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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药剂玻璃管的封口是复杂的旋钮设计，转动后弹出一截针头，当针头扎进血管，尾部的自动气囊就会充气膨胀，迅速推入药液。
俞瑾皱起眉头，药剂的观感一点也不正规，既没有检验合格的序列号，也没有任何安全标识，至于产地、日期、批次、成分等等信息一概没有。
想了半天，只能用‘不明物质’来形容。
随手放进口袋，他是不会往身体注入这种来历不明的危险液体的。
环顾四周，应征者们迟疑了一会儿，纷纷进行注射，有的人不懂如何找静脉，胡乱一扎，结果皮肤鼓起大包。
老乞丐也在俞瑾的帮助下颤抖着注射了三管药剂。
他发出了一声深长的叹息，无助、彷徨、挣扎、凄苦……各种各样的表情在他的脸上交织出岁月剥蚀出的深刻痕迹。
很快，排异反应出现了。
起初，只是轻微的刺痛，他不安地扭动身体，但是更强的痛苦接踵而至，他猛然挺起胸膛，脸挣得通红，像是掉进油锅一样挣扎起来，双手死命抠进泥土，指甲也崩掉了，喉咙发出嗬嗬的响声，后背像虾一样弓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额头鼓凸的血管和流血的开裂眼角来看，他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然后，他的眼球充血肿胀，像是凝固在了眼眶里，缓慢地往外流出红色的黏液，像患了黄疸似的脸皮软塌塌地挂在面骨上，松弛着要往下脱垂，似乎随时都会剥落下来，仿佛这不是脸，而是一张软胶面膜。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剧烈咳嗽起来，用力之猛，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一样，先是痰液，后是带血的黏液，最后是一大团一大团黑红色的糜烂组织。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老乞丐仍然活着，他的挣扎和扭动反而更加剧烈了，频率之快简直不像是个老人，身体的高热使他的血液冒出蒸汽，溃烂的皮肉从肿胀的躯体上一块块剥落，黑色的瘀血和粘稠的生物质四处流淌，周围的泥土洇湿了床单大小的一片，惨不忍睹。
而在血肉的泥泞中，有新鲜的肉芽和类似海洋生物的触须生长出来，更多的则是扭曲干瘪的甲状结缔组织，不知是返祖现象还是药剂带来的新基因结构的表达。
绝大部分的应征者都像老乞丐一样形体崩坏，剩下的那些是还没有到这一步就已死亡的。
俞瑾环视着周围地狱般的景象，这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和惨烈。现在的状况似乎很适合流几滴眼泪，发表几句饱含悲愤的感喟。
但这尘世不需要眼泪，也不需要怜悯，需要的是行动。
“开始了吗？快让我瞅瞅。”
周庠序握着一杯鲜榨果汁急匆匆地跑到坑边，白鞋子沾满灰尘，不过没关系，这种鞋子设计之初就没有考虑过清洗，穿一次就可以扔了。
“公子，劝您还是……”
组长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急不可耐地推到一边，年轻贵族探头向坑底望去。
地狱般的光景撞进眼中，他浑身一震，像是被子弹击中似的，踉跄着后退，表情变幻得比手里的果汁还要缤纷。
啪！
杯子落地，水浆迸溅。
他蹲在地上，呕吐了出来，一波又一波，连胃液也呕了出来。
扈从轻拍着他的后背，心想，要是别的顺位继承人可不会像他一样反应激烈，最多只会心理不适，还有冷酷无情的，不仅没有丝毫不适，反而可以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
“太恶心了，比我上次误入酒店后厨见到的死羊还要恶心！”周庠序本就细长的脸变得更加扭曲。
那只腹部剖开的白腻羊尸是他一生的噩梦，在那以前，他连生肉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看过之后就当场昏厥了，送到医院，接连发了几天的烧，差点要了他的命。
“进化就是这样的，总会弄得血肉模糊。”扈从安慰道。
“成功了吗？有没有出现‘神核战士’什么的？”周庠序皱眉问。
扈从哑然失笑，解释说：“公子，‘神核’是多次进化产生的基因结构复合体，要想成功塑造一颗神核，需投入巨大的资源，全冬林城的神核战士也不过寥寥数人。”
“我知道，”周庠序厌烦地一挥手，“就是一说。”
“上层家族对神核战士的态度始终不明确，很值得玩味，他们研发出了铭纹套装和铭刃，给高位战士配备，作战能力能和神核战士抗衡……”
见公子听到一半走了神，扈从苦笑一声，这些话应当是主人普及给扈从的，现在反过来了。
他的目光飘向远方，莫名失落，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夺嫡之战已经失败了，公子远离了权力中心，以后做个闲散富家翁就行了。
又等了一刻钟，周庠序的耐心彻底磨没了，问组长：“结束了没有？”
组长耸耸肩，“结束了，他们都死了。”
“什么？！”
“唉，公子，这是难免的，历年的死亡率都是无限接近百分之百，今年也一样。”
组长没有去看坑里令人反胃的场景，他很清楚，三倍剂量，怎么都死了，绝无存活可能。
“不可能！”周庠序大叫起来，指着大坑，命令道：“给我仔细找，一万份药剂，连一个低位战士都制造不出来？”
忽然，坑边的一个组员喊：“成功了一个！”
周庠序一拍巴掌，哈哈大笑，“看吧！”
“公子料事如神！”
组长立刻续上马屁，挥手让下属赶紧放绳梯。
一个少年在血肉和内脏的泥泞中笔直地走着，脚底拉起粘稠的血丝，他的表情坚定不移，像是最为坚硬的刚玉，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有分毫动摇。
最后，他爬上绳梯，来到众人面前。
周庠序凑上去，端详了很久，皱眉道：“这不是没变化吗？他注射药剂了吗？”
“请您细看，他的关节附近有白色的纹理，是‘肌肉韧化’的特征，特征的强弱和形体崩坏的程度无关，要看实际作用，‘肌肉韧化’是已收录的特征种类中的大项，从纹理来看，应该属于敏捷型。”扈从在一旁指导。
在爬上来之前，俞瑾就撕掉了袖子和裤筒，便于他们观察特征。
“敏捷型？很好，我一直想要一头出色的小猎犬，”周庠序满意地点头，走到少年面前，用命令的口吻说：“喂！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
俞瑾没有理会他，看向技术小组西装制服的枪驳领上别着的铁徽章，图案居然是波源移动的多普勒频移图。
他在等人解释说明一下当前的状况和这些红领带的身份。
组长面露难色，“公子，治安官属于武装部，咱们属于信息部，跨部门调人，您要有文件……”
“还要文件？直接招揽不行吗？”周庠序脸色变了，发怒时透出的威严仿佛是一位大人物。
“公子！”扈从拉住他，语气重了些，“您已经不是周家的顺位继承人了。”
“就算不是，我要个人也不行？！”周庠序的额发慢慢地竖起来，显然愤怒到了极点，家族遗传的鹰钩鼻隆起鼻翼。
“您忘了吗？武装部是五部里最特殊的一个，它的部长是三巨头之一的公羊禹。”
听到‘三巨头’几个字，周庠序的满腔怒火瞬间浇灭，悻悻地说：“我倒是忘了这茬。”
他反复看了少年几眼，忽然间意兴阑珊，扔下句‘就这样吧’便转身离开了。
剩下的组员围着俞瑾记录他的身体数据。
“还有幸存者吗？”组长问。
“除了他以外，没有能够维持形体的。”一个组员报告。
“活体呢？还有多少？”
“仍有生命体征还有三个。”
“拉上来做样本吧。”
说完，组长看向少年，问：“喂，你的听觉还在吗？”
俞瑾点头。
“你的第一个任务，协助技术人员把活体样本运上来，待会儿一起运回祁安。”组长道。
俞瑾再次点头，对方的话不难理解，包括他们此前关于部门的讨论。
现在看来，他是隶属武装部的，而技术小组隶属信息部。他已通过了治安官考核，但在任职治安官之前，先要走一遍程序，向上汇报、录入资料、下达任职文件等等。