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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S市的天空，能看到横七竖八的交织着许多灰黑色线条，组成一张望不到边际的大网，将地面与天空间隔开来。这张大网是专门为缓解城市拥堵而建造的人工智能公路，全称是“高空全速智能路网”。
与路网配套的，是人工智能系统“中脑”。中脑系统分为中枢和车载两部分，中枢是整套系统的大脑，负责调控全路网的通行情况；车载则是安装在汽车上的软件端，接收来自中枢的指令，实现汽车的自动驾驶。
此时是上班高峰，路网上数以万计的汽车正以最高时速奔驰向自己的目的地，大家都保持着相同的间隔距离和行驶速度，如同许多条秩序井然的队列。若不是能看到道路围栏快速后撤，只以周围车辆为参照，车内乘客恐怕会认为自己静止在原地。
徐焕的车也在其中一条“队列”里。他驾驶的是一辆去年刚买到手的五座汽车，据说是空气能驱动。徐焕当时听销售员天花乱坠的介绍一通，也没搞懂个中原理，只是大致知道所谓“空气能驱动”是将空气压入分离机，分离出氢能，再通过发动机转化成动力。
徐焕是个对前沿科技抱有谨慎态度的人，一直觉得自动驾驶不太牢靠。原本他只想买一部普通的手动驾驶汽车，将方向盘握在自己手里能让他获得更多安全感。然而，智能路网建成后，手动驾驶汽车已经全部淘汰了。
坐了大概一年的自动驾驶汽车后，徐焕最近才建立起对中脑的信任，行程中不再紧盯着路况，能够安下心来休息。
但今天不行，恐惧占满了他的内心。他后背紧紧贴在主驾驶的座椅靠背上，双臂抱胸，忧心忡忡地盯着前方的路况。进入路网前，他将车上的“防失控系统”调到最高灵敏度，“手动干预驾驶”按钮调到仪表盘上。如此紧张，主要是担心昨天那样的事故再次发生。
想起昨天的情况，他仍然心有余悸。上班路线需要从3号高速转5号高速，智能路网的两条高速路间并没有实体公路连接，而是采用“跨越式”，通俗来讲，就是飞过去。往常，徐焕的车都是从3号高速的“3通5”出口以最高速度冲出，在空中跃向5号高速的“5通3”入口。理论上，车辆都设置有完备的跨越规则，完全不用担心出现事故。
然而昨天，当车跃出“3通5”的一瞬间，仪表盘突然弹出警告——车速不足！方向偏差！
徐焕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车已经临近“5通3”入口。下一秒，左车灯擦到了入口左侧的围栏，摩擦发出的声响混杂着轻微的碎裂声。他眼看着车身没有完全越过入口边界，便落了地——以往是车轮富有弹性的减震落地，这次是前轮和底盘硬生生砸在地上，后轮悬在入口外的半空中。
幸亏中脑系统迅速变更成前轮驱动，把车子的后半节磕磕绊绊的拖到路面上。若偏差再大些，恐怕连人带车都会跌落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徐焕不自觉的打了一激灵，思绪从回忆中抽回来，赶忙挺起身，观察自己行进到了哪里。他看向路左侧的墙体，虽然车速极快，但依然能看清墙体上发光屏显示的内容，发光屏的内容似乎在随着视线一同前行——前方5千米，3通5出口。
4km……
1km……
500m……
来了！徐焕心脏开始突突狂跳，手紧紧抓住身前的安全带，大口地喘着粗气。
霎那间，他头脑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感觉周围行进的车辆和昨天一模一样？
顾不得多想，车已经飞出3通5出口。
车速不足！方向偏差！
警报再一次出现，接着又是熟悉的颠簸落地。
徐焕错愕的张大嘴巴，脑中闪过四个字：怎么可能。
记得之前看过新闻报道，中脑系统自上线运营起，事故率极低……
一年来，除去昨日和今日，自动驾驶从未出过任何事故。怎么会接连两天出现如此高度重合的事故呢……
刚才即将飞出去的一刹那，我好像产生了什么错觉？是什么呢……
哦对了，似乎感觉周围车辆和昨天一样……
昨日重现？这怎么可能呢？太邪乎了吧……
记得昨天的事故扰乱了车流，很多车都做了紧急避让。被打乱的车流恢复以后，我看到过一辆亮粉色跑车，如果和昨天一样……
眼看着车流逐渐恢复正常，半信半疑的徐焕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那辆亮粉色跑车居然真的再次出现了。
奇怪……真的见鬼了！
后半段车程，徐焕瘫坐在座椅里，心中一半是迷惑，一半是惊恐。
很快，汽车到达公司地下车库。将车辆停入车位后，他恍惚地下车，绕到左前方检查碰撞位置。
果然不出所料，从外观看，破损的情况和昨天一模一样，并没有因为二次撞击加深损坏程度。
“徐哥！”背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喊，不用回头，徐焕也知道是他最讨厌的同事吕一田。
徐焕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毕竟，昨天也是这个时候遇到的。
虽然心里满是问号，完全没有心情寒暄，但转身的一瞬间，徐焕还是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微笑：“呦，田哥！”
接下来他大概会问我为什么出汗。徐焕在心里嘀咕着。
“这都秋天了，你怎么一脸的汗？”
“嗨，别提了，路上遇到点小状况。”
下一句该是调侃我了吧。徐焕虽然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恐惧和不可思议，却又莫名期待自己能够猜对。
“你……不会是哪儿有问题吧？虚成这样，哈哈哈。”吕一田满脸坏笑的盯着徐焕的腰部。
“怎么可能，我身体好得很。”徐焕依旧强撑着坚强的微笑，心里念叨着：下一句他该自夸了。
“你可别吹了。你有哥们这健壮的身材？”吕一田举起右臂，秀了秀大臂的肌肉。
三句全中！太不可思议了。
吕一田继续一边自夸，一边数落徐焕。后边的话，徐焕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盯着对方的脸，恍恍惚惚地出了神。
最终，吕一田因为吹嘘半天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悻悻的结束对话，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