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重逢

　　接下来的路程很顺利，两支商队在第四天的早晨赶到了新马萨的城外。新马萨分为内城和外城，外城是一片绵延数平方公里的平房区，居民在五万人左右，用一人高的木栅栏简单围了起来，每隔一百米左右，设置一座十五尺高的哨塔。
　　内城则是一座典型的旧世界欧式棱堡，由低至高构建了四层的防御工事，每层都有一座主堡和拱卫它的城墙以及小型堡垒构成，每座主堡的高度都是其防御方向两公里内的制高点，也都安放着巨大的弩机和投石器，城墙上站着穿着铁甲、装备精良的士兵。
　　库勒斯向我解释，港口位于棱堡的东侧，被最高那座主堡的火力完全覆盖，我们在外城看不见。
　　“这就是新马萨对周边部族保持就绝对压制的原因了。”我心中赞叹道。虽然以前就在网络上看到了这种欧式城堡，但都已经废弃了军事功能，变成旅游景点了。今天终于看到它的本来面目，就知道为何是冷兵器时代——甚至是早期火炮时代——的终极防御力量了。
　　外城栅栏处设置了安检、收费的关卡，每车货物无论货值，入城缴纳5个银磅的费用，其中的3个银磅会用于修缮商道，1.5个银磅用于支付巡逻队的开销，剩下0.5个银磅则进入新马萨的慈善基金。此外每笔交易完成后还要在市政商务处进行合同登记，缴纳不低于成交价格4.6%的商业税以及1.3%的市政税。如果遇到战争，则会加收5%到10%不等的战时税。
　　缴纳过15银磅后，一个帽边插着一根白羽毛的新马萨商务处小吏跑了过来，询问我们这次是要在外城交易还是去内城的拍卖行交易。马恩长老表示一车玉米粉和浆果干直接就在外城卖掉，但是剩下的货物要去内城的拍卖行去竞价。
　　小吏推推水晶磨成眼镜笑着说道：“怎么，最近猎到了好毛皮？”马恩也笑着点点头，没有具体回答。
　　随后我们就被引到了外城的集市。这里已经乱糟糟的开市了，喧嚣的喊价还价声和腥臭的食物发霉的味道、粪尿臭味、汗臭味交织在一起，地上的泥泞可以陷到小腿，不过在主要通道上铺设了一些木板。
　　安蒂斯城的玉米粉和浆果干很快就被一家名为“亚里多安”的饭店整车买走了，一共65个银镑。他们还顺便买走了瑟希尔的野果酒。马恩安排了两个人跟车卸货，剩下的人则继续到内城进行交易。
　　进内城需要通过一道仅有8尺宽的侧门，穿过以后就是宏伟庄严的内城。内城用水道隔开了不同的区域，交通错综复杂，并且全部铺设了石板路面，所以大家事先把靴子都洗干净了。
　　内城也有一些居民，显然是贵族、议员、富商、职业军人和一部分较为富有的中产，以及为他们服务的仆役。新马萨的各个工会总部也设置在内城。
　　而刚刚踏入内城没走几步，瑞贝卡就对我说：“先生，我探测到这里可能有一个服务器存在，并且有熟悉的感觉。”
　　“你不会说的是……波士顿实验室的服务器？”
　　“有可能，但是我还需要确认。”
　　“它在哪里？”
　　随后在瑞贝卡的提示下，我看到了在几座堡垒的拱卫下，有一座大概20米高的尖塔，矗立在第三层工事的平地上。这座尖塔的样式很怪异，像是小孩子随意用积木搭成的，充满了不协调，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塌。
　　我问马恩长老，那座尖塔是什么，马恩长老耸耸肩说道：“听说是他们收藏书籍的地方，谁知道呢，我从来没有到过那里。他们还说有个秘法师住在那座塔的最顶层。当然，这个传说我爷爷的爷爷就在说了，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那位法师老爷。”
　　我悄悄分了一部分“芥子”前往尖塔，并且嘱咐瑞贝卡看是否能连接上这台服务器。关于当年的事情，这些旧世界的遗物就像拼图的一个个碎片，收集起来才能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穿过几道门，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精良的港口出现在我们面前。现在是淡季，所以谈不上千帆云集，但是也有近百条大大小小的商船停靠在这里。
　　港口旁边就是拍卖场，通常更有价值的货物会在这里由不同的买家竞价。拍卖前先要进行登记排序，马恩长老郑重地对书记员说道：“我们要卖两样东西，一个是上等的精工皮料，还有墨水。”
　　书记员呆了一下，他很熟悉周边部族的各种特产，而安图耐安蒂斯这次的东西似乎有点不一样，他伸头望了一下马恩长老身后的货车，有点好奇。不过这里的规矩是除非货主允许，否则谁也不能要求提前看货。
　　登记完成后，我们就赶着马车在等候区等候。这里已经有五六支商队在等候了，不过并没有其他部族，都是内陆或者海上来这里的商人。
　　看到插着部族旗帜的货车进入，这些人都默默拉开了一点距离，倒是给我们留下了不小的空间。库勒斯轻蔑的笑笑，低声对我们说：“这些外来客商都以为我们还是吃人的蛮族。”
　　妮娅倒是引起了他们的关注，显然她的美貌即使在新马萨这样的大城也是不多见的。妮娅虽然极力装镇定，但是她的心率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慌张和害羞。
　　等待是有些无聊的，我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实际上是接收“芥子”传输回来的影像。
　　它们已经像一道小溪一样缓缓爬入那座尖塔的一层。一层是一个大概40平方米的无隔断大房间，摆着近20个书架，但是绝大部分书架是半空的，连二分之一都没有摆满。书籍的种类包罗万象，大部分从书名就体现了这个时代的愚昧。
　　一层并没有通往二层的梯子，但是在天花板上有个活门，“芥子”又像清风一样从门隙穿过，把二层的样子展现在我的面前。这里杂乱无章的摆放着大量奇怪的工具，有水晶制成的试剂瓶、简易的车床、甚至还有一个铁匠用的砧板。这里应该是个实验室，但是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了，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二层倒是有一个旋梯直通三层，到了三层我就知道一层空着的书架上的书都到哪儿了。在一堆书籍中间，“埋”着一张单人床，但看起来很久没有人睡过了。
　　然后是第四层，这一层空无一物，只有房间正中央摆着一个圆形软垫，天花板上，则是一副星空图。这可能是这里的主人用来冥想的房间？
　　最后是尖塔的第五层，也是最高一层。通过“芥子”，我首先看到了一架简易的望远镜，支在窗台上。望远镜下面是一张高脚椅，高脚椅旁边是一个画架，画架上有一块画板，上面画着极其潦草的图案。
　　“这里有人住过，但是主人似乎已经离开了”瑞贝卡说道。
　　“那波士顿服务器在哪里，你连接上它了吗？”我赶忙问道。
　　瑞贝卡沉默了一会才回答：“我仍然能感知到它的存在，但是……但是它似乎已经变成了非物质的存在。我暂时无法连接上它。”
　　就在这时，一股黑暗笼罩住了我的“芥子”视线，一股强大的意识沿着“芥子”与我之间的传输信号想要侵入我的大脑。
　　瑞贝卡反应很快，一面迅速释放出干扰波流，一面想要先切断我和“芥子”之间的联系。
　　“太慢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我的脑海，带着控制不住的喜悦：“等了两年，终于找到可以容纳我的容器了！”接着这股意识就像钻头一样开始破开瑞贝卡设置的干扰屏障，想要钻入我的大脑。
　　这股力量远比之前袭击我的那个胖子来的强大，如果胖子的袭击就像铁锤敲头，那么这个苍老声音的攻击，简直是的工地打桩机在砸地基。
　　不过我和瑞贝卡都没有慌乱，瑞贝卡先是将干扰波流的强度提高近五倍，接着用刚学到的方式在波流中加载了海量无用的乱码文字，形成一股混乱的信息洪流，暂时阻绝了对方的入侵。并且启用了备用通讯线路，使用全新的加密方式。
　　而我则命令被笼罩在黑暗中的“芥子”中的四分之一进行自爆，瞬间就在黑暗中撕扯出无数孔隙，剩下的“芥子”纷纷钻出了黑暗，让我看清了发动袭击的是“谁”。
　　准确来说，对方并不是人，而是一团不断收缩、膨胀的暗紫色的肉块，上面勉强可以看到有类似五官的东西存在，但是已经完全扭曲了；肉块上飘扬着无数灰白色的毛发，在半空中狂乱的挥舞。
　　这个肉块上已经被“芥子”炸开了上千个细密的小孔，发出痛苦的呻吟。但是从伤口上流出来的并不是血液或者其他什么液体，而是一种粉末状的物质，很快就消失在空气中。
　　“先生，根据分析，它更像是某个信息流聚合了大量的弱伽马射线能量后，拟态出来的生物体，本身并不是物质。”
　　“有没有可能他就是这里的主人，遭遇了什么意外？”我问道。
　　“很有可能。我刚刚截流了一些它受伤后散逸到体外的信息，发现了大量属于原来波士顿实验室的加密系统特征码和实验数据，它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
　　“‘消化’？也就是说它之前可能在入侵波士顿实验室的服务器？如果分析它的入侵方式，是不是可以连接上波士顿实验室的服务器？”
　　“理论上是的，但是我需要更多散逸数据进行分析。”
　　“这个好办！”我立刻命令更多的“芥子”扑上去自爆，瞬间这个肉块的表面多除了数千个空洞。
　　“你……你是什么东西！”肉块终于恐惧了，它收回了对我精神攻击，然后整个身体慢慢淡化，似乎要融化在空气中。
　　“瑞贝卡，分析完成了吗？”
　　“已经完成了。尝试连接……第一次……尝试连接第二次……第三次……连接成功！”
　　我大脑中轰地一下出现了一座极其华美、庄严的殿堂，一个肃穆、高深莫测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脑海：“我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智者，实验室的守护者，全知的肖恩·康纳，你是……”
　　这声音忽然停住了，换成了一种不确定又疑惑的口吻：“丹……丹尼尔？”。
　　瑞贝卡倒是替我回答了：“康纳教授，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一下激动起来：“老板，我终于等到你了！您最忠心的员工，新生集团波士顿实验室主任肖恩·康纳，向您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