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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笠没有姗姗来迟。
虽然在大气层内飞行有诸多限制，但十来分钟，也足够程笠从学校来到落子湖了。
“这里居然有这么一个岩洞吗？”他看着身旁的“无常”，在她的身上迅速点了几个穴位，就丢在了飞船上。
“落子湖下边，本来就是很脆弱的石灰岩。”秦农捏着鼻子，和程笠逐渐沉入湖心。
噗嗤一声，他们顺着下沉的水流，揽住了一旁的钟乳石柱，一跃进入了岩洞之中。
这岩洞很浅，一眼就看到了尽头。
老鬼被绑在岩柱上，看起来像一只斗败的攻击。
“幽浮，会杀光你们的。”他看着程笠湿漉漉的脸庞：“你就等死吧！”
铁匠一拳砸在了他的肚子上，直把他眼泪都砸了出来。
“还在这叫唤？”铁匠一拳下去犹不解气：“说你是三姓家奴，那都是高看你了！”
程笠摆了摆手，示意铁匠给他一个说话的空间。
铁匠点了点头，识趣地靠到了一旁。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位少主，先前显然完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任务。
他需要被尊重。
“你的故事，我先前都听农哥说了。”程笠走近了些：“不是什么很惨的故事。”
“我的故事，到现在为止就是最惨的时刻。”老鬼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被你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杀掉，是我人生最大的耻辱。”
“铁匠叔你没告诉他吗？”程笠扭过头：“那么超乎想象的事迹，不应该被大肆宣扬吗？”
“他不相信，他跟我先前的想法差不多。”铁匠双手环抱在胸前：“你看，他说你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仗着家底四处挥霍的公子哥。”
“我觉得这个评价不太中肯。”程笠摇了摇头：“就算是我先前韬光养晦的那些日子里，我也从来没有仗着自己的家底四处挥霍，更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如果没有他们，你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老鬼的眼里满是恨意。
“如果没有他们，我现在估计会完全不顾形象，把你这个背叛了公爵府的家伙，在地上狠狠地折磨一顿，然后一刀抹了你的脖子。”程笠整了整校服的衣领：“但他们在这里的话，我要保持形象。”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少主？”铁匠比较关心这个问题：“要是怕杀人的话，可以让我来，我杀他就跟杀鸡一样。”
是的，铁匠已经不把这家伙当人看了。
杀他的心理负担，跟杀鸡没什么区别。
“我来吧。”程笠抬起手，扣住了老鬼的脖颈。
老鬼冷笑一声。
他知道程笠是念修，甚至已经有了九品的修为。但六品武者的肉体之强悍，又哪里是一个区区九品的念修，能够突破的？
“我说少主，你很喜欢在自己的属下面前出丑吗？”老鬼被扣住脖颈，也没有丝毫后悔和害怕的意思，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少年，在空手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威胁到他的生命：“我可是……”
他忽然感觉呼吸不上来了。
程笠的手，轻柔地捏住了他的脖颈，锋利的指甲穿过了他的喉咙，捏住了那根气管。
老鬼体内的气息，开始急促地涌动，想要代替氧气，去接续他的生命。
但程笠的尾指，挑破了他那些神经密集的血管。
“啊，啊……”老鬼挣扎着，身上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血气，正缓缓流失。
出血量不大，但他的气血却因此而紊乱，完全无法驱动到肺部。
他甚至没办法发出声音。
“我觉得，每一个人都很讨厌被背叛。”看着老鬼那反应过来，开始露出哀求之色的面庞，程笠的双手并没有任何的颤抖：“尤其是，我都给你那样的自由程度和信任，你居然在我背后捏住了我的脑袋。”
是的，程笠不怕任何一位念修武者，因为他体内潜藏的灵魂，曾经是，现在或许也还是最强大的。
能够以超越物理规律的速度，跨越上万光年的灵魂……无惧任何的精神攻击。
只是因为他的肉体和元气还没有恢复，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但武者不同。一个六品的，对他动了杀心的武者，是真正能从肉体上，把他抹杀掉的存在。
他已经结束了飞升的状态，现在必须要有肉身。
当年八仙的传说中，那位铁拐李的灵魂绝对到达了地仙的层次，但在原身被焚烧之后，也不得不在极短的时间里，找了一位冻饿致死的乞丐尸身，穿了进去。
不然，就算他的灵魂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只得消散在天地间。
程笠刚才穿进这具身躯中不久，灵魂尚未稳固，此刻若是肉身被毁，恐怕难逃身死道消的结局。
虽然他一直很镇定，表现出一副完全无惧死亡的模样。
但在被老鬼捏住脑袋的时候，他依旧看见了死神的样子。
所以，要说程笠对老鬼的态度……
就是很纯粹的恨。
被这种在过去自己的眼中，连蝼蚁的不如的存在威胁，是一种深刻的耻辱。
“求，求你……”即使被捏死了气管，老鬼的求生欲也依旧强烈：“求求你，我错了，我错了……”
他的大脑陷入缺氧的状态中，整个人呆滞着，说话都说不利索。
但他还想活下去，还想继续呼吸。
即使气管被捏死，出血量相当恐怖，但以他六品武者的体质，只要程笠肯放开手，他也绝对能活下去，绝对能！
所以，即使低三下四，即使不要脸皮，即使要给程笠当狗，此时的他也绝不会拒绝。
先前自诩铁石心肠的铁匠，此刻也不由自主地侧了侧头。
人总是有恻隐之心的。
即使是军旅多年的铁血汉子，在听到老鬼如此沙哑的，从喉咙间挤出的声音，也免不了生出一种悲凉的意味。
“不好意思，晚了。”程笠依旧没有干脆利落地结束老鬼的生命：“我是念修，在你极度恐惧的时候，我能听见你的心声。”
“我听到你说……你很后悔。”
“你很后悔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捏碎我的脑袋，为什么要让我这个废物，能有反过来威胁你的机会。”他看着老鬼那逐渐死寂下去的眼神：“你还很不甘心，你很想活下去，很想在活下去之后，再来捏碎我的脑袋。”
“你说，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给你活下去的机会？”他松开手。
老鬼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身前的衣衫完全被血浸透。
程笠已经不需要再捏着他的气管了。
他的出血量太大，只是凭着武者吊命的那口生气，才苟活于此。
“求求你……”他的手无力地垂落，一块不知从哪摸出来的铁皮掉落在地，叮咚作响。
他先前想过，用这玩意割开绳索，再出其不意地擒下程笠，用以要挟秦农和铁匠。
但现在，他的身躯随着绳索一同坠落在地，瘫软得就像一滩烂泥。
“救救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在岩洞外的水声掩盖下，几乎要听不见了。
“救救……”他抬起头，眼中露出最纯粹，最干净的颜色。
秦农背过身去。
他不忍再看了。
程笠忽然张开手。
在他的劳宫穴处，有一道红色的符咒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