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香蕉

　　今天是高中生陈木星没吃早饭的一天。
　　起因是这样的：昨天晚上他和几个好友一同玩电脑游戏，不小心就到了凌晨三点。因为玩的过于尽兴，大家都忘了第二天是周一的事实，所以被闹钟从床上拽起来的时候，陈木星整个人还处于极度不清醒的状态。
　　妈妈急着上班，早上并没有做早饭，一般都是陈木星自己煮面吃或者在街头买早点。但是今天早上不一样。被游戏掏空了身体的他浑浑噩噩，全凭下意识的起床穿衣背包出门上学，却忘了很重要的一点：没有拿钱。
　　零钱妈妈都放在门口的抽屉里，方便日常取用。可惜这个习惯还没有写进陈木星的潜意识。当他走在街上，大脑被一阵阵冷风和煎蛋的香味侵袭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出门已经二十分钟，再重走一遍上学路肯定要迟到。那时候就会有为同学们操碎了心的班主任电话联系他亲妈，讨论家访事宜。熟人呢又没有，几个铁哥们都不顺路。也不可能去赊账，他现在还拉不下年轻的脸，宁愿饿着。
　　但是煎鸡蛋真香啊！配上滑爽的细面，切片的火腿肠，两片青菜和一把葱花，简简单单，但是没有什么能比它更美味了！三块钱一碗。
　　现实就是陈木星把内裤翻过来也找不出一块钱，他只好沮丧地转过头，狠狠吸了吸鼻子，抬脚跨上滨河大桥。
　　今天的确很冷，在早春的季节这样的温度都有些不正常了。作为高峰期，桥上居然罕见的没有多少人，连车辆都有些稀缺，这在平日里简直不可想象。
　　咕咕叫的肚皮让陈木星不得不转移注意力观察着周围的东西。他惊讶的发现，滨河大桥的栏杆上，每一根石柱的顶部都是一个小狮子，而并不是他一直以为的小圆球。几十根竖琴一样的悬索从空中直垂下来，有的在微微晃动，像是有看不见的巨人在弹奏乐章……
　　他的视线从上往下，然后定在了前方五米远的地面上。一个黄色的条状物静静地躺在那里，不仔细看的话，就仿佛如同一坨大便。
　　但是饥肠辘辘的陈木星此刻眼光是何等的锐利，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不是屎，而是一根香蕉。从颜色来看，这香蕉非常的健康新鲜，而且表皮光滑完整，没有发现任何被剥过的痕迹，足以证明这还是一根没有经过开发的处女蕉。
　　想到这里，他的大脑已经开始释放出有关于香蕉的所有记忆，并且口中生津，似乎舌尖已经弥漫了香蕉的芬芳。迅速分泌的多巴胺刺激着他的大脑，同时传向四肢百骸，陈木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抄起香蕉，又往前疾走了一小段距离，才缓缓减速，他眼神往四下乱瞟一通，发现周围没有任何人，松了口气，抬手去看那根香蕉。
　　这果然是一根没被吃过香蕉，完美证实他的推测。在这样的早晨，无异于雪中送炭。陈木星并没有什么捡到东西要归还失主的想法，首先前后左右此刻一个人影也没有，失主无从找起；其次一般人如果真丢了一根香蕉，能发现的实属少数，就算发现了，能想起来在哪丟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就算想起来了，为了一根香蕉再返回来找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中的少数……当然，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失主找回来了，那陈木星当然肯定是要还给人家。但是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所以综上所述，这根香蕉就算在这里等到烂掉，也很难回到它真正的家。如果此刻路过的陈木星对这根香蕉的“蕉生”不做任何干预，那么它最终的所在应该是在清洁工的垃圾桶里。
　　这么一想就明白了，此刻，它最好的归宿，就是被第一个拾起它的人，吃掉！这才是它最好的结局！
　　陈木星捻起香蕉皮的把儿，轻轻往下一撕，里面饱满的果肉就露了出来。剩下三瓣果皮他不到一秒钟就全部剥开，然后立即张口咬掉半根。不错，熟了，味道正正好。
　　虽然和火腿鸡蛋面比起来还差点意思，但是知足吧！你本来是一个要饿一上午的人啊！
　　前方是垃圾桶，陈木星迅速把剩下半根塞进嘴里，果皮则是来了一个低身位二分投，准确无误的扔进了“可回收垃圾”那一边，他鼻子里哼出了两句歌词，大踏步往前走，两步路以后，他站在了原地。
　　嘴巴里传来的味道明确地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开什么玩笑？我吃的明明是香蕉啊！”
　　陈木星再次反复的、轻轻的咀嚼了一下口中的食物。那是一种细糯的、香甜的口感，虽然也可以这么形容香蕉，但却绝不是香蕉。香蕉是“湿润”和“绵软”的，而口中这个玩意儿，却是“干燥”和“细碎”的。
　　这明明是板栗的口感。
　　“不可能的，会饿的香蕉板栗分不清了？”陈木星绝不会认为自己的味觉出现问题。好在他有一个非常简单便捷的验证方法。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小心地把口中的食物吐出来。
　　果然……是板栗？！
　　“可是我明明吃的是香蕉啊！”陈木星一拍脑袋，“卧槽，什么情况？”
　　他握着手中的纸往回冲，垃圾桶在原地等待着他。陈木星一眼就看到了他的香蕉皮，他伸出手，费力的把它从一堆可回收垃圾中拿了出来。
　　香蕉皮摊开在他的左手掌心，右手是纸巾，上面有他刚刚吐出来的未咀嚼完全的“板栗”。陈木星很快就确认了，他两只手上的东西，全都是真的。
　　也就是说，香蕉皮，真的是香蕉皮；板栗，也真的是板栗。
　　陈木星今年十八岁整，已经算是一个思维健全的成年人。他确信自己不会把这两种他吃了十几年的东西弄错。那么，问题就来了。
　　为什么香蕉里面，会有板栗？
　　新品种？
　　陈木星把左手的香蕉皮仔细看了看，他从没这么耐心的研究过这个东西。然后他又把右手的板栗重新吃了一遍，并且咽下去——毕竟挺饿的。然后，他不得不确认，这两样东西真没什么可研究的。
　　没有任何特别——这两种东西他从小吃到大，太多了，太熟悉了。那么，果然是农业果蔬业培育的新品种？厉害啊！
　　身旁呼啸而过的一辆汽车将他拉回现实，陈木星忽然意识到他已经花费了至少十分钟在刚才的这根香蕉上。班主任的脸一闪而过，他低声骂了一句“日了！”转身飞奔而去，而香蕉皮和纸巾已被他随手重新扔进垃圾桶。
　　妈的，这次果然还是要迟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