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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穹看向车窗外，他看着窗外的路灯一盏盏从他面前一闪而过，然后被汽车远远甩在后面。他不想再提白木天这个名字，尽管他在心里把这个名字诅咒过千万次，可是他很少把这个名字念出声音来。
吴穹是人，一个可以活得比较久的人。他会高兴会愤怒，他也会害怕。
哪怕是随口说一句白木天这个名字，吴穹都会不寒而栗。那些陈年过往太过恐怖，每一件事都惨烈得血肉模糊。
“教授。”泰坦伸手给吴穹顺了顺毛，“我觉得沈一嘉的孙子很奇怪，我怀疑他接近你有别的意图。”
“自信点。”吴穹落寞地说，“把怀疑两个字去掉。凡是院长那个千年老妖送来的人，都不可能是善类。”
泰坦手上动作一顿，“你打算把他开除吗？”
吴穹摇了摇头，“今天把沈一嘉的外孙开除，明天肯定还有其他人的儿孙会来。院长最爱做的事情就是集卡，她手上的底牌还有很多。只要何正东安分守己，我们暂时不要招惹他。”
吴穹看着窗外，回想起六十年前那些惊险异常的实验。实验过程吴穹没有亲眼见过，直到他从白木天的魔掌下逃出来以后，他才从纪录片里看到故事小结。
沈一嘉的体质非常特殊，在运动量很小的情况下，她也能维持一个较高的血钙水平。沈一嘉成为第一批志愿者，先后五次尝试太空受孕。
有了前四次失败的经历，通过经验总结，第五次实验险中求胜，沈一嘉成功在太空里怀了一个女胎。经过一万名科学家的努力，沈一嘉在太空里成功生下一个女儿，沈璨。
不过大多数人对沈璨这个名字很陌生，因为沈璨是依靠各种科学技术才来到人世，所以她有一个更出名的名字——CH11。
吴穹回头问泰坦：“何正东是CH11的儿子？”
“是的。”泰坦给出肯定答案，不过泰坦并不羡慕这个代号为CH11的太空婴儿。
吴穹心里感到越发悲凉，沈璨是世界上第一个太空婴儿，她背负着全人类的所有的期望与瞩目降生在浩渺的太空里。虽然沈一嘉妊娠期间居住的太空舱被涂满抗电离辐射层，可是沈璨在胎儿时期还是受到电离辐射，她天生就带有好几条致命突变基因。
沈璨被送回到地球上，可她不到四十岁就去世了。她生前只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儿子的基因太过平庸，或许还带有某些致命基因，媒体就没怎么关注沈璨的儿子。
没想到，何正东就是被媒体遗忘的那个孩子，第一个太空婴儿回到地球后生的孩子。被遗忘真的是一件好事，至少何正东现在过得很轻松，不用每天都被科学家拖去抽两管血做实验。
从院长主动推荐学生给吴穹的那一刻起，吴穹就知道千年老妖肯定有什么大动作。果不其然，院长一来就给他丢一个深水炸弹，炸得满世界人心惶惶。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又错过哄白青睡觉的晚安时间。吴穹今天只是看看白青，他怕自己满身酒气会把白青熏坏。
身体已经累到乏力，可思绪却混乱如麻。吴穹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黑洞洞的房间，不知新收的两个学生以后是否会成为他的两个负担。许院长的侄子会给他来带推脱不掉的应酬，而沈一嘉的外孙会让他想起很多往事。
吴穹胡乱翻两个身，那种被宿命束缚住手脚的感觉真的很痛苦，痛苦到让人窒息。
吴穹看一眼时间，凌晨一点，他今晚会失眠吗？
就在吴穹辗转反侧的时候，黑夜里突然撕开一个缺口。柔和的白色亮光在空中拉扯成一面屏幕，神秘人被变声软件处理过的声音回荡在吴穹的卧室里：“睡不着吗？吴大仙？”
吴穹躺在床上看着空气中凝结出来的屏幕，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神秘人也觉得不好笑，他没有笑，而是诚恳道歉说：“抱歉，我好像把事情变得越来越糟了。”
吴穹淡然回道：“耍我很有趣吗？街角酒吧，我去了，你没来。”
神秘人完全不赞同吴穹的话：“你的记性真的不好。我按照约定和你见面了，怎么才过一个晚上你就忘记我们见过面的事情。”
“嗯？！”吴穹盯着屏幕愣了几秒钟，“你是谁？是酒保还是流浪汉？！”
“教授！”泰坦寻着声音跑进吴穹卧室里来，他打开灯，然后一步拦到吴穹和屏幕之间。泰坦凶神恶煞的眸子死死盯在屏幕上，“演技不错，你在脸上贴了几层面具才假扮成一个老头？”
神秘人轻笑几声说：“我从来不戴面具，我一直都是本色出演。”
吴穹突然想起什么，他问神秘人：“你认识一个叫杭滨的人吗？”
“你是说那个胖子？”神秘人陷入回忆之中，“他很聪明，可惜他娶了一个笨女人。那个人女长得很漂亮，但是脑子不好使，最后胖子死在女人手上。”
吴穹终于明白过来，这个神秘人不是一个年轻人，而是当年亲眼见证过细胞学院三大灭门惨案的目击者。他是个老人，一个年纪与吴穹相仿的老人。他就是那个老流浪汉，那个让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老者。
“朋友。”吴穹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能活到我们这个岁数不容易，都这么大年纪了，何必还要通过这种方法寻求刺激？你是嫌以前的那些朋友死得不够惨吗？继续挖同伴的黑历史有意义吗？！”
神秘人沉默了，吴穹也沉默了。
吴穹想起杭滨被送上刑场时候的场景，子弹穿过杭滨夫妇头颅的时候，他们脑子里还剩什么？是满世界除暴安良的呐喊，还是众人嫉恶如仇的欢呼？
那时候，吴穹还沦陷在无尽的黑暗里找不到出路。等吴穹走回到正常人的世界时，他看到的，只剩杭滨夫妇两盒骨灰。。
杭滨海琪案，细胞学院三大灭门惨案之一。有关这个案件的卷宗并不详尽，里面有很多漏洞和疑点。但是必须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必须有人供民众宣泄愤怒与不满，于是杭滨夫妇被送上了断头台。
“对不起。”神秘人的声音变得萎靡，“我不想把事情变成这样，是我没控制好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