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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向北高速行驶,以这样的速度,不出两小时都可以到俄国了。约一个多小时列车在海边停靠,智能汽车又跑了几十分钟到达一处幽静的庭院外面,下车后师千帆感觉已没有川崎那么炎热,虽然川崎比起杭州已经算凉快了。
“就是这里了,千帆君,您会习惯这里的环境的。”嵯峨峻崎很有自信的说。
进了庭院大门,里面园林景色别具一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靠山林修建的一栋古典的木结构带飞檐的主体楼阁,左边沿着低矮的山坡有丛生的经过修剪的灌木,一圈粗犷的青石护坡墙下是一池清澈至极的泛着极细波纹的水,一块青色的石臼倒扣在紧挨屋角的泉眼上,清凉的泉水汩汩从石臼底部的小孔冒出来流到黑褐色的小巧水车上,泉水驱动水车“吱嘎吱嘎”地转动,水珠淋淋洒洒一部分落入池中激起层层细波,一部分沿着火烧竹筒进入到厨房里,又从厨房的排水管流进沟渠。
池边沿长满苔藓的鹅卵石台阶有三层,在每一层润湿的台阶上,不规则的缝隙里依次往上稀疏地长出绿蕨、紫花、香蒲和绒草。那些绿的看上去特别水嫩,紫的看上去特别娇艳,如果在清晨的薄雾中,又或者在落日的余晖中,有那么一位仙子佳人在池边石阶上伸出如玉的细指耍弄清波,那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象。
庭院中间怪状的黑石围起的假山上有一株枝干曲折俊逸的短针松,透过短针松的针叶可以依稀望见整个庭院的布局。假山下面凡有空闲的位置都是正在培育中的各式菊花苗圃,有紫茎的、绿茎的、黄茎的,有直而挺立的,有匐地丛生的,有招手遥望的,有曲折攀援的,若是等到深秋,不知是何等的清香秀丽。再看右边,那里只有两棵高高的樱树夹伴着几丛低矮的稀竹。靠后一点另有传统式样的木制两层小楼随意布局,主楼与小楼之间曲径相通,还有支路通向主楼的后边。靠水池那边的主体楼阁上方装饰了一串串橘色的灯笼高高垂下来,一张悬挂的旗招上写着“酒”字,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主人才能布置出如此清幽雅致的地方。
师千帆想到了“仙境”这个词,在科技高度发展的今天,它却和“监禁”沾上了边。他笑笑说,“奚小姐,下半生我们在这里过,你觉得怎么样?”
“大概可以吧!就是得让我妈不要担心。”奚可之觉得多大的事在大哥哥眼里都不是事,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自己有依靠就好。
“请吧!”嵯峨峻崎抬手引路,脸面上不是很舒扬,走到酒馆门槛的时候才有老妈子招呼带路,“嵯峨先生,雪子小姐在里面等候,快请进吧!”老妈子满面笑容,身穿传统而朴素的麻布衣,着布鞋,腰间系着黑色的布带,小步走路微弯膝,她拉开屋里靠南侧的一间和室,嵯峨便领头走了进去。
“嵯峨君,欢迎光临!哇,大家都来了,好多客人,欢迎大家光临!欢迎!”餐几前一位很随意地穿着和服的女子喜悦地和嵯峨以及所有人打招呼,窗下温着一壶水,淡淡冒着热气。师千帆从嵯峨身后走进来并排一起的时候,脑袋“嗡”的一下,眼睛便再也不能从那位喜悦的日本女子脸上挪开,日本女子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吸引住了他,似曾相识而又未曾相识,师千帆搞不清自己为什么内心会有那种莫名的颤动,看到她仅仅不到数秒。
“雪子,这位是从中国来的山木制造会社的师千帆君,山木的……”嵯峨向女子介绍,女子笑眼弯弯,没等嵯峨说完,以惊奇得夸张的样子热情地招呼,“啊~,请快来这边坐吧,山木君。欢迎您的光临!”
嵯峨和师千帆一起跪坐下来,师千帆一直打量着对面女子的样貌,几乎忘记了礼节。
“千帆君,这是雪子小姐,温山酒馆的主人,我未来的妻子。雪子,又麻烦你了。”嵯峨一边介绍,一边交代事情。师千帆对嵯峨的话没听进去多少,雪子小姐眼神迷离,对嵯峨的话似听非听,有一下没一下摆弄茶具,用窗下那壶温水沏茶,而从那窗户看出去,刚好可以看到庭院里的松树和水池中间的石径。
嵯峨用完一回茶水后,起身告辞,雪子送他到门口。
第二天,师千帆起得很早,因为头天晚上没睡好,他去庭院里走动呼吸清晨的空气。酒馆的厨房里外,有五六个师傅和帮手在忙碌,有两个女性的背影,雪子不在其中。早饭是老妈子送到师千帆的住处的,因为这里不是专门的宾馆,一般不留宿客人,所以整个酒馆只有他和奚可之算是客人,早上在房间用餐的确是妥当的考虑。
新鲜劲只不过一会儿,到午后一种无事可做的无聊感折磨着师千帆。酒馆偶尔会有两三位客人过来吃饭,老妈子和师傅们会进进出出的忙一阵子。
“帆哥和我说说话嘛,都靠窗户看什么看一天了。”奚可之觉得他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女孩子,就像当初在船上一样,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出来。
“你说雪子会是嵯峨的手下吗?”师千帆随口问奚可之。
“那你说,我会是你的手下吗?要不然为什么别人安排一间房,你睡床上,我要睡地板。”
“我得找机会跟他们解释一下我们没有特殊的关系。”
“算了吧,你不如直接掐死我。”
“那你睡床,我睡地板,在日本睡地板很正常的,他们管叫榻榻米。”
师千帆出乎意料愿意屈尊和奚可之换位置。
“你以前是吃错药了吧!”奚可之低声埋怨。
晚上客人比较多,从石径上走进来,水池的四周和石径的两边亮起柔和的绿色地灯,水车像夜美人抚摸着一池碧玉,轻轻柔柔。酒馆的正门是侧开的,连着门廊正对着水池和厨房。师千帆从窗户探出脖子恍惚看到雪子领着客人走过门廊进到里面,深夜才见她醉醺醺地出门送客人离开。哎呀!真是让人纳闷吃什么饭要吃几个小时,这酒馆一定有什么秘密。
白天,师千帆为了解除烦闷,打算研究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观察日本北海道的生态环境,只要有心,他总还是能找到乐子。就这样时间又过了两天,直到老妈子来敲门,“先生,雪子小姐请您过去喝茶。”
一见到温山雪子,当她热情的招他赶快坐下品尝她的茶艺时,师千帆几日的烦躁早已消散无踪。嵯峨峻崎已经坐在那里了,看来是嵯峨找他有事相谈。雪子再沏了壶茶,说要去厨房叫几个菜过来,很活泼地拉开门跑出去了,师千帆这时看到她是穿着时髦的牛仔裤和灰白暗条纹衬衫。
“千帆君有没有看新闻?”嵯峨问。
“没有,这里过的生活和一千年前没有分别,柴火烧饭,日落而息,麻烦你下次来带把剑给我,我想我可以成为一名古代武士。”师千帆讽刺地说。
“好的。今天中国的军舰和美国的军舰在马六甲海峡发生正面冲突,没有开火,但两艘军舰相撞互有损坏,据说两边都有上百人受伤。”嵯峨说。
“不奇怪,意料之中的事,接下来尼日尔,苏伊士运河,土耳其,哈萨克斯坦都会发生冲突。生意不做了,只好重新划地盘了,把战略物资先抢到手。嵯峨君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吧?”
“我认为这是中日全面合作的绝好机会,金子只有团结才能不被银子消灭,因为俄国人已经站回银子的阵营里去了,所以金子没有理由再犹豫不定。”嵯峨峻崎说话引用了贸易中断后的学术界流行的金银战棋游戏,这种游戏最早起源于美国在全球贸易战初期排斥本国有色人种的时候。当时有人怀疑世界竞争归根结底是种族竞争,从那时起几乎所有的企业都在暗地里关注企业雇员的出身成分,忠诚首次超过了才干成为智能企业的用人原则。
“不管怎么说,能派上用场的东西都还没做出来,两年内没有可能,三年就不好说了。美,中,日,法德,英都尽力在抢时间,银金三对二,竞争的主体不是国家而是公司,力量对比悬殊。”
“千帆君,我们日本企业联合情报组,一直在搜集全球公司信息,25代时全球共581家智能构件制造商,到昨天为止已经整合到只有38家,中国2家,新加坡1家,泰国2家,日本10家,剩下的白人共有23家公司,实力相比不是太悬殊。而且美国的13家工厂时刻面临着反智人士的威胁,我们东亚的情况要好得多。”嵯峨对局势了如指掌,可是师千帆对这部战棋没什么兴趣。
有两条定势一定是避免不了的,这是世界各国之所以不再做生意的原因。
一是,不管政府是支持还是严格禁止,29代设备一定会有人研发出来。
二是,比人一定会替代人类的主体地位,战争之后人类不是胜利者
并因此产生一些推论,比如:
——大战一定会来。
——先成功制造比人的国家和种族可以比落后方晚消亡。
——当前的努力会加快大战的来临,推动比人更早替代现人类。
——不努力研制比努力研制,整体生存更久。
——努力研制比不努力研制的部分生存更久。
……
这就是师千帆不畏惧任何威胁的现实理由,要是害怕的话,那早就把胆吓破在实验室模拟机前了。他就想着陪母亲平静温馨地度过一个个周末,不做声响,不惊动任何一处宇宙里的长宽高和时间,或许苍天眷顾可以拖到幸福地度过一生,反正他没想过结婚生子,后面的事就与他无关了。
“那嵯峨你可得加油干啊!”师千帆品茶自斟,肚子也早就饿了。这时候正好隔着朦胧的隔断墙看到雪子端着料理走过来的身影。
“呀~早就饿了吧,真是照顾不周啊!试试吧,小丸子是我亲手做的,四喜也是。”雪子将料理从盒里拿出的动作很可爱,特别是她说话的时候嘴带着笑,眼睛欢喜地眯着,黑黑的眼珠总是从迷离的眼缝中透出善良的光芒。
“好,很好吃哦!”师千帆嘴里包着一团四喜,连声赞美。
“真的吗?”雪子好动的身体摇摇晃晃,不可思议地惊喜的样子,睁大眼睛看着师千帆像想要得到确认,整个人差不多也跟着歪着靠近过来。
“真的,希望能经常吃到雪子小姐做的料理,有雪子小姐的味道,不过不能总麻烦你就是了。”
“啊~山木君,您说的应该是我的体温,刚好适口,是吧!果然是的,真好。”
雪子是自带喜悦的女人,她坐在那里,整个和室的气氛都乐融融,即使其他人不善谈笑,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师千帆就是这么个无趣的人,当然嵯峨也差不多,甚至比他还古板。喜悦的人很多,但是像雪子这样的能把人喜化了的人还从未见过,师千帆用“喜骨”,“喜魂”,“喜基本粒子”,“欢喜力波”等词语来形容对她的感觉,但总觉得都不贴切。雪子小姐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喜感,却也是盖不住她的美貌清扬,人处在她周围很放松,根本无需拘谨与做作。
夜里,师千帆躺在地板上辗转反侧,无心睡眠,咀咀草虫吁园庭,月儿如舟慢西沉,思倩影,思倩影,人烦闷,未意房中多一人。
嵯峨峻崎心事重重,一大早过来带走了师千帆,将奚可之一个人留在了温山酒馆。列车带着他们穿越隧道后一路往南,经过东京后来到了海边的山崎社的东鸟船坞,在这块巨大的钢铁森林之中有一大片锈迹斑斑的铁皮仓库,厚重的仓库大门打开后,里面一片黑暗。
嵯峨在IICH上按了几下,黑暗的仓库里传来微弱的传动马达声,这种声音像蚊子叫,听起来一直延伸到很广远的地方。
“你这仓库到底有多大啊?”师千帆问。
嵯峨又在手环上按了下,仓库里的灯光由近处向四周一顺亮起来,师千帆看到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钢铁机器人站在面前,这样的产品山木以前也做过,但从来没有积压到一眼看不到头的地步。
“多少代的?”师千帆心里在估算着成本,不知道山崎会社实力到底有多雄厚。
“千帆君,非常遗憾这是27代仿人机器,五层仓架,共有一百万加一个仿人机。鄙人的父亲在世界研制28代比人之前错误判断了形势,认为28代比人不仅不可能真正研制成功,而且会被内阁严厉禁止,不如在世界出现混乱之前倾尽家产做出最多数量的27代仿人机为国效力。我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虽然出现了小小的失误,我作为嵯峨家的继承人一定要替我父亲挽回颜面,29代比人我必须要第一个做出来。”
“财雄势大呀!光这一仓库货就抵得上一百个山木工厂的价值了。话说回来,知道28代机的存在也就只有我们少数一些人,没有正式公布就是怕惹麻烦,29代机做出来同样也不会有人第一个公布出去。你有没有考虑把这些军队链接起来当十个28代用,至少让他们干点活,挖煤扛铁看起来也会很壮观的,个个都是万吨开山巨兽。”师千帆口头上是揶揄山崎的傻瓜战略,内心还是很同情这种造就了的局面的。看着面前这么多有着金属光泽的27代,它们与28代的距离有如猪肉同婴儿的差别,尽管28代与29代的差距可能比这还远。
“好的。”嵯峨看起来没有太纠结在这种失误造成的挫折中。
“嵯峨君,你的29做出来后,第一时间你想做什么?”师千帆突然有点希望嵯峨能够早日达成目标。
“安心。”嵯峨峻崎对这个复杂问题的回答几乎脱口而出,“我说的是第一时间让美国的核武器失效。”
“怎么做得到呢?”
“29代的定义就是能繁殖,能自己想办法,我只告诉他目标就可以了,我不需要去想。”嵯峨对29代定义的能力很确信,真是一个耿直的人,不知道到时候的29代比人有没有这么耿直。
“嵯峨,我有个请求,能不能把日本企业联合情报组收集到的38家企业的信息给我参考下?”师千帆亲眼目睹了山崎会社不凡的实力,想继续拓展下自己的眼界,或许自己以前在设计中的许多考虑,也只是像这些百万27代一样鸡肋。
“好的。”嵯峨峻崎带师千帆来到船坞的一处车间,将IICH操作几下后连接到打印机,光和雾密集处理一片画板大小的基材之后,基材被卷进一只黄色的金属筒里,金属筒再自动从两头收缩成一个小球。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立体影像电子书,通常作为会议报告的课件,或者产品的施工简示图。
师千帆道了声谢,从打印机上取了电子书,两人去了山崎总部的超算模拟实验室。师千帆和嵯峨峻崎对视几秒后,立刻坐到计算机前各领了50万大军,开始细致的分析与布局,50万大军分分合合,像磁铁上吸住的铁沙一样动作一致,变飞机,变航母,变大厦,像砂雕一样竖起又散掉,散掉又竖起。这当然不是在游戏,50万的数量也不是儿戏,当两个巨大的比人最终站在海岸线旁时,山崎的船坞工厂看起来就只是个小砖块,模拟比人伸手相握的时候,脸上都露出狡诈的笑容。一个比人跳跃而起腾到空中变成巨鳐,滑翔入水之前又变成了一艘集运船,还不失时机地拎起一条路过的鲨鱼放在甲板上。另一个比人两脚并拢变成挖海底隧道的盾构机,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是一条鲸鱼王在水下露出鼻孔对着集运船喷水花,集运船甲板上积了很深的水,鲨鱼又可以游泳了。
时间过得很快,回到北海道温山家的酒馆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师千帆没有吃东西直接去补觉,熬了十几个小时,脸上肯定像个鬼。
……
学生中开始有人不甘心被赋芧,从学校走出去搞社会活动,上美学课的学生越来越少,铁杆粉丝学生始终只有那么几位。
“生活在货币消失的世界里,怎样留住快乐?”
宁教授在黑板上给出讨论的题目。
甲同学问:教授,我的身份设备里的钱难道不是货币吗?
宁教授:不是的,这个准确来说是配给额度,它和以前的票证类似,是由主管部门发放的,而不是交易产生的信用。乙需要甲的物品,甲没有任何需要是来自乙的。
甲同学问:货币消失,那商品是不是也没有存在的理由啦?
宁教授:的确,现在的只能叫产品,它是企业主无偿给予给全社会的,这种给予在一定的条件下可能终止。
哄堂大笑。
乙同学问:教授,您意思是所有人都会饿死吗?我觉得这说法很可笑。
宁教授:当然不是所有人。请看清讨论的题目,生活在货币消失的世界里,怎样留住快乐。发挥你们的想象,探讨美在这种给定的场景中是不是无迹可循。
乙同学:正相反,马克思说实现共产主义的基础就是物质财富的极大丰富,这不就是现在吗?这是至美社会,哪里还用去发掘美。
宁教授:当货币不是必要的时候,社会投资是得不到响应的,我们杭州东边的上海,曾经股票投资债券金融非常活跃,到后来上海成为世界最大的贫困聚居地,是中国目前的三大治安高坝之一。同学们可以好好研究一下上海的大转折过程,结合起来思考有助于理解刚才的题目。
乙同学:教授的意思是想引导学生质疑国家的发展成果,如果报告给教务处的话,教授是要被解聘的。不过我们都愿意给您一次反省自己师德的机会。
哄堂大笑。
宁教授:那你为什么要来选我的课程?听不进去完全可以自己离开。
乙同学:当然是看你……讲课呀!
哄堂大笑……
宁教授:回到题目上,怎样留住快乐?
乙同学:看教授上课我们最快乐了。
哄堂大笑……
宁教授面对黑板,扶着额头用手捋了下头发,突然回头微笑着面对教室:“我想你不会再有这个快乐了。”
宁教授向学校递了辞呈,心中充满了悲伤,“呵呵,谁说只有货币会消亡,教育行业也会。”
多年工作的地方当然有些不舍,宁教授回到塘岸别墅,师之清从泰国回来已等在家中。宁教授非常高兴看到她。
“清清,工作最近顺利吗?”她问。
“宁老师,红姨找到了千帆的下落,在日本北海道函馆北部的一家民宿酒馆。”清清专程带回这个消息,她尽量说得具体,好让宁老师宽下心来。
宁教授平静地把清清拉到沙发上挨在一起坐下,“那你弟他有没有受罪,我想看看他!”
“应该是没有,他和一个女孩住在一起,红姨的画叔叔说不方便带回来。”清清遗憾的说。
“那你不用亲自回来说这个事啊!一个人跑回来劳累奔波。”
“新加坡局势不稳,部分民众逃往马来西亚,泰国加强边防,不接收难民。叔叔担心上海会出问题,让我回来陪您住。他说如果有必要就暂时搬到武汉去住。”师之清说。
“唉!天津,上海,香港曾经的繁华城市,今日的社会高坝。”宁教授有些惋惜,上海曾经有着她深深的情谊。
……
温山的酒馆来了个人,是个婆婆,自称是雪子父亲早年失散的姐姐。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老妈子八代子从未听说过雪子父亲有什么兄弟姐妹,过世几年了却突然冒出个姐姐,应该是骗子的勾当。
“是吧!我倒是想要个姑妈呢,一个人真是很孤单,就让她留下来和我们住吧!”
“可是,雪子小姐?”八代子很多顾虑。
“就这么定了吧!”雪子很肯定的说。
师千帆穿着嵯峨送来的古代武士铠甲,拿着代表山崎集团最高冶炼技术的东洋武士刀,在庭院里劈削松针,兴致勃勃,不知疲倦。有时雪子小姐会站在厨房边老远喊“山木君~”,然后就进到屋里去了。温山姑妈总板着个脸站在后面盯着。师千帆也并没有真的去砍伤一草一叶,只是摆姿势反复比划。
“那个温山姑妈很可怕是吧?”师千帆和奚可之说话时,在刀刃上端详自己威武仪容。
“又不是你的姑妈,有什么好怕的,会笑的女人才可怕呢!”奚可之总之不是很开心,在这里她也没什么发言权,个个听得懂汉语,她却听不懂日语。
师千帆很注意观察来酒馆的客人的外貌举止,有种类型的人会惹他厌恶。
有一次雪子送客人出门,一个醉醺醺的家伙突然伸手,把雪子左半边的衣服都拉了下来,衣领扯到了胳膊肘,大半边肩膀整个明晃晃亮出来,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露了馅”。这还不算什么,雪子没事人似地欢欢喜喜和客人说再见,叮嘱下次光临,自始至终没有过要把衣服拉回去的意思。师千帆不知道她是否还会去招待其他的客人,只知道自己恨得牙痒痒。
所以今天,当师千帆看到雪子穿着美丽的和服热情地领着几个貌似不良善的男人进去之后,他开始坐立不安,嘴里叽里咕噜算着时间。
时间过得差不多了!奚可之没能拽住拿着刀的师千帆冲动地走向酒馆。
“雪子小姐在吗?”他先问厨房的大师傅北野二石。
“哦,雪子小姐在招待客人,山木先生稍等一阵子吧。”
“嗯。”师千帆看到一块颜色鲜艳的大块鱼肉搁在案板上,便拿湿纱布盖住用木托端起来,“我来送进去吧。”
北野看样子想阻拦,但见师千帆脸色难看,左手按在武士刀上,只好放他过去,一面赶快通知了主人。
果然不出所料,几个猥琐的男人和雪子互相劝酒,雪子的和服领子“天生”的扣不好,粉颈香肩在男人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
师千帆安定了一下自己躁动的心,沉着地端着托盘走向筵席。
“这是温山家的送给客人的刺身,品质非常的好,请大家享用。”师千帆日语非常地道。
一位古代的“日本武士”庄严地走过来,跪在温山和一位客人之间,“嗖”的拔出透着寒光的武士刀,用刀尖挑开湿润的纱布,稳住刀身以一定角度轻轻的落下,一片薄薄地深红色金枪鱼刺身工整的平放在木托上,“武士”以刀尖铲起这片刺身,刀锋朝内缓缓置于雪子的碟中。
“山木君~果真神奇哦!各位,我要先吃它了,看起来很不错。”雪子抹了一点辣根,蘸了少许酱油,整个含下去,眉毛弯成两道波浪,很享受到样子。
“武士”见了,继续用同样的刀法将鱼片慢慢的分发给客人享用,一大块鱼肉总也切不完,大家都很规矩地按次序分享鱼肉刺身。时间慢慢的过去,夜已经深了,“武士”还在不紧不慢地切鱼。
“我想我是喝多了,这里有很多东西晃来晃去,大家还可以继续喝吗?”雪子歪着头用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很陶醉于和大家一起享受用餐的时光。
“不了,时间很晚了,很感谢雪子小姐的招待!”客人们摆手自行离去。
“山木君~我头很晕,不能送你了,真是抱歉啊!”雪子拿起酒杯还在喝,看不出来是醉还是不醉,师千帆从认识她起,她从来都是这个样子。
“看起来酒很好喝的样子,可以把酒杯给我吗?”
雪子看着他似笑似眯。师千帆不等她说话,拿雪子的酒杯给自己到了一杯,一饮而尽,从来不爱喝酒的他感觉很辣口,差点呛出来。
怎么样才能喝成雪子那个样子呢?师千帆连喝了几杯,没有头晕的感觉。
“真是很无礼哦,竟然是用自己喝过的杯子招待山木君喝酒,请原谅。”
“大丈夫喝酒,不拘小节,应该用碗喝酒才好。”师千帆用汉语来表达自己的豪气。
“千万不要,山木君~”雪子伸手劝他时,他已经举起酒瓶在干,“真是糟糕,现在没人扶我回去休息了。”雪子深深叹一口气。
“我送雪子小姐回去休息。”师千帆忐忑的说,话音未落,雪子裸露的手臂已经伸过来了,妥妥地架在他的脖子上。师千帆既激动,又伤心,不知道她倒在过多少男人的怀里,做女人还是矜持一点的好。
酒毕竟不是水,再强壮的男人即使不倒,抬腿也踏不出直线来。
“山木君~你醉了哦,还是我自己回去吧!”雪子把头歪在师千帆的肩膀上,似乎总有话说。
“大丈夫,醉了不用怕,不拘小节。”师千帆坚持把雪子扶进她的闺房。
雪子一进自己的房间就高兴得跳起来趴在自己心爱的床上打滚,心肝宝贝床啊。
“雪子小姐。”师千帆喊。
“您可以回去了,休息吧!”雪子瘫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说。
“我想写字,可以吗?”师千帆问。
“写字?”雪子把枕头拉开,惊奇的问。
“是的,写几个字,可以吗?”
“当然可以,应该很有意思吧!”雪子很有兴致地从床上爬起来,把红色指甲油倒在酒杯里,再加了酱油,用化妆毛笔化开调匀,又找出些铺垫食材用的米色纸张,整个过程没有停顿,真是心灵手巧。闺房里存着各种酒和酒具,看来是经常一个人躲着饮酒用膳。
“啊!我来试试吧,说不定不着色啊!千帆君写什么呢,我猜猜吧,会是不拘小节吗?我想就是。”雪子用毛笔蘸匀了酱油调的指甲油,在纸上显现棕红色,第一个字是“悲”字,落笔没有笔锋,没有交错相接,笔迹圆润清丽工整,像餐几上摆好的筷子和杯碟的排列,第二个字是“欢”字,用的是中国简化字,字体行书似女子散开和服欢快舞蹈的身姿,第三个字是“の”,严谨带着飘逸,圆似太极之像而留飘尾,第四个字是“酒”字,一滴酒,两滴酒,三滴酒,像三道清秀的眉眼喜眯眯望着旁边那一大坛美酒,酉旁非常古朴周正而有器皿感。字如其人,师千帆纯粹一理工男,对书法没有很深的理解,但他能欣赏雪子书法的美,这美就在那里,明明白白的。
“不会让您很失望吧,山木君,请您也试试吧!”雪子把毛笔要让给师千帆。
本来没想到写字会关书法什么事,雪子做了示范之后人就不敢马虎。那么柔的软毛笔,师千帆根本就不会用,他看到一只金属小茶勺,心里在计算勺子与纸接触的面积,会拖出如何粗细的线条,这样一来就迟迟动不了手,一时陷入了沉思。雪子睁大眼睛跪在他肩头后面看着,空气开始有点燥热,她不停拉松衣襟透气。
“洁身自爱”。
师千帆把“洁”字设计得洁净清爽,“身”字上下拉伸,看起来像美丽女子柔美的身姿,“自”字设计得平直拙笨憨厚耿直,“爱”字是一只秀丽的手捂着一颗桃心。师千帆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但他拿来和“悲欢の酒”比起来感觉还是很拙劣,少了韵味。不知道雪子会怎么评价他的设计。
他扭头看身后的雪子,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席上,和服的领子拉得很开,把香软的肌肤露出大半边,平静而迷离的面部看不出是醒着的还是睡着了,一条雪白的长腿从和服下摆裸露出来几乎到了根部,腿弯还轻微抽动了一下。
窗外的夜很静,师千帆呼吸加快,抖动的手指拉开了她身上敷衍的腰带……
……
“独牛山家园日记第19天(710)
蝉在黄昏时从泥土里钻出来,第一次睁开鼓凸凸的眼睛,就看到了自己皱巴巴的身体,也是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奇妙的世界。苔藓、地衣、蘑菇、小草、大树,泥土、沙子、晶石和铁钉,落日、月亮和星星,他原以为自己是孤独的存在,没想到世界是这么丰富。
可是为什么会有自己呢?为什么自己是皱巴巴的这么丑呢?蝉想。
“苔藓,苔藓,你是怎么来的?”蝉问道,他稚嫩的腿在苔藓上打滑。
“长出来的呗!”
“怎么长出来的?”
“这个世界充满了细小的东西,我一开始最细小的东西就像风车,太阳的余光就像微风一样吹动着我,也吹动着很多瞬间即逝的小东西,那些大小刚刚合适的小东西刚好可以把脚套进我身体的缝隙里,另外一些大小又刚刚合适的小东西又刚好可以把脚套进之前那些套在我身上的那些小东西的间隙里,然后又有一些与最开始大小刚好一样的小东西又把脚套在后来那些小东西之间的间隙里,那个间隙与之前我的身体的间隙是刚好一样的大小,这些小东西其实就是我最开始的最细小的东西,然后又有很多和后来一样大的小……”
“谢谢你,请你别说了,我脑壳疼!我还是问问别个吧。”
“于是就长成了我现在这个样子的。”苔藓怏怏地不忘做个总结。
“晶石,晶石,你是怎么来的?”蝉问道,他已经能抱在光滑的晶石上不打滑。
“长出来的呗!”
“也是靠太阳吹吗?”
“当然不是。我靠热量,什么热都可以,最好是水蒸汽的热。我的身体里全是我自己,不是我自己的进不了我自己,我自己就待在我自己的地方,这个地方非常小,别以为你的眼睛那么凸那么大就能看见,在那么小的地方位置都是一格子一格子的非常拥挤,挤到最后空间都是六边体,我的意思是平面都是正六边形,还有一个方向随意。相信我,我们住的地方比蜜蜂还要挤,只能小六边体旁边紧挨着小六边体,外面还套着大六边体,里面还要继续分出更多六边体。位置就那么大,外面热我们也挤,外面冷我们也挤,挤得进来的就是我们自己,挤不进来的就放弃……”
“谢谢你,请你别说了,我眼睛疼!我不想知道答案了。”
“你别看有些沙子是立方体,其实他本质还是残缺的六边体。”晶石不忘做最后的科普。
蝉突然感到自己很孤独。
他对月光没有一丁点感觉,七月的燥热也让他憋气,他用两只后爪撑在地上,用剩下的四只爪对着月光抓取,太空中一定有些什么适合自己的身体。
“我要成长!”
蝉发出自己的心声。
刨土的蚯蚓钻出地面将他顶翻,一百多条腿的蜈蚣从他身上践踏过去,八条腿的蜘蛛当着自己的面在空中结网,巨石一样大的蟾蜍在用喉咙测量自己的身长,土花蛇紧贴地面看起来很嚣张。
“哇~”蝉吓得大叫一声,赶紧翻身顺着树根爬上树干。
回到泥土的道路已经被怪物们阻断,泥土是蝉的娘胎,吐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塞得回去,来到世上就得受苦受难。
挂在高高的树干上,上不能登天,下不敢着地,一出生就注定孤单,任凭风吹雨打,烈日曝晒,蝉紧紧的抱在树上,丝毫不敢松手,至多就是稍微调整一下方向。对着无尽的宇宙苍茫,蝉后悔没能好好听明白苔藓和晶石教给他的成长,只能用余生品味哀伤。
“哇~……哇~……”
蝉嚎啕大哭。
“哇~……哇~……”
蝉爬上大树的顶端,大树流下了同情的眼泪,这眼泪既苦涩又甘甜。
“哇~……哇~……”。
平凡的生命,一生独自啜泪。
好长时间不写日记,差点忘了上山上来了多少天,我掰着指头仔细回忆了下是第19天。虽然我们全家人每天也没有多少劳动,妻还是把皮肤晒黑了很多,当然她的气质还是始终如一的好。山区中午的紫外线很强,她为了摘够能炒上一回的茶叶,跑到几十米高的山坡上,那里的茶园早就荒废了,里面草木丛生,胡蜂和毒蛇遍地,感觉她去的不是茶山,而是火山。不过喝了那杯清香的绿茶后,感觉这样还是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