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好,我叫木,接下你的任务

　　少女深呼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扭头对老维克说道：“我能请他们坐过来吗？”
　　老维克微笑点头道：“当然，这是你的权利。”
　　说话间，老维克将少女请到就近的一张桌子前，快速清理好杂乱的桌面，让少女坐下。
　　那十名赏金猎人相继起身，离开原来的座位，来到灯光下，在面向少女的一侧，成扇形随意坐开。
　　少女意外地发现，十人中居然还有一名女子，身着一件在众星共和国上层社会非常流行的复古旗袍，只是这叉子开的有点高，而且胸口开襟似乎也过于低了，不过这些都完美地展露出了她傲人的身材。
　　少女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生出一种自惭形愧来。
　　还有一位看上去十分年轻，似乎比少女大不了几岁的男子，不过男子面无表情，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这么年轻就成为了四级赏金猎人，应该很厉害吧。
　　少女这般想着。
　　如果以第一印象来判断，少女倾向于旗袍女子和这位年轻男子。选择旗袍女子，是因为同为女人，相处起来比较容易，而且能免去许多烦恼和尴尬；至于将年轻男子作为首选项，原因就是上面那句，如此年轻的四级赏金猎人，应该能力出众。
　　当然，这件事情不能草率，少女告诫自己不是来选美的，不能以貌取人，必须认真了解过后，才能做决定。
　　其他八位，从外表看，各有特色，年纪也相对大些，年纪大代表着老辣稳重，能力一定都不俗。
　　十人重新坐下后，九名男性只是象征性地看了眼少女，礼节性的，没有多余的眼神，之后就各干各的，喝酒抽烟，或者掏耳朵，又或者闭目养神。
　　唯独那位唯一的女赏金猎人，一直笑眯眯地注视着少女，而且是直视少女的眼睛。从对方的眼神中，少女看到了自信，好像她对拿下这项任务胸有成竹，难道她也认为同为女性，所以有先天优势？
　　老维克从吧台返回，用毛巾擦了擦手，走到双方的中间，开口一一介绍起来。
　　从少女左手边第一位开始。
　　“这位，是我们船长酒吧资历最老的一位赏金猎人，从未让金主失望过，是我们船长酒吧的信誉招牌。我们称他为‘可靠先生’。累计完成任务一千零七十八件，其中S级三百二十件，失败次数零，成功率百分之百。”
　　“这一位，看他强壮的身体，你就应该能猜到，擅长搏杀，最辉煌的战绩，单枪匹马猎杀了一头红背科尔巴，陆地上最凶猛的异兽，所以被我们称作为‘陆地之王’。”
　　“下面这一位，我要隆重介绍一下，夜莺城唯一一位五级赏金猎人，为夜莺城第三任市长廖执行过一项秘密任务，因此获得过夜莺勋章，在赏金猎人队伍里，绝无仅有的存在。不过呢，要想请他出手，光靠丰厚的赏金是不够的，得看他是否愿意。”
　　“接下来这位，我们的女神，黑夜女王，擅长刺杀，男人的克星，任何贪图她的美色，或是被她外表所蒙蔽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如果你有仇人，尤其是负心汉这种，交给她处理，绝对合适。”
　　说到这，少女脸颊绯红，微微低头，暗自嘀咕了一句：“人家还没谈过男朋友，哪儿来的负心汉，你一个老人家莫要胡说。”
　　看少女的神态反应，老维克自觉想错了，干咳两声，掩饰过尴尬，继续介绍。
　　“这位，是我们的神射手，第一代半机械人，百年前那场大战中帝国退役老兵，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形容他一点都不过分，无论是冷兵器时代的弓箭，还是火药枪械之类的动能武器，亦或是现今的能量武器，他都玩得炉火纯青，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如果你的仇人身居高位，身边保镖众多，选他准没错。”
　　老维克的惯性思维，总是将少女的意图想歪了，为什么一定是杀人复仇呢？
　　少女忍不住，开口解释道：“我不是来找人帮我复仇的，我没有仇人。”
　　老维克脸不红心不跳，自动免疫了尴尬，继续介绍。
　　“那么接下来这位，一定符合你的心意。我们伟大的飞行员，自由之翼，他拥有超高的驾驶技术，能带你领略宇宙任何角落的美景，甚至是近距离亲近黑洞…”
　　“我也不是要观光旅游。”
　　老维克愣神几秒，被少女的天真和直率击败了，终于感到了那么一丝尴尬。
　　“那么，我猜想你也不是想要一个特别的宠物，对吗？”
　　少女点头道：“我要去星墓。”
　　此话一出，少女对面十一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有人觉得她在开玩笑，有人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也有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维克震惊不已，重复道：“你要去星墓，我耳朵没听错吧？”
　　少女郑重点头，再次强调：“我说我要去星墓，你们谁能接这个任务？报酬你们可以自己提，我能先付一半作为定金。”
　　众所周知，星墓是百年前那场大战的遗留，帝国不知使用了什么秘密武器，瞬间摧毁了麦卡星系三颗行星，这三颗破碎的行星残骸被未知的引力牵引，汇聚到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区域，所有的飞船经过它都要绕道而行，不仅是因为里面障碍物多，空间环境复杂，最主要的是有空间乱流，一不留神就会被撕成粉碎。
　　有无数艺高人胆大的天才驾驶员，去挑战过这个飞行禁区，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有去无回，自此胆敢去尝试的人就越来越少，直至无人提起。
　　去星墓，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
　　最关键的一点，少女是要亲自去星墓，而不是让接任务的人去星墓带回某件物品。
　　老维克问道：“你去星墓做什么？小姑娘，这可不是一个适合满足好奇和虚荣心的地方。”
　　少女道：“我只能告诉接下任务的人。”
　　被称作“自由之翼”的男子站起身，挺直腰杆，一副当仁不让的架势，开口道：“挑战星墓，是我的终极梦想。我曾三次亲近黑洞，就不相信征服不了星墓。你一个小丫头都不怕，我为梦想献身，死也是死得其所。”
　　坐在最右边，那位年轻男子忽然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越笑越大声，只见他站起身，走到“自由之翼”面前，看了他两眼，呵呵笑道：“三次亲近黑洞，你就继续吹。请问有哪一次你触碰到了极限？不都是提前折返的吗？当我不知道？”
　　“自由之翼”被怼得脸色难看至极，不用辩解，众人也能从他的表情知道，年轻男子说的事实。
　　老维克忙来打圆场：“瑕不掩瑜，自由之翼的辉煌战绩，人尽皆知，有目共睹，不能以偏概全。”
　　其实，在心底，老维克对木有了怨怼，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这一通话，不仅揭了自由之翼的短，还打了他老维克的脸，一石二鸟，你小子究竟几个意思，难道要接这个任务？
　　年轻男子，木，转身走到少女面前，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木，接下你的任务。”
　　少女犹豫着，没有马上回应。
　　她的心突然砰砰狂跳起来，年轻男子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同时浑身还散发出年轻阳刚的气息，那股糅杂着各种气味的味道，让少女的脑袋嗡嗡作响。
　　另一方面，少女也没完全眩晕，她能清晰地认识到，虽然自己豁得出去性命，但不代表她就是去寻死，当然得有去有回，让少女怀疑木能力的，也是因为年轻。
　　其他人，要么沉默，要么是豁出性命来接任务，而你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又像自信满满，轻飘飘的一句接下任务，怎么让人放心。
　　老维克走到木的身边，从背后拉了拉他的衣服，等木转头，老维克用眼神询问，你确定要接这个任务？
　　木微微一笑，冲老维克眨了眨眼。
　　老维克了解木的性格，有着老一辈赏金猎人的品质，讲原则，守规矩，说一不二，这是优秀的一面，而不好的，固执的一面，他也学会了，一旦决定的事情，任何人劝说都没用。
　　既然劝说不了，那就随他去，将牙一咬，老维克狠下心来，用一贯带着自豪的语气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最年轻的天才冒险家，仅用三年时间就晋升为了四级赏金猎人，若不是我级别不够，今年就该让他成为五级。白夜城前年的动乱，就是他找到并且抓住了幕后元凶，让真相大白，才将它平息下来。去年，他独自穿越了素布达尔星系，论起危险程度，不亚于穿越星墓。”
　　木接过老维克的话，继续道：“今年，上个月，我刚刚穿过一次星墓。”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自由之翼像是逮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张脸急剧扭曲，大声嚷嚷道：“吹什么牛皮，你穿越星墓？空口无凭，有证据吗？”
　　少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小手抓在一起，她期待着木回答说有，然后拿出铁证来。
　　但事与愿违，木歪了歪脑袋，说道：“没有其他证据，我还活着是唯一的证明，但不能让你信服。所以，我不打算跟你纠缠这个。”
　　木又看向少女，等待着她的回答。
　　少女左右晃了一下身体，越过木看过其他人，好像没人打算站起来竞争，那么只有交给这个家伙了。
　　除了自由之翼，因为被揭短，导致有些愤愤不平，想找回场子，故意质疑之外，其他人都十分相信木所说的话，他平时在小事上是有那么一点不靠谱，但事关个人荣誉，他从不是说空话。
　　少女站起身，问道：
　　“你要多少钱？”
　　“五万个单位。”
　　“好。先付你一半？”
　　“成交。”
　　众人再次被震惊到，真是一个敢开口，不怕吓死人，一个不还价，财大气粗，第一次认识到，买卖还能这么做？
　　老维克在二人手腕相交通过ID交付定金的时候，开口道：“这笔买卖的抽成我就不要了。”
　　木收完定金，一把拉过老维克的手腕，将两人的手背贴在一起，叮的一声响，支付到帐。
　　“规矩就是规矩。”木说道。
　　船长酒吧的规矩，每项任务，老维克抽成百分之十，这次是五千个单位，抵得上老维克卖半年的啤酒。
　　“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少女问道。
　　她看上去似乎很着急。
　　木暗自琢磨了一下，然后回复道：“最快明天中午，我今天下午刚回来，飞船还在检修当中。”
　　少女咬了咬下唇，思忖片刻，点头道：“好，那明天中午在什么地方会合？”
　　“黄龙港，14号船坞，中午十二点，不见不散。”
　　少女略一点头，重新戴上斗篷的帽子，遮盖住半张脸，转身朝门口走去。
　　木在老维克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去到角落原来的座位，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又快速跟上少女的脚步，正好为她开门。
　　少女没想到木会跟来，受到了小小的惊吓，紧张地看着木，小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木咧了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送你回家。这么晚，你一个人回去很危险，我可不想另一半赏金飞掉。”
　　少女埋头低垂着眼帘，磕磕巴巴地说道：“不…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旗袍女子此时开口了，笑道：“小妹妹，你放心好了，这个家伙还是个雏鸟，他要干坏事，连门都找不到，有这个工夫，你早可以跑没了。”
　　屋内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
　　少女的头埋得更低。
　　木回瞪了一眼旗袍女子，不服气地说道：“等我回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让你喊爷爷。”
　　“哎哟，我可等不了你回来，不如今晚你来我房间，姐姐教你做人。”旗袍女子说的含蓄，但媚态十足，只消看上一眼，就能让人酥到骨头里。
　　木有些招架不住，一手抓住少女的手臂，带着她出门而去。
　　少女的大脑又是一片空白，不知该不该挣脱，就这样由着木牵着，一直往前走，快走完香水街了，她才弱弱地来了一句：“我们走反了。”
　　“……”
　　“没事，麦卡星是圆的，夜莺城也是圆的，怎么走方向都不会错。”木一边狡辩着，一边继续大步向前。
　　少女开始面露担忧之色，将任务交给这个家伙，会不会太草率了，感觉他不怎么靠谱呢…
　　“相信我，土生土长的夜莺城人，三环以外，没有我不熟的地方。”
　　“好吧…”
　　少女嘟囔着小嘴，想了想，又问道：“你今年多大？”
　　木回头看了眼少女，从她脸上没有看到除了好奇之外的其他意思，这才放心地说道：“二十一。”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回答完，木又补充道。
　　少女扬起头，甜甜的笑道：“我叫左伊，你也可以叫我瑶瑶。”
　　“左伊，瑶瑶。”木重复了一句，随后问道：“你父亲是市厅财政官左赋伯爵，对吧？”
　　“你怎么知道？”左伊瞪大了蓝色眼睛，讶异地反问，随即想到木可能是通过相同姓氏猜到的，便又恢复如常。
　　“猜的。”
　　少女的手链上有家族徽章，在两人交付定金的时候被木看到了。少女有克里人的特征，想来是遗传自她的母亲。但是大家都知道，她父亲只有一位妻子，是位纳帕人，也未曾听过左赋伯爵还有个女儿，所以，左伊是位私生女。
　　综上可推断…
　　“你去星墓是要寻找你母亲？”这个问题说出口，木自己都觉得荒唐。
　　星墓里怎么可能有人生存。
　　“是的，我母亲当年去了星墓后就再也没回来，我想去找到她…”少女停顿几秒，继续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少女忽然像变了一个人，毅然决然的神情，严肃到了极致，开始转为冷漠。
　　不知她心里隐藏着什么。
　　木开始保持着沉默，同时松开少女手臂，又很自然地去握紧她的手，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这样一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