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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在一更天后实行宵禁,也就是晚上九点后,便不允许常人上街瞎逛。
赵开婉拒了何泉派遣禁卫军护送的好意,只领了个临时通行腰牌,慢悠悠地踱步回家。幸亏如此,他一身普通长衫,在长安街上被拦下了数次,一次是京兆尹治下的缉盗快手,一次是禁卫军巡防司的千牛卫。还有一次,则是市榷司的更夫巡丁。
全靠这块皇宫的腰牌,才能通行无阻。
长安城的治安,眼看着是不错的,等于警察、军队和城管同时巡查,各有值守。赵开原先设想的月下被刺惨案,根本发生不了。
他这么瞎溜达,原本是想看看宇文乾嘉会不会狗急跳墙,也想试试强练口中的墨徒暗卫到底靠不靠谱,结果啥也没见着。
都怪今夜的月亮太圆了!赵开对皇宫中的一番奏对都懒得再想,偏偏隐隐期待来场街头血战,或许他的内心里,对江湖游侠儿更为向往一些吧。
远处的东市街区,是万花楼、妙音坊等官营的烟花场所,依然灯火通明。
赵开驻足瞭望了好一阵,哑然失笑:作为穿越人士,连青楼都没空去一趟,也真是失败透顶。
今夜用神太过,赵开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一路就这么心神百转,慢吞吞地回到了简陋书斋。
书房还亮着一盏灯,烫着一壶酒。
灯下自然有人。
强练和谢嫣然这对新晋师徒,相对无言。一个拿个刻刀,慢慢地雕着印章,一个拿支鹅毛笔,在画仕女图。
赵开推门进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师徒俩齐声喝道:“结果如何,快说!”
脸上疲惫的神色一扫而空,赵开一屁股坐到胡椅上,一拍大腿,兴奋地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话说……”
他当说书呢!
强练咳嗽一声,皱眉道:“满月当空呢!长话短说!”
谢嫣然咯咯娇笑,递上一杯温酒:“公子,公主们是不是个个都国色天香哩?把你迷花眼了么?”
赵开讪讪坐正了身子,笑道:“没有一个比得上我们家嫣然的。简单的说,诗会我拔了头筹,求了个皇帝亲笔赐字和嫣然还奴为民的手札,还当了皇长子的半个老师,做出了一个更大的承诺,把自己卖掉了!”
谢嫣然嘤嘤哭了出来:“我终于脱籍了?公子,你见到了娘娘是不是,她还记得嫣然么?”
赵开叹了口气,道:“也想着你哩,总会相见的。皇长子每旬会来书斋,估计就能给你带信笺来了。”
谢嫣然破涕为笑,有些难为情地道:“公子敬献这么好的宝贝,却只换来嫣然的脱奴,叫我如何报答哩!”
赵开正待口花花“以身相许”时,强练已毫不留情地插进话来:“他敢要别的,皇帝敢给么?好徒儿,莫要被你家公子骗了去!”
赵开恼羞成怒,不满地道:“同样是弟子,你这做师父的,怎就如此偏心呢?”
强练神情不变,道:“那要看你今日在皇帝面前,把老夫卖了多少?”
赵开挠挠头,嘿嘿干笑:“不多不多,墨徒这个身份是咱商量好的。陛下想征先生做客卿,我说你快八十了,他也就绝了心思。说认真的,先生到底高寿几何啊?”
强练古拙的脸上溢出一丝笑意,露出思索的样子:“老夫年轻时路过淝水,正巧看到苻坚披甲百万投鞭断流哩,也不知多少岁月了……”
赵开打了趔趄,苦笑道:“二百前前?有你这么能吹的先生,就不要怪我没正形了。”
强练没好气地道:“尽扯些没用的,快说,你还以老夫名义卖了哪些?”
赵开一脸正容,把曲辕犁和筒车的构想说了说,道:“这农具改良,可让数百万农户受益,可不会亏了墨家之名。”
强练愣怔了一会儿,才叹道:“跟谦之在一起,如饮鸩酒,明知有毒,还不得不乖乖地喝下去。你这两样东西,功利千秋,老夫认了!”
赵开大拍马屁:“就知道先生心怀苍生,不会拒绝的。”
强练站了起来,道:“明日叫上莫大,画出农具图样来,便去田庄试验。老夫累了,等你半夜,就为告诉你一个事。”
赵开见他郑重,也跟着站了起来,问道:“先生要说的是……”
强练沉默了一阵,才叹道:“宫中有位大相士,是老夫多年的密友。他给老夫传讯,说你在长信宫之内的应对,皇帝专门让他全程观测,借机相面。他帮你圆过去了。”
赵开悚然一惊,和谢嫣然面面相觑,只觉得全身发冷,吃吃地道:“消息传得这么快?先生,那他有没有说,我究竟是个什么面相哩?”
强练笑了笑,道:“飞鸽传书,当然比你两条腿快多了!放心吧,你身上的天机已断,别说是他,这世上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你的命运,全靠你自己把握,再无注定之说。”
赵开琢磨了好一阵,才理解了这句话。只觉得强练的身上,有着层层的迷雾,瞬间高大了许多,反而只能看到胸腹一点,难窥全貌。
不由得坦诚地道:“先生,我最后问你一遍,墨家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对我还有其他目的么?”
强练翻了个白眼,冷哼道:“我们把墨家千年传承都押在你一个人身上,这够了么?所有的秘密都不会瞒你,是你自己不接矩子令的,倒怪起老夫来了?”
赵开的厚脸皮神功大作,笑道:“师父莫怪,弟子是被皇帝的心思吓坏了嘛!好师父,别生气了!”说着,便要上前拥抱。
强练一个闪身便出了书房,在廊柱上伸手一搭,便跳过六尺之多,到了相邻的另一个院子的走廊上,施施然地进屋去了。
赵开拍掌叫了声好!原来自己的师父,才是身怀绝技的大高手,这才稍稍满足了一下他今夜无端蓬发的游侠情怀,心境平复了许多。
谢嫣然看着公子回转,嗔道:“公子,师父对你不像是有异心的,你何必总是不信他呢?”
赵开弹她一个脑瓜,训斥道:“傻丫头,你记住,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墨家在什么时候都是招忌当权者的一个学派,保持点距离,既是自保,也是救人。你以后到哪,也不能亲口承认自己是墨家弟子,知道么?”
谢嫣然眨眨眼睛,笑眯眯地答应了。
在她看来,凡是公子说的,就是对的。
赵开这才有些满意,伸了个懒腰,道:“研墨!我今日的这几首诗,你都抄下来,明日叫莫九先生给你刻版,印出几百份来。咱堆积了这么些重复的书简,这两日都给卖了。”
谢嫣然喜滋滋地磨墨,挣钱的事她从来最积极,又有些不解地问道:“公子,你的诗应当好卖,可这和卖书简有什么关系?”
赵开笑骂道:“亏你还是财迷哩,不知道搭售么?皇宫诗会后,肯定有许多前来打探消息的,你就贴出告示,凡买书简笔墨的客人,都赠送公子刊印的诗作一首。不过嘛,原本你只能卖十两银子的,现在作价一百两,他们还觉得赚了呢!”
谢嫣然听了,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笑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娇呼道:“嫣然懂了,公子真是鬼才,咯咯!”
赵开骚骚一笑,便开始吟诵最近盗取的诗句,让谢嫣然写下来。
他也就随口说一说搭售,这种小手段在后世都烂大街了,却没想到,日后谢嫣然竟能发扬光大,真的成了天下间最会做生意的女富豪。
可见一饮一啄,皆是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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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赵开还在睡梦中时,长安城便因为他,骚动沸腾。
先是各大世家的勋贵子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争辩赵开最近写的几首诗赋,究竟那首最高,哪首能与王褒、庾信这样的大儒相比。而他所谓的雕版刊印,究竟是个甚事物?
他们昨夜诗会上,只听了个大概,没见着真正的实成品,不知所以然。
这定然是没有统一标准的,争来争去,一些脾气暴躁的武勋子弟,便动了手。
这可忙坏了京兆尹府上的各级快手,拦又拦不得,帮又帮不了,只能飞快报信,叫各自家里的夫人管事去拉架,闹哄哄地传遍了长安街头。
奇怪的是,没有一个贵公子提议来拜访赵开的。宇文乾嘉昨夜处处找赵开的麻烦,他们都是晓得的,丞相府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可不敢当这个出头鸟,只是悄悄地派了些家丁或门客,前往书坊街打探消息。
再就是皇帝很快发下了诏书,宣告了露门学的成立。以伴读皇子读书的名义,公开在勋贵子弟中挑选七十二名年轻子弟,要求各家自荐,由皇帝聘选的四位教习大儒遴选,其中便有太子少保王褒。
而伴随着露门学的诏书,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的“游学伴读”的任命,砸到了赵开身上。
这是从未有过的职司,让皇长子到民间游学,古未有之。一些大臣当堂反对,怕有失皇家的体面。
早朝上,宇文邕在大德殿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若是那个将臣能做出比赵开更好的诗文,朕就收回诏令。”可谓从谏如流。
群臣憋了半天,乖乖闭了嘴。
随后,皇帝又下了道圣旨:随州刺史普六茹坚,政绩颇佳,擢升为左宫伯,加大都督衔,即日交职后,限两个月内入宫伴驾。
早朝的时间,比起往日的随意问个安,拖了好久。宇文邕仔仔细细地问了一遍益州、梁州属地的人口和土地收成,还不满意,随即派了琅琊定公司马裔之子,右侍上士司马侃钦察川蜀,限时半年。
群臣觉得眼花缭乱,摸不清这位尚未亲政的年轻皇帝,究竟葫芦里在卖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