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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帝王心 不可测 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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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开暗暗心惊,眼前的这位皇帝深沉多智,谈了这么久,一个肯定的答复都没有,不好糊弄啊!
  当下,说话更为谨慎:“禀陛下,另一个宝库,就是川蜀之地,乃天下粮仓,可养数十万大军。”
  宇文孝伯皱眉道:“谦之有些夸大了,益、梁二州归我大周不到十五年,常受党项、吐谷浑侵扰,且本地土著多有作乱,齐王当年治理有方,也不过是稳定人心而已。若说产粮之地,还是关中平原才是根基。”
  宇文宪,就是在益州成名。他十六岁便前往蜀地任职,善于安抚驾驭部属,留心治理之术,诉讼集中在一身,而受理不见疲倦。蜀人感激他,为他立碑颂德,所以宇文宪年纪轻轻,便能得到宇文护的信任,让他掌管军马。
  整个云贵川高地,此时都归于益州、梁州管辖,下设六十多个郡县,是太祖宇文泰时期,乘侯景之乱时,公元553年从分崩离析的南梁手里抢来的,管治还极为松散。宇文邕这些年兴修水利、屯田农桑,主要集中在关中同州一带,确实不太顾得到遥远的蜀地。
  赵开想了想,字斟句酌地道:“当年刘备能在川蜀养七十万大军,产粮宝地是确定无疑的。益梁二州汉人居多,如今陛下只须派出精干汉臣,先兴教化,收服民心,再用小臣的改良农具,广垦旱田,达到太祖所说的尽地利。应当能产粮增加三到五倍,每年增收百万石,足够打几场大战了。”
  宇文孝伯等人跟听天书一般,呆愣愣地立在原地,不知如何评价。要知此时的农业耕作技术极其有限,北方种黍麦,南方种水稻,都只能一季,什么玉米、红薯等替作物根本就没有出现。每亩能提高一斗的产粮,都要当做祥瑞上表天子,要不是赵开之前确实有些本事,就凭这提升三五倍粮产的吹牛大气,就得推到玄武门外斩首示众。
  宇文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会儿,才道:“赵卿这十年来蛰居书斋,却是胸有沟壑,了不得!却不知你说的改良农具,究竟是何物,竟敢妄言托大到如此地步?”
  赵开做出恍然的模样,哎呀一声,作揖道:“看来陛下误会了。小臣的阿父在世时,经常教导我,盼能助大周统一天下,结束几百年的乱世纷争。我那时还小,不太懂得,近些年才理解了些,所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大周如今能臣名将无数,正是大兴之兆,只恨有大贼挡道,不得不谨慎小心。诸公,我做刊印也好、献天下图也罢,都是这个意思,此情此心,天日可表。”
  他说得七情上脸,不禁又流出了几滴眼泪。
  宇文邕咂摸了几句“分久必合”,也动了一丝情绪,紧走两步,伸手把赵开扶起,执着他的手,叹道:“老国公在时,对朕兄弟几人也颇多照应,不想竟有如此雄图,唉,可惜了。谦之,朕自然是信你的,莫要再作这等宣誓,说事就好。”
  赵开腹诽道,老子信你才怪。嘴上却恭声道:“谢陛下,要是小臣没遇到强练先生之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改良农具,小臣没这个本事,墨家仅剩的几个良造大匠有啊。这几日与他们多次攀谈,提到了曲辕犁和风力筒车,在现有的犁耙上改进即可,前者可以在山地狭窄处灵活转向,深耕细作;而后者可靠风力,汲水送往三丈外的高处。”
  他故意顿了顿,让大家先想象一会儿,才续道:“小臣已把家中唯一的老仆,打发到龙首塬田庄去做试验了,希望真的可行。那请陛下和诸公试想一下,川蜀之地除了腹地平原外,多是山地丘陵,现在都是荒着的。有这两样农具,是不是可以开垦出七八倍于现有良田的耕地?哪怕产粮只有良田的五成,那整个川蜀之地增产三五倍的粮食,还是轻而易举哩!”
  王轨焦急地问道:“谦之,何时可试验出结果?”
  宇文邕叹道:“若真是可行,那赵卿一人之功,便能抵得满朝文武。谦之,强练先生可愿做我皇家客卿?如此大能,不能当面请益,属实可惜!”
  赵开沉吟了一下,道:“践行须多次试验,预计一两个月吧,定能做出完善的农具。到时请陛下派人到田庄一看便知真假。我师父已年近八十,怕是没几年寿命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焦急地传我这些技艺。”
  不等宇文邕惋惜,宇文孝伯便笑道:“陛下,强练先生请不到,谦之这个衣钵弟子一片赤忱,正好可用啊。”
  宇文邕首次大笑道:“是极,朕真是糊涂了!赵卿,今日与你相见,我大周又得一麒麟子也!”
  赵开诚惶诚恐,伏地拜倒:“谢陛下,小臣只有除贼之心,实在是狭隘之人,当不起陛下的夸赞。”
  宇文邕伸手扶起,盯着赵开的眼睛,叹道:“不瞒谦之,朕有四海归一的大志,你的天下图让朕更加明白,攘外必先安内,可谓任重道远。赵卿放心,你只管做去,待时机成熟,定叫你得偿所愿。”
  赵开神情激动,悲声道:“陛下隆恩,小臣虽死难报万一也。还请陛下派个信得过的联络之人,三年之内,小臣定能为陛下聚集千万资财。”
  宇文邕转头看了看王轨等人,苦笑道:“内史等人,皆是朕的手足,都可以托付机密。只是他们身份太明显,不可随便出入你的书局。其他人又不可信,这倒叫朕为难了呢!”
  宇文神庆嘿嘿一笑,提议道:“陛下,臣倒有个大胆的设想,不如就让皇长子拜谦之为师,每旬去他住处请益一番,甚消息也能传递了。”
  宇文孝伯拍腿叫了声好,笑道:“神庆,如此大胆的设想,也就你能想得出来。一来,皇长子年幼,谁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去;二来,谦之诗名冠绝长安,所谋也是为大周皇家,正合露门学为皇储养人之意;三来,皇长子常出去接触市井百姓,可体味民间疾苦,也是游学之意。请陛下纳之。”
  赵开摸不清这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打算,赶紧推辞道:“小臣何德何能,哪里当得起做皇子师,此事万万不可。”
  他知道这个皇长子,便是后来荒淫残暴的宇文赟,本能地便有些排斥。何况,自己只比这皇长子大了十岁而已,要真是做了太子师,还不被众大臣的唾沫给淹死?
  宇文邕有些心动,不过看看赵开仍显得稚嫩的俊脸,笑道:“不做老师,便做游学伴读罢,非官非民,你这个驸马才子正好合适。谦之,朕对赟儿甚为疼爱,本想让你进露门学读书,对他言传身教的。神庆与孝伯方才所言,朕心甚许,就这么办。明日朕便昭告天下。”
  说着拍一拍手掌,大殿内侧走出一对母子来。小男孩七八岁,胖嘟嘟地极为乖巧,而牵着他的女子,二十五六的样子,凤袍宫装,娴静柔媚,美丽不可方物。
  正是皇贵妃李娥姿和皇长子宇文赟,看来在后面等待多时了。
  赵开愣了愣,赶紧作揖行礼:“小臣拜见贵妃娘娘,拜见殿下!”
  李娥姿柔和的声音响起,口音跟谢嫣然极为相似,都是浓浓的吴楚声调:“赵郎君快快免礼,合该赟儿向你行礼才是。嫣然她,她在你府上还好吧?”
  赵开抬起头来,苦笑道:“回娘娘,嫣然这些年跟我吃了些苦,不过倒长成大姑娘了。前两日还跟我念叨,想念娘娘哩!”
  李娥姿眼圈微红,掩口叹道:“十年未见了,真想见见女公子啊!嫣然她,是不是还是奴籍,赵郎君可曾为她脱籍了?”
  赵开心中窃喜,趁机道:“娘娘有心了,嫣然的奴籍是当年太祖所定,小臣无官无职,更无军功可换,却是无能为力。”
  宇文邕过去拉起她的手,安慰道:“爱妃莫急,总有见面的时候。赵卿今日有功于朕,嫣然那丫头的奴籍,朕明日写个手札,叫她脱籍还民便是。”
  赵开终于等到心心念念的承诺,大喜拜谢道:“多谢陛下,多谢娘娘!小臣感激涕零!”
  这时赵开也已明白,宇文邕早就想好了走夫人路线,示以亲恩。但事关谢嫣然,这张感情牌他接得心情舒爽,也颇为感激。
  宇文邕摆摆手,道:“朕早先便下诏让五十以上的奴籍全部还民,只是还不能普及,这是理所当然之事,不想赵卿却比加官进爵还高兴。爱妃,嫣然有这样的如意夫婿,你有该放心了才是。”
  李娥姿温婉一笑,道:“妾身多谢陛下哩!赵郎君可要好好善待嫣然,以后方便了带她来与我姊妹相聚一番。”
  赵开忙不迭地答应:“一定,一定!嫣然那丫头苦尽甘来,定会感念陛下和娘娘大恩。”
  宇文邕摸摸小胖子的脑袋,肃容道:“赟儿,你也听到了,以后每旬到赵卿书斋去,随先生好好学习,不可贪玩,知道么?”
  宇文赟转动这黑溜溜的大眼睛,脆声道:“父皇,孩儿记下了。”
  赵开对他眨眨眼,轻轻笑了笑,怎么也想不到十来年后,这孩子会成为残暴不仁的昏君。
  宇文赟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小臣,要么是板着脸训他读书练字的,要么就是恭恭敬敬的宦臣女侍,顿时觉得甚为有趣,竟也笑了笑,道:“赵师,我很喜欢你写的‘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也是我想对母后说的话哩!”
  宇文邕夫妇大为惊异,对望一眼,竟差点流下泪来。原来这宇文赟贪玩好酒,小小年纪竟经常喝的满脸通红,不知被宇文邕打断了几条棍子,还是死不悔改。没想到赵开的一首诗,竟能叫他懂得思报母恩,怎不欣慰莫名?
  赵开吓了一跳,迟疑地问道:“殿下知道这首诗的意思么?”
  宇文赟仰着脑袋,想当然地道:“不难啊,母后就是经常给我缝制锦帕,女官说这是母后疼我爱我哩,怎能不好好孝敬?”
  宇文孝伯、王轨等人,平时也经常督促皇子读书的,却从没见过他如此灵性的一面,不禁又羞又惭。
  宇文邕哈哈大笑:“好,好!都有赏,那女官更要赏。赵卿,赟儿与你有缘,朕就更放心了。”
  赵开恭声道:“这是殿下生性纯孝,是陛下和娘娘的福气。夜已深了,小臣告退。殿下若来,小臣定会好好陪他增广见识,请陛下和娘娘放心。”
  宇文邕点点头,何泉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卷轴,笑道:“赵驸马,这是陛下亲笔的题字,请收好!”
  赵开大喜接过,拜谢道:“谢陛下!”躬身便要退出去。
  宇文孝伯叫了一声:“谦之,这天下图要给丞相过目,还有一张什么时候送来?”
  赵开笑道:“早就在了,请孝伯兄搓一搓手指。”
  宇文孝伯下意识地把手中的地图搓了搓,竟然真的揭开了另一张图来。
  在场的几人无不愕然,画这么精细的堪舆图,竟然是这么薄如蝉翼的纸张,真是神乎其技。
  宇文邕努努嘴,何泉就颠颠地跟上了赵开,笑道:“赵驸马,你初次入宫,便让奴婢给你领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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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赵开出了殿门,宇文邕复又探头看了看天下图,长叹道:“这才是真正的江山无限呐!你们觉得如何?”
  李娥姿莞尔一笑,牵着宇文赟往殿后走去。
  王轨等人知道皇帝所指,沉吟道:“臣观赵开此子,如同神人附体,文韬武略竟都如一夜开窍,应当便是太白妖星无疑了。”
  宇文孝伯也道:“也难保不是他早就胸有韬略,要说强练先生几日间便教会他这许多,臣是不信的。”
  王轨反驳道:“那孝伯如何解释,他有这本事不用,竟要入赘行刺杀之事?岂非自相矛盾么?”
  宇文神庆先瞧了皇帝沉静如水的脸色一眼,笑道:“这有何难,他一开始就没看好陛下能胜出。不得已自己去搏命,发现根本没有机会,才回头来替陛下百般谋划。你们想想他要做的这些事,哪个不是三五年以上的谋略?”
  王轨和宇文孝伯点头同意,脸色有些尴尬。
  宇文邕笑了笑,道:“这才证明此子很有眼光,才能看得这般清楚。三五年内若是能扳倒这块大石,朕已经很满足了。那时朕还不到三十呢,何愁不能打下大大的江山?”
  王轨沉吟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既然确定了赵开是太白星转世,那他很有可能如相书上所说,对皇室有所危害,陛下不可重用于他。”
  宇文邕沉默了好一阵,笑道:“有才之人,又是真心投靠的,朕富有四海,岂能容不下一个忠臣?星象之学本就虚妄,赵开也说了,若都是命中注定,何须努力,朕又如何能斗得过上天?”
  王轨等人露出惭愧又感动的神色,轰然应了一声。
  宇文邕挥挥手,道:“神庆,你与大兄那边最亲近。明日就请你跑一趟,把天下图送到同州去,就说朕与他同心同德,盼他早日助朕一统天下,共享江山。孝伯,这游学伴读的诏书,便你来跑一趟吧!”
  宇文神庆涌起悲愤之色,应了一声,与另两人联袂退出了长春殿。
  宇文邕站立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阵,才拍了拍手掌,从殿内的屏风后又转出一个人来。
  来人一声道服打扮,胸前一个阴阳八卦图,仙风道骨,正是御用的相士赵昭。
  也不等皇帝询问,赵昭躬身道:“禀陛下,老道精修麻衣相术多年,还从没见过赵开如此怪相之人,请恕老道无能!”
  宇文邕皱眉道:“如何怪法?你且说他有没有帝王之相?”
  赵昭断然道:“绝无可能,反是夭寿之相,按老道观之,他本应活不过二十岁。也不知是不是强练那等奇人给他续了命,看着渐有复苏之相,不过也是多灾多难之命。”
  宇文邕又问:“心性如何?”
  赵昭道:“跳脱百变,机警谨慎,应当不太守规矩,看他想尽办法都要报仇便知。不过生性多情,不是薄凉之人,看他愿为奴籍丫头以功相抵,就可见端倪。以老道观之,这样的人,示之以恩,当能为陛下肝脑涂地。”
  宇文邕忽然转身瞪着他,喝道:“你是不是受了强练所托,为何处处为赵开说好话?”
  赵昭笑了笑,道:“陛下多虑了,那强练若真是墨家之徒,少不得老道要好好羞辱他一番才是。”
  宇文邕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才笑道:“墨家苟延残喘罢了,诸子百家几百年的旧账就不要翻了。赵先生辛苦,且退下吧。”
  赵昭打个稽首,大袖飘飘地消失在侧殿之中。
  宇文邕又沉默了一阵,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先有杨坚,后是赵开。你们究竟是朕的肱股之臣,还是祸乱之源?有朕在,都不会有你们的翻身之日,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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