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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
纷飞的思维被黎墨收拢，他将一些暂时仍无法得出答案的问题压在心底，懵懂的眸子转而看向水仙，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瞥向被她捧在手中的石瓶。
修长的白鳞之尾轻轻摆动，短小的四肢不安地扒拉着身下粗制滥造的垫子，张开蜥吻发出几声奶声奶气的嘶叫。
那模样，像极了想要向长辈讨要心爱之物，却不好意思言明的小孩。
“香火珍贵，异兽纵是无智，其铭刻在血脉中的本能也足以令其知晓香火对它自己有天大的好处。”
“便宜你了。”
水仙伸手将黎墨招来，素手像抓猫一般托住其肚皮，再在他头颅上方倾斜石瓶瓶口，一滴七彩的晶莹液体自其中垂落，落入黎墨张开的蜥吻中，瞬间滑落食道，消失不见。
“五年心血，尽在于此了。”
水仙轻叹一声，看着黎墨在吞吃了那一滴香火之力而沉沉睡去后，挥手将石瓶放回玄女手中。
她双手托着黎墨走出帐幔，那雕像刻着阿修罗的一面缓缓转回原地，并再度被天蓝色的纱帐合拢挡住。
“求道难啊。”
蚌妖一双贴着柳叶眉的狭长双眼盯着手中的黎墨，臻首微摇，引得那插在青丝云鬓上的珠钗不住晃动，就像那于山间翻滚的云雾。
她抬手将黎墨轻轻一抛，沉睡的幼蜥便乘着一块云团浮在了空中，自侧面隐约可见其因呼吸而轻轻鼓动的肚皮。
“因此才有那旁门一百零八法，左道三千异术。”
“都是为了破境而创出的法门。”
蚌妖轻启檀口吐出一口凝而不散的冰蓝雾气，并紧接着将其化为三十六枚细小的符文，打入黎墨体内。
符文甫一入体，便交织而成四道锁链，在幼蜥洁白的鳞片上若隐若现。
“旁门左道又如何？”
“有用便好。”
在黎墨身上种下手段的蚌妖挥手打开三脚丹炉铜盖，再驾驭着小云团将其送进丹炉中，“咣铛”合上盖子，这才揉了揉眉心，面色萎靡地盘腿坐回蒲团上。
不止如此，蚌妖那清冷的脸上竟忽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一团黑气自其顶上三寸浮现，凝成无数张人脸。
人脸们转瞬间又化作六根手臂，组成一朵六瓣臂花，直直向蚌妖头顶抓下。
这一下要是真的抓实了，这名大妖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但就在六瓣花触到头颅的那一刹那前，手臂们忽然崩散，重新恢复成黑气散去，与这黑气一同散去的，还有蚌妖水仙的诵念声。
“三界不空，吾道不成。”
念毕，她重新睁开了眼，望着装有黎墨的丹炉，怔怔出神。
悄然间，一名身穿纯黑宫装，与水仙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忽然出现在她身侧。
“查得怎么样了？”
水仙淡然出声。
“没有找到任何这异兽与吴定明接触前的踪迹。”
“就好像，它是凭空出现的。”
“没有？”
“是的。”
“那就继续查。”
“可是——”
“继续。”
“是……”
黑衣女子躬身行礼，消失不见，只剩水仙一人抬头看向吴定明所在的方向。
“这三界是神的，是人的，却不是妖的。”
“但只要是被我吃到的，就是我的。”
……
“这是哪里？”
黎墨睁开眼睛疑惑地望着眼前的荒山野岭，一阵冷风吹过，树上的叶子哗啦啦直响，就像无数小鬼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声。
阴森，不详。
他查看了一下脑海中的沙漏，确定自己没有再穿越，那么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
因为蚌妖。
“那妖怪怎么会把我弄到这里？”
幼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她不是打算把我养肥了再下手的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很快黎墨便发现了妖在何处，因为他的身体不再是冰原雪蜥的幼体，而是一名穿着粗布衣服，身背一捆木柴，腰挎斧头的成年樵夫。
“樵夫？”
“难道——”
黎墨的心中刚刚冒出一个猜测，随后的遭遇便证明了他的猜测。
树林中忽然刮起一阵狂风，一只吊睛白额大虫窜了出来，百兽之王的吼声震得樵夫的身体一颤，随后便是一只在黎墨眼中极速放大的虎爪。
躲不开！
黎墨迅速判断出当下的形势，顿时用尽全身力气抽出腰间的砍柴斧，来不及双手持把，只能单手握紧挡在胸前，并尽力侧开要害。
“铛——”
一阵惊飞禽鸟的刺耳颤鸣后黎墨被虎爪大力击退，同时响起的还有右手骨骼断折的沉闷声响。
两道擦过的深深爪痕印在樵夫肩头，血流如注。
他的右臂已经废了。
就这样还不够，山虎巨大的力气迫使黎墨在地上翻了个滚化解冲击力，他也趁此机会拉开了与其的距离。
“媽的。”
黎墨忍着剧痛迅速挣扎着站起来，将斧头倒到左手中咬牙盯着大虫。
他大概已经猜到这里是哪里了。
这里是死在蚌妖手中的山民曾经的记忆的重现，而他扮演的正是山民的角色。
“那滴香火。”
黎墨唯一能想到让自己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也就只有那滴七彩的香火了。
“难道这是吸收香火的必经之路？可我若真的死在山民的死因下，会发生什么？”
黎墨不愿去尝试，所以他必须想尽办法，杀掉这只大虫。
但以樵夫的武力，很难办。
尤其是这只大虫明显是被加强过的，毕竟谁家的普通大虫，会法术？
严阵以待的黎墨看到这只大虫张口一吐，一片青色的光芒便笔直向自己飞来，其速度之快令他只能堪堪避开，在腰部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染红衣襟。
“这怎么打！”
黎墨狼狈地躲避着大虫的攻击，不一会儿全身上下就都挂了彩，他之所以没有很快死去，完全是这只大虫起了玩弄猎物的心思。
它要在吃掉黎墨之前，玩一场属于猎杀者的游戏。
烟尘弥漫。
鲜血四溅。
皮肉被划开的脆响不时响起，气浪涌动，如同翻滚的游龙。
“其娘之！”
黎墨全身上下鲜血淋漓，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斧子也不知被他丢到哪里去了，只能狼狈地躲避着一次次攻击。
但随着他的伤势抵达某个界限，那滴存在于幼蜥身体中，尚未被消化的七彩香火忽然微微一动，一条黑线自阿修罗像的六臂中飞出，没入他的体内。
其隐蔽连水仙都没有发现。
然后梦境中的樵夫变了。
他又长出了两颗脑袋，全身披满漆黑鳞甲，两条手臂化作长柄利斧，寒光闪烁。
状如——
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