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菜鸟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感觉像长了盐粒一样，身下还是坚实的老船板子，海浪轻轻摇晃着这艘船———“很好，我还在船上”他这样想着。
　　太阳已经沉下去了一半，海面的另一半已经压在黑色天空下了，好看的浓紫色背景和浓浓的橘黄色和红色边缘缀在海天线上，海面正在弥漫浓雾。
　　他抬头看到舱外船长正在敲打船员，让他们回各自岗位工作，做好准备。
　　船长很快注意到他已经醒了，走进舱里指了指他背后的锅子，水手这才闻到汤锅里的鱼汤，他一个翻身想起来却差点跌翻在地上，船长瞥了瞥他的胳膊，“胳膊还在”船长想着，“你的胳膊还在”，船长说道。
　　菜鸟这才想起来，右手受惊一样抓住了自己的左手
　　“你小子这种运气一定是出生之后掉到肥堆里了，才能钓到这么大的鱼，不要找了，鱼我们已经煮啦，骨头扔到海里了，还是很好吃的，就是有股怪味，我们已经吃过了，吃了你那一份休息一下马上去准备网，再一会就得准备夜捕了。”
　　壮汉水手一边干活一边开玩笑：“船长我们上船的时候您可没这么照顾我们呐”
　　大副大笑着说：“您听听自己说的话！他该不会是您的哪个儿子吧？”
　　把着舵的船长故作生气的瞪了他们两眼，转头看着天色若有所思。
　　因为离钓到鱼以来船长已在雾里游荡了很久，却没有鱼群的一点踪迹，船长不安的搔着脸，这群鱼每年都会经过这片海域，海面上发的一点雾气难道能把海里的鱼都吓跑？
　　“想想硫磺的烈酒，还有番茄虾肉汤，那鲜咸的香气啊，老骨头你能行的，这次也会是丰收”
　　船长的心思并没有使得雾气变小半分，现在雾气已经把整船人吞进曲折的肠胃，流动的雾气慢慢的翻滚蔓延，巨大的月相从盖顶的雾气中透出幽灵一般的乳白色光辉，海风也在此刻停息了。
　　水手们准备的工具都已就位，脚下的船却看不出有没有继续在海上行进，这样的夜空也看不到星象，捕鱼人们无法确定自己漂流了多远，会不会已经错过了鱼群？平日听惯的海水重复而枯寂的拍打声正在摧毁船员的理智。
　　黑夜已经降临，油灯照出的部分枯白色的流动的幕墙散发着空无的枯寂感，月光开始越来越淡，船外的景色变得极度不真实。
　　“一个被诅咒的水手，航行在迷雾中，每当他试图航行出迷雾，雾气便跟着他流动，他注定永远迷失其中————我就是那个水手。”
　　船长脑海里没来由的冒出这个故事，布满皱纹的心脏停顿了一下。
　　“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老东西，这把岁数你还会怕死真是耻辱！”
　　船长握紧了他的短刀。骨质的凸起和小尖刺咯痛了他的手，这使他握的更紧了些，他的神经需要刺激来保持敏锐。
　　“你们闻到没？这雾里怎么有股子怪味？”
　　壮汉水手四处嗅了嗅“什么味道”他抬起头像是想把鼻子伸进雾墙里“哪有什么味——”
　　空中骤然炸出“崩”的一声，他昂起的脑袋狠狠亲在船板上，船长的眼睛艰难的从油灯照不到的黑色里挖出一个轮廓———是一杆鱼叉，叉尾正在黑夜里散发荧光，那个水手被射穿了脖子，就像钉子钉住的鱼干，一动不动。
　　同时远处传来一声模糊的呐喊：“中了！”
　　菜鸟还未反应过来，他看到那个男人突然扑倒，还以为他看到了什么。他又看到了倒地水手上方的荧光绿色，怪物的眼睛！他想，他决定警告船长：“海怪！”
　　船长从甲板上猛弹起来，一把将油灯按灭，再往前小跳一巴掌把新手想说的下半句打回肚子里，一手按住新手的嘴巴，一手捏在刀柄上，用力得手都被短刀的棱角划开，血一滴滴的掉下来。
　　“全都闭嘴！”刻意压低的沙哑声音从船长牙缝里挤出来，杀气腾腾的脸几乎贴到菜鸟脸上。
　　大副和其他船员的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的武器上，船长的眼睛在黑夜里反射的微弱光点向上动了动，他们这时也看到了那把鱼叉柄尾的萤光漆，这时这个绿色的光点正在微微上下抖动，船员们脚底的船版也跟着跳了两下.
　　船长轻轻放开新手，向鱼叉慢慢的靠近，大副也用尽可能的小的动作靠到了船长的对面，他们就像埋伏的石头鱼一样贴在船舷和船板上，只有眼睛闪着微光。
　　此时新手的眼睛才堪堪适应，他发现了荧光下的叉杆和尸体，就在他抽冷气的时候他发现杆尾在上下起伏，接着他才看到那条粗绳，它正系在杆尾的孔里，另一头向上伸进了迷雾中。
　　突然间荧光的杆尾猛的向下点动，同时传来了摩擦声，绳子上滑下了一道黑影，船长以不符合年龄的敏捷矮身躲过一道划下的银光，银色光芒冲到绳子尽头便猛的急跳旋转追向船长，在朦胧黯淡的月光下闪的像疾游的剪刀鱼。。
　　银光一个起落，发现四周都响起脚步，船长大副与另一个水手三人一齐扑上，黑暗里是舞蹈一样的踏步跺脚声，脚步声如雨点，银光翻飞起舞，两个起落后擦出火花，一声闷哼，刺耳的摩擦声响了瞬间，当、当当——扑的一声，脚步声停止，银光掉在地上变成了一把刀，接着黑暗里发出刀反复刺入人体的声音和人发出的呵气声，一个水手一下砍断了绳子，绳子另一头传来落水声和大声的叫骂，另一个则刺喇一声撕掉了衣服，包住荧光的叉尾。
　　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