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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出！这种问题！”寂静的午夜12点，控制中心偌大的大厅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
一名身材高大健硕的男子左手叉腰，右手伸出食指，指向面前由一百块（10x10）显示面板拼接成的监控大屏。
他的身后，两步远的距离，有一群身着白色工作服的员工，垂着头、默不作声地列成几排。
男子转过身扫视众人，愤怒的努着嘴，上下牙齿缓慢、用力的摩擦了几秒钟之后才又开口：“陈彬呢！出这么档子破事，人呢？！”
“老……老板，陈博士还在路上……”
“路上！出这么大事居然不在！路上！什么玩意！”男子攥紧双拳，焦躁地来回踱步，嘴里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着。
一名员工从工位上搬来一把椅子，满脸堆笑着摆到他身旁：“老板请坐。”
“坐坐坐，坐什么坐！”男子终于找到了发泄方式，飞起一脚踹向椅子。
椅子快速翻滚着冲向刚刚搬过椅子、正在归位的那名员工。员工完全没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被椅子狠狠地撞了一下右脚脚踝。他不敢表现出丝毫生气，反而报以歉意的微笑，将椅子扶起后，默默退回原位。
员工队列最后排的一个小伙子，趁前边陷入混乱时，悄悄退出大厅，躲到走廊里的一处凹壁，拨通了陈彬的电话。
“喂，陈博士，您到哪里了？”
“我还有十分钟就到，别急。”
“怎么能不急啊！老板正在控制中心骂人呢！”
电话对面传来几声干笑：“韩文强他哪次出问题不骂人。让他务必等我，不要擅作主张！”
“可是……可是，我们怕是拦不住他。”
“总之要等我！”话音还未落，对面便挂断电话。
员工四下张望，看没人注意到他，赶忙收起手机，将控制中心的门拉开一条缝，钻了回去。
“毅哥，博士到了吗？”刘毅悄悄的站回队伍里，旁边的同事抿着嘴，小声的挤出一句话。
“没，还要一会。”刘毅用手指假意抓了抓鼻尖，将嘴巴遮住，“老板说到哪了？”
“说要删除掉那天的全部数据。”
“什么！？”由于震惊，刘毅没能控制住，音量稍稍大了些。
“后边谁在嘀嘀咕咕的！”韩文强仰起头，目光投向向刘毅的方位，大声呵斥。
人群一时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低着头，似乎暗示刚才的声音与自己无关。
韩文强皱着眉，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走进人群，犹如一条可怖的鲨鱼冲进鱼群。“小鱼”们自觉向两侧后退，给他让出行进路线。
刘毅原本也想让到一旁，却发现韩文强行进路线的终点正是自己站的位置，一时间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移动。
“啊，你小子怎么躲到最后边了！”韩文强停在比自己矮一头的刘毅面前，怒视着对方的双眼，伸出右手食指，戳了戳对方的左肩，“出这么大事，陈彬迟迟不来！还不快给我把他揪过来！”
“马上就到，他，马上，在路上。”刘毅感觉周围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尴尬得脸上发烫，一时间脱口而出这句不太通顺的答复。
“耽误时间！还有八个小时他就要醒了！”韩文强再次抬手指向监控大屏。
此时，大屏的显示左右分成两部分，左侧50块面板监控着黑暗中一对熟睡的夫妻。从画面的角度看，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应该在床头正对面的墙上。虽然在拍摄没开灯的漆黑房间，但画面清晰得能看清夫妻俩的面容。
大屏的右侧50块面板循环播放着一段交通事故录像，是一辆汽车飞跃两条智能路网时，险些坠桥的经过。
韩文强接着说：“就按刚才说的，把他昨天的记录抹掉！”
“韩总，陈博士要求我们尽量避免影响‘睡眠体’的正常生活。”
“正常生活？对他们还谈什么正常生活？”韩文强喘着粗气，将双臂抱在胸前，“再者说，以前出的问题顶多是某个时间点发生意外。这次呢？整整出错了一天！这就是你们说的正常生活？狗屁！”
刘毅注意到，同事们在他俩争执时逐渐围成一个圈，使两人正处在圆心上。这令他更加紧张和焦虑：“可是，可是……”
“少废话，赶紧动起来！”
其他同事应声散开，只有刘毅仍然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等一下！”控制中心的大门突然被推开，陈彬拎着手提包，风尘仆仆地冲进来。
刘毅偷偷的长叹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后撤两步，躲出风暴的中心。换作陈彬走上前，承受即将到来的****。
陈彬个头不高，身材清瘦，但他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站在韩文强面前，气场丝毫不逊于对方。
“老韩，之前咱们是怎么约定的？”陈彬从不称呼韩文强为“老板”。
韩文强看着陈彬走到自己面前，虽然对方比自己矮一头，但他绝不敢像刚才训斥下属那样对陈彬。他严肃的表情稍稍缓和下来，甚至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微笑。但他并不打算作回答：“陈博士为何来得这么迟？”
“接到通知，我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你是知道的，从我家到这里至少半小时。”陈彬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然后把表盘朝向韩文强，“喏，从我接到你的电话，到现在是27分钟。”
“路上不能处理这件事吗？”
“能，我出发前已经给他们定下解决方案——使用‘梦境补丁’，可是您没同意啊。”陈彬特意在“您”上用了重音。
“‘梦境补丁’只适用于小事故，这回出了如此复杂的状况，居然还用它。万一被‘睡眠体’意识到异常，很可能捅出大娄子！”
“删除当天的记忆就能彻底解决问题吗？我们从来没有尝试过去除‘睡眠体’某天的记忆，让他当新日子重新过一次。万一出现‘生物钟冲突’或者‘潜意识陷阱’，要怎么办？”
“总之，不能只用‘梦境补丁’草草了事，必须按我说的，删除！当天全部删除！”韩文强大手一挥，做了个“抹除”的手势，“你说的什么冲突，什么陷阱，我不明白，也不想管！”
“韩文强，之前咱俩是怎么约定的？商业行为，你说了算；‘睡眠计划’的研究与维护，我说了算！”
“陈彬！这不仅仅是技术事故！这是商业危机！搞不好会导致整个‘睡眠计划’功亏一篑！总之，这次必须按我说的做！这个决定，董事会已经通过了！如果你不执行，就等着滚蛋吧！”
韩文强说完，迈着大步径直走了出去。
大厅里依然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着陈彬的决定。
“博士，这可怎么办？”刘毅低声询问陈彬。
“哎……”陈彬摇摇头，右手举到耳侧无力地甩了甩，“按老韩说的办吧。”
说完，他缓慢的走向大门。他拉开门的同时，又回头瞥了一眼监控大屏：但愿不会有坏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