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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别管那守道人，免得节外生枝。”
高个子的声音又哑又冷，甚至不像是活人发出的。
“他抢了我的镜子！”
矮个子咬牙切齿道。
“是我们的。”
高个子纠正了对方的说法，
“这迟早是一定要拿回来的，否则让宫主知道了，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矮个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事全怪你！要不是你贪那姓郭老头的钱财，就不会把那么贵重的法器借给他。”
“赖我？”
高个子哑着嗓子干笑了几声，
“是哪个傻子为了催炼尸鬼，连炼魂重铸之术都送了出去的？”
“你——”
矮个子怒目圆睁，手上泛起淡淡的暗黄光芒，
“你没资格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怎么，想杀了我？”
高个子瞥了一眼，不为所动，转身望向山下如同点点星河的巨大城市，
“杀了我就能拿回你所失去的？”
矮个子沉默着，手上的光芒渐渐褪去，呼吸却开始沉重起来。
高个子转头过来：
“你我皆是丧家犬，如此对吠，又有何意思？”
“就算我是丧家犬......”
矮个子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城中灯火最为灿烂的一处，话语似乎出自喉咙深处，
“我也要把他咬下一块肉来！”
“快了，很快了。”
高个子望向同一个地方，语气有些颤抖。
两人就这么望着，站着，在冷风的呜咽下一动不动，就像是伫立在山顶上的两块墓碑。
......
“啾啾，啾啾啾。”
窗台上，一只早起吃饱了虫子的山雀正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梳理着被晨露打湿的羽毛，顺带偷偷瞄两眼对面院子里住在金丝鸟笼里的母画眉。
“别看了，说不定她还羡慕你来着。”
小山雀头顶飘来一个扫兴的声音。
小家伙“啾啾啾”的冲对方嚷着，也不知是在驳斥他的观点呢，还是在抗议他打搅了自己的窥香大事。
“切，说了又不信，傻鸟。”
叶无眠对着那叽叽喳喳顶嘴的小家伙翻了个白眼，然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他现在真的是闲得发霉。本来这守道人的工作就是个顶班的，他才不会傻得跟柯南似的满城瞎转地找线索，定定地呆着等贾瞎子送消息上门不香么？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香么？这全城最好的客栈的天字号上房不香么？
是的，眼下的这间就是全江宁府最好的客栈房间了，房费三百文一天，一贯钱四天。叶无眠一口气包了三十天，获得早午晚三餐全包的贵宾大礼包。
之所以要这么地“奢侈”一番，一方面是因为......叶无眠他喜欢，另一个方面则是因为守道人的誓言。
在誓言中的“无利禄”，要求的就是守道人不能有积财，也就是你必须得过着“千金散尽”的生活，而且别想着“还复来”。那既然注定要做散财童子，还不如花钱买自在，对自己好一点。
这招牌叫仙居阁的客栈不仅名字起得好，店里的布置也对得起这样的价格。雕栏窗，熏香炉，金妆台，铜脚盆，高床软枕，一应俱全，这让睡了好久地板和硬板的叶无眠舒服得嗷嗷直叫。
“砰！”
一声脆响，房门被人用脚踢开，吓得那多嘴的小山雀噗地一下飞走了。
叶无眠转过头来，看着双手端着快高过头顶的食盒，摇摇晃晃地迈进门槛的小身子，不由得脑门拉黑线，长叹一声。
“阿兄，你醒了？！”
饱儿惊喜地大喊一声，嘴里的半块糖霜馍馍应声掉了下来。
叶无眠一个闪身，用脚挑起馍馍，头一仰，嘴一张，一口吞下。
“我的馍馍......”
饱儿委屈得嘟起了小嘴。
“拿了这么多，吃得完么你？”
叶无眠接过她手上的食盒，放到桌上，往她鼻子上刮了一勾。
“我一个人当然吃不完了，可不是还有小糕糕和你嘛？”
饱儿跳上高脚椅子，迫不及待地往嘴里补了一个馍馍。
“我那份可以省了。”
叶无眠说道。
“啊？”
饱儿先是惊讶，接着转瞬欢喜起来，
“你这是要出去啊？”
叶无眠“嗯”了一声，然后开始系上犀皮腰带。
“太好了！我这几天都快在这破客栈里闷死了，我要出去......”
饱儿兴奋地拍手直呼。
“我一个人出去，你留下。”
“啊？！”
饱儿的脸冻在了原处，两只小手拍不是，不拍也不是地定在了半空。
叶无眠从旁边的案几上拿出一沓宣纸，拍在了饱儿面前：
“写一百个大字，还有把这几页算术题给做了。十以内的加减，以前教过你的。”
作为一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受过中等教育的那个啥接班人，叶无眠可不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狗屁，他信奉的是“女子可顶半边天”，只有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女孩子才是一个真正的......女汉子。
“阿，阿兄......”
饱儿的双眼已经蒙上了厚厚的水气。
叶无眠在迈步出房门之际，还特地回过头来叮嘱道：
“要是字写不工整，算术题错超过五道，晚上我买回来的零食就全归甑糕了。”
转身，关门，身后追出来一声山崩地裂的哭声。
“......阿兄是魔鬼！呜呜，呜呜呜......”
......
不愧是全江宁府首屈一指的客栈，这服务都快比得上后世的大酒店了。叶无眠刚出侧门，人家就已经把马匹准备好在等着了。看着甑糕那一身黑得发亮的毛发，还有它那豁着大门牙的笑容，就知道被人伺候得乐不思蜀了。
叶无眠接过缰绳，刚想翻身上马，忽然从对面的院墙后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
琴声清脆悠长，在叶无眠胜于常人数倍的听力下，更是每个音符都像是在耳边响起一般。乐声时快时慢，节奏时急时缓，但却连接承合得宛若无缝，就如同是一条同时镶嵌着金银、翡翠和玛瑙的项链，各自美丽却又交相辉映。
只是，在这听似金玉堂皇的曲调之中，叶无眠似乎感受到一种淡淡的......哀愁。
“吱呀——”
叶无眠正凝神听着，对面的侧门也开了。走出来一个打扮光鲜的中年女子，和一个挑着担子的驼背老头。
那中年女子看见叶无眠，先是一愣，接着狠狠地瞪了一眼：
“听什么听，没钱还想白听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