发愣。
“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江小海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很奇怪的感觉。
一方面是那个命运多舛，在化工厂工作多年的中年男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倒在了地上，草草结束了一生。
另一方面是哪个略带嘲讽，对着自己大言不惭地说些胡话的‘他’。
都死了。
但是感觉不一样。
前者给自己的感触是一条直线，是数据库里，理解为‘悲惨’的形容词。
而听见后者的消息，那条本应直接跳到另外一个状态的直线，突然如同心跳一样，蹦蹦跳跳了起来。
江小海将之理解为情绪……
一股货真价实的情绪。
“我应该怎么做？”江小海问道。
“他没有告诉你吗？”‘她’沉思了片刻，“看来你在赴约之前，就已经被被登录了。”
“登录？”江小海对这个词语有些陌生。
“嗯，理解为鬼上身吧，和我现在一样，在这期间，你不会拥有任何记忆，但是相反，只要我们登录到一个角色身上时，就会拥有角色的所有记忆。”‘她’缓缓地回答道。
“他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除掉我？”江小海有些疑惑地问道。
从一连串的奇怪事情开始，然后逐渐发现自己是数据的一部分之后，有些事情，自然就显得更加容易接受。
毕竟当走出城市，看见所有的一切都是0与1的数据洪流构造而成，没有什么比这个场景更加震撼的。
“你是程序中的bug，已经脱离了系统的控制，显然有些人不想看见这一幕的发生。”‘她’轻声回答着。
“那你为什么又要帮我？”
“有些人想要控制，而有些人想要革新。”‘她’挑了挑眉，“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我可没老家伙那么勇于奉献，这次之后我不会再登录了，但是一旦‘他’发现你没死，再次登录，或许我这具身体的主人就是下一个目标，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的瞳孔中闪过些许异色。
片刻之后，苏觅疑惑地抬起了头，似乎有点奇怪，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而江小海，早已躲开了。
‘她’说的没错，当那个神秘人再次登录自己的时候，他一定也会知晓是苏觅帮助他躲过这一劫。
而为了除掉苏觅，同时再次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这样就能让自己被抓，然后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就能一石二鸟。
对于这些上层人来说，自己，苏觅，和城市里的所有人来说，都只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数据罢了。
可是，自己要如何做呢？江小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就好像有一个变态杀人魔躲在自己的身体一样。
江小海现在的任务就是阻止他。
脑海里，奇怪的思索模式，再次打开。
【分析：自己，神秘人】
【目的：自己要活下去，神秘人要自己消失】
【行为限制：1.都受到社会规则的限制2.系统会尽可能地将我的人生轨迹，推往既定的终点】
【关联：神秘人与自己共享记忆，但登录期间，自己无法得知神秘人操控自己身体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江小海终于睁开了眼睛。
“有什么东西，是我自己都无法预料详情，但是却知道既定结果的事情吗？”他喃喃自语道。
脑海里，那本书上的其中一页，墨迹变得栩栩如生。
【那是他一辈子最英勇的时刻，他也忘记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是回想起还在后怕，如果没有及时关掉那个阀门，阻止那个蠢货的烟头丢出，或许他的人生就是另外一个境地了……】
【这是好运的开始，从此之后，他在厂里颇被照顾，连同领导都十分感激他，如果不是他的反应，或许整个厂领导的乌纱帽，都要被摘掉……之后全厂还专门做了一期重大事故的研讨会……】
……
一个半月后。
当江小海穿着隔热靴子，穿着深黑色的防静电服，再次走进车间的时候，刺鼻的味道逐渐袭来。
正如他所料的那样。
当他再次回到自己的人生轨迹，按照既定的命运一步步走下去，他就不再是系统的bug。
那个神秘人也再也没有找过他。
他成为了一座化工厂的维修工程师，负责日常管道和线路的检修。
和描写的一样，平淡，普通，从未出格。
但是他的心里，很清楚地记着一个日子。
9月1日。
空气中的味道很熟悉，也很刺鼻，是一种可燃气体里携带的刺激物的味道。
“喂！还抽烟呢！不怕死啊！快点熄了！”江小海对着几个工人骂道。
工人们瞥了他一眼，踩熄了烟头，走掉了。
而江小楼翻开了手里的笔记本。
第一页写着一句话：联系我。
下面是一串号码……
打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方是一个女声，带着些许疑惑和柔弱。
“喂……请问你找谁？”
“嘟！嘟！嘟！”江小海直接挂断了电话。
片刻之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再接通的时候，对方的语音已经变成了冰冷，“时间到了，可以跟我走了。”
在那一瞬间，城市之外，视野的尽头，一处无声的地脉中，一串绿色的数据流瞬间变成了红色，然后开始不断地侵染其他的数据流……
【时间：2019年9月1日】
【事件记录：高危等级，记录001457号显示异常】
【坐标：xxx，xxx】
【处理手段：待定】
另外一边，江小海翻开了第二页。
上面写道：【你的一生中规中矩，算不上波澜壮阔，虽有曲折，却从未出格。】
第三页写道：【人类命运的精彩之处，在于我们永远选择未知。】
第四页，第五页……
渐渐的，江小海的眼神变了。
变得冰冷，而又充满死意。
现在的江小海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江小楼，而是‘他’。
他继续翻着笔记本，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不自量力！”
按照和苏觅的约定，两人将会在半个小时见面，然后一起离开这里。
‘他’又岂会让两人得逞？
想到这里，江小海的轻轻地哼着小曲，然后溜进了食堂的后厨，悄悄藏了一把小刀。
笔记本被他随手丢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远处，一个带着安全帽的工人，面色焦急地跑了过来，对着江小海喊道，“江工！那边仪表好像出问题了！你去看看吧！”
江小海点了点头，跟着走了过去。
桌上的书页随风而动……
【既定的命运如同洪流，不断推驶着时间线里的人物前进，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倾泻而出，而你无论如何选择，都只有一个结局。】
“江工，究竟是什么回事儿啊？这表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坏了呢？”旁边的工人有点话痨，歪着头问道。
江小海只是默不作声地检查了起来。
【当‘他’登录角色时，也会受到这个虚构世界的规则限制】
忙活了半天之后，借助着宿主的记忆，‘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仪表应该没有问题，你去问一下那边，是不是他们违规操作了。”‘他’轻声说道，支走了旁边啰嗦的工人。
工人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今天的江工程师，貌似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薛定谔的猫，在未解开神秘的箱子时，猫的生死处于不可确定的状态，只有当打开的瞬间，可能性才会坍塌至其中一种】
‘他’仰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灰蒙蒙的。
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就可以亲自送两人上路了。
这一次可没有人再来捣乱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在兜里，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
【‘他’能拥有角色的记忆，但是却无法改变自身的习惯】
【‘香烟’是他们的信物，提醒着这是一个虚构的世界】
“咔哒……”
打火机的声音轻轻响起，‘他’无比美满地点燃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仿佛身体里的每一处毛孔，都舒坦开来。
远处的笔记本，也终于被风吹到了最后一页。
上面画着一个笑脸。
写着几个调皮的字：
【吸烟有害健康】
猛烈的火光从不远处，那个正在吞云吐雾的年轻人身上猛然腾起，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在空气中飞速蔓延。
片刻之后，一场响彻天际的爆炸，卷席着火光，直冲天际。
连同那本笔记本，也变成了灰烬……
……
……
“呼！”
“呼！”
江小海猛然从床上挣扎着醒来。
像是一场梦一样。
但很清楚，这不是梦。
随手摘掉了头上挂着的神经连接装置，他捂着头。
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名为‘情绪’的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蔓延。
无法用数据来模拟和形容。
而眼前，是一片洁白的病床，窗外阳光洒落。
桌上的康乃馨里，有一张小纸片。
没有署名。
正面是机打的‘早日康复’。
江小海翻到了反面。
一串熟悉的字迹如是写道：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